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清南安(8)
小姑娘还在嚎,沈闲急得脑袋上的头发又翘起来了,满头大汗围着抽噎的刘东藏上蹿下跳,就是不知道怎么哄。
沈闲快忍不住也要哭了的时候,周明朝走到二人身前,其实他也不会哄小孩子,但他微微弯着身子,拿帕子仔细的擦掉小姑娘脸蛋上的泪珠,粪球蛋子变得干干净净的白面蛋子。
周明朝把小姑娘拉起来,尽量放低了声音:别哭了。
温柔的大哥哥逆着光,比那个叫他土豆蛋子的坏人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刘东藏站起来,吸了吸鼻子,红着脸往周明朝的身边挪了一步。
厚此薄彼,实在是厚此薄彼!
沈闲突然就不服气了,仗着这个地方有假山挡着没人看见,他结结实实的往地上一坐,向周明朝伸出手:周兄!
我也要拉,我也要哄,谁还不是个孩子!
从假山后面出来的时候,周明朝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一起带出来的。
我去找我娘亲了。刘东藏小声对周明朝说,脸上红红的。
说完,她转头对上沈闲,又换上了另外一种神色:丝瓜秧子!
她狠狠瞪了沈闲一眼,然后跑了,这是她目前所能想到的,对沈闲最恶毒的绰号。
沈闲:
她叫我什么?丝瓜秧子!沈闲仰着脸不可置信:那小丫头在骂我吗!土豆蛋子,你给我回来!
好了,拉住撸起袖子就要去讨公道的沈闲,周明朝压压他翘起来的头发:刘家二小姐才十三,你比她大,让着她。
我今年十五,沈闲幽幽的看着他:你比我大。
?周明朝不明所以。
你比我大,我想去揍她,沈闲接着幽怨:你为什么不依着我。
听明白沈闲的话,周明朝有点想笑,他这时候看着比刚才哄刘东藏的时候还要温柔:胡闹。
沈闲哼了一声。
两个人沿着河边走了一圈,看见大毛带着李未正在人群中张望,打眼一瞧,看见了显眼的周明朝,眼睛亮了,顺着往旁边一看,果不其然就是沈闲。
找到了沈闲和周明朝,他们又开始找柳老爷,上了台阶,穿过湖面,在湖边走着的时候,鸿鹄觉得,自己这一天都将在找人的时间里面度过。
他们来到一处开阔的台面上,这里有各路的杂技玩耍的表演者,喷火的,变脸的,还有胸口碎大石的。
大汉躺在板凳上,胸口放着青石板,旁边的人抡着大锤子就往那人胸口砸。
沈闲鼓掌:哇哦!
鸿鹄喊他:少爷,咱们走吧。
走吧走吧!
就在一行人要离开这个杂技台子的时候,变故陡生,就在胸口碎大石表演场地碎石子四溅的同时,喷火的那位兄弟也喝了一大口酒,噗的一声对着火苗喷出来。
就在这个时刻,火苗撞上了刚刚被砸开的碎石,哗啦一声的就燃起来了,无数带着火星的石子在人群中溅开,众人惊呼着后退,场面霎时变得有点不受控制。
周明朝带着沈闲躲在角落,鸿鹄和李未随着人群推搡拥挤,有人大吼:为什么石头会燃起来啊!
片刻后,在喧嚣的台子上响起了一声更大声的怒吼:那石头是用炭做的!
下次胸口碎大石和喷火的能不能分开表演!!!
实在是太挤了,周明朝生得高,他早就看见带有火星的石头被人踩在脚下,已经熄灭了,剩下的不过是众人害怕,想要避开这个地方而已,因此他们两个呆在角落里面不准备动弹了。
一会人群就散了,周明朝犹豫半晌,还是低声道:不要害怕。
沈闲哪里会害怕呢!他被周明朝严严实实的护在墙角的间隙里面,被他挡着,要不是有声音,沈闲几乎看不见外面有人。
我不害怕呀!沈闲笑了:周兄不是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天之后,所有人都对胸口碎大石有了阴影。
第18章
等人群静下来的时候,鸿鹄和李未不知所踪,连一片衣角也没留下。
周围人都在整理衣服,沈闲啧了一声,也拍了拍身上的褶皱,看了一眼周明朝身上,没什么乱的,他借着周明朝的眼睛当镜子:周兄,我脑袋上头发翘了吗?
周明朝给他按了按额头:没有,好好的。
周围的人实在是太狼狈了,沈闲还在踮着脚,想看看自己啥样,听见周明朝这样说也放心了,转身挤开人群找鸿鹄:大毛这孩子,被吓到哪去了。
周明朝随着沈闲的目光看着人流,目光所至的每一个角落他都看过了:他们不在这里。
沈闲和周明朝离开杂耍的台子,沈闲扯了扯身后的袍子:这个胆儿不行啊,遇见点事就跑得没边了。
也不知道刚在安心窝在周明朝身前的人是谁。
两个人沿着石子路一直走到偏园,在蔷薇架子下面坐着的可不是他们一直在找的柳老爷嘛!
