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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得不说,恩奇都作为神制造的兵器,至少在知识领域,他比莉莉乌姆见过的任何人都要优秀。
而现在,这个文可参与治国,武可徒手与猛兽战斗,与吉尔伽美什大战至不分上下的强者,正静静躺在她身边。
他的表情很祥和,熟睡的时候也从来不乱动。在莉莉乌姆身边,警惕性似乎也变得微弱了。
少女呼吸着夜晚有一丝丝凉的空气,心中却流淌着淡淡的暖意。
她感到了一丝不真实,就像身处梦境一般。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美好,以至于让莉莉乌姆有些想落泪。
如果这真的是梦,希望自己能够永远沉浸其中,不要醒来。
然而美梦总是会结束的。
天之公牛被杀死后的第三天,恩奇都再度宿在她这的这一晚。当月光逐渐散去,深蓝色的夜空开始变得稀薄,带着些许睡意的少女,被身旁一丝不稳的呻///吟声惊醒了。
她看到恩奇都原本平静的睡颜变得忧愁,最终甚至转变为了痛苦。
“恩奇都?恩奇都!”
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这样的莉莉乌姆连忙叫醒了对方,一问才知道,他做了个梦。
一个自己死去的噩梦。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第二天,得知此事的吉尔伽美什阴沉着脸,将不知为何身体竟然变得有些虚弱的恩奇都接进了自己的寝宫修养。
不祥的预感在少女心头扩散,因为她记得自己和那个人在林中相遇后的点点滴滴。
他从未做过噩梦,更别提是有关于自己死亡的梦了。
没过两天,开始有医生与祭司进出王的寝殿。虽然噩梦已经结束了,但现实却好像产生了呼应一般,恩奇都真的开始变得衰弱起来。
莉莉乌姆也来到了吉尔伽美什的宫殿。
西杜丽非常体贴,不让她继续做那些复杂琐碎的整理工作,而是放她去恩奇都身边照顾。
她白天寸步不离地待在恩奇都身边,尽自己所能照顾虚弱的天之锁。晚上,则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奋力阅读那些晦涩又困难的泥板,企图在记载着魔法与神明相关的文献中找到能帮助他的蛛丝马迹。
自己不会魔法,对苏美尔众神的权能也知之甚少,甚至连几块泥土板都抱不动。在逐渐被各种石板与古物堆成小山的石桌前,她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第二个噩梦不久之后便在深夜找上了恩奇都。
这次,他的状态变得更糟了。
“抱歉啊莉莉……还得麻烦你照顾我。”
已经无法自如行动的恩奇都半靠在床边,握着女孩的手。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已经干裂,曾经带着勃勃生机的长发似乎也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莉莉乌姆照顾过慢性绝症病人,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生命力正从身体里不断地流失出去。
仅仅几天,两个噩梦的间隔,他便显现出了油尽灯枯的预兆。
为什么会这样?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寒意忽然浸透了莉莉乌姆的四肢。她下意识用发麻的指尖,握住躺在床上的恩奇都的手。
或许……不仅仅是做梦那么简单。
随后,她的担忧就被证实了。
所有人都说,王与恩奇都战胜并杀死天之公牛一事,惹怒了天上的众神。
他们降下了惩罚。
令恩奇都虚弱的并非噩梦,而是“死之诅咒”。
少则几日,多则十几天,当第三个诅咒的征兆前来,他就会失去力量和生命,再度化为泥土。
整座皇宫充斥着悲伤,莉莉乌姆甚至看到西杜丽一个人在宫门外偷偷地抹眼泪。
但她却又像是坠入了梦境一般,恍恍惚惚地,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坐在床边,看着那些祭祀和术士进进出出。
就好像铂铅病最初爆发的时候那样,她坐在医院的病房中,一边看着医生与护士来来往往,一边握着病人的手鼓励他们。
最终也还是没能挽救那些人的性命。
“……莉莉在……伤心?”
已经虚弱地无法行走的恩奇都反握住了她有些颤抖的手,即使在这个时候,面对少女,他苍白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一点点恐惧或是焦虑。
“你一直……都是这样送走那些人的吗?”
莉莉乌姆楞楞地瞧着眼前的人,死水一样的心却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头一般。
她只跟他说过一次,短短的一句话,告诉他自己曾经作为修女在医院中陪护那些铂铅病患者。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少女猛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将恩奇都那已经冰凉而无力的手,握到了自己胸前。
“……我……”
她张张嘴,想矢口否认,却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地支吾半天。
甚至无法说出那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神的诅咒是多么的可怕。
“……莉莉乌姆……”
她看到恩奇都了然的眼神,听到他口中吐出自己的全名,忽然变得胆怯了起来。
“抱歉……!”
还没等对方说下去,少女惶然地站起身。
“可能是有点累了,我……我一会儿再回来。”
说罢,也不去看对方的反应,用拙劣的谎言,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这些天来,除了陪在恩奇都身边之外,她将王宫里镌刻着法术与诅咒的泥板都找了过来,有的甚至是吉尔伽美什宝库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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