沈闲立即来了精神,摩拳擦掌的就要冲上去,身影往前一窜,周明朝看见沈闲身后,眼神变了变,一抬手抓住了沈闲的衣领。
被扼住命运脖颈的沈闲:周兄?
咳!周明朝松开手,把沈闲往墙边带:冷不冷,要不要加一件衣服。
周明朝做好了把自己外袍脱给沈闲的准备,沈闲眨着眼睛:不冷。
那你周明朝有点犹豫。
周兄你怎么啦!柳伯父就在这边,等会说不定他又要走了。
周明朝望着他沉默了片刻,他先一步移开了身子,示意让沈闲走在前面:那你先走。
沈闲莫名其妙,还是走了。
弦乐声声,清浅入耳,柳直行一个靠在墙角,看着树荫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发呆,园子里面到处言笑晏晏,他不想理会,觉得这些人聒噪,虽然他们可能没有这个意思,可柳直行听着他们的交谈,每一句都觉得刺耳异常,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讽刺他家的姑娘未婚有孕,是临州城的笑话,可赏花会是临州城的大节日,作为城中的商贾巨流,他不能不来。
来了也是厌烦,柳直行客套了几句,就一个人找了个角落缩着,等赏花会结束,他就回家去看看絮儿。
少年脆玉相击的声音传来:伯父,人家赏花,你在这赏花影吗?
柳直行抬起头来,沈闲还是笑的很讨喜站在他身前,周明朝站在沈闲身后,轻轻颔首:伯父。
你们啊!柳直行站起来笑了笑:不去找同龄人玩,和我这老头子说什么话。
伯父这话说的,沈闲笑嘻嘻的往他身边凑,这张脸是讨长辈喜欢的利器:您正当盛年,怎么就是老头子了,我们来找伯父,是有正事对伯父讲的。
什么事?柳直行拍拍沈闲的肩:伯父能帮的一定帮。
那我就唐突了,沈闲看着柳直行的脸色,试探的道:今日我家来了一位远房表亲,生的一表人才,年纪轻轻还是秀才
小闲啊!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的人,沈闲一开口,柳直行就把他的来意猜的一清二楚,柳直行叹了口气,打断了沈闲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是一片好心,可我家那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被人糟蹋成这个样子也不肯说那人是谁,我的月絮已经废了,可不能连累你家的那个好孩子。
不是这样的伯父,沈闲见势不对,立即换了话头:我家的那个亲戚实在是远,他给我的以前曾经远远见过柳小姐一面,从此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如今听见柳小姐的消息,他在家中实在坐不住了,不忍看心上人受苦,这才找上我家,只想求伯父给他一个机会。
这柳直行没想到自家闺女还有这种本事,只是看了一眼便情根深种了。
周明朝看了沈闲一眼,他想知道,沈闲这种睁眼编瞎话的能力是怎么来的。
是真的伯父,我表兄为人老实,是个可以踏实过日子的人,他来找我的时候周兄也在旁边,沈闲用手肘拐拐周明朝的腰侧:是吧?周兄。
周明朝:那人的确是个良人。
是吗?虽然还是面上疑惑,可是柳直行心中已经松懈不少,连周明朝都这样说,那人应该是个错不了的好汉子。
不如让两个孩子见个面,成与不成,看他们怎么说,伯父,这样好吗?
柳直行又看着虚空发了一会呆,最后吐出一口气来,像是颓然老了几岁似的:那就让他们见见,只是,就有点委屈你家表兄。
不委屈不委屈。
沈闲眉开眼笑,正好瞧见鸿鹄和李未朝这边走过来,正要说话,城主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柳老弟,我们正找你喝酒,在这里躲着。
第19章
你身后那是沈闲!你给我过来!
城主眯着眼睛看清柳直行身后那个人影后,当即条件反射的就要去找棍子。
爹!沈闲溜的飞快,像只窜进草丛的兔子呲溜一下躲在周明朝身后:我没干什么,你干嘛又想揍我!
城主,城主消消气,柳直行也拦:沈小公子最近懂事许多,刚才还说给我家絮儿做媒,这份心意就足见这是一个纯良的好孩子。
纯良的好孩子听见这话身子一僵,他和周明朝对视一眼,牛皮要吹漏了,跑不跑?
果然,城主疑惑的问:做什么媒?
那个沈闲看着天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来。
你家小少爷说府上今日来了一位表亲,柳直行这时适当又妥帖的表现了自己的善解人意,替沈闲解释道:说是与我家絮儿年纪相仿,正好城主您也在这,他小孩子不懂其中厉害,若是这事是您和夫人二位思虑后的决定,那
我从来不知府上来了一位表亲,还要做媒!城主愣了愣:沈闲你又在做哪门子的妖!
什么!沈闲骤然提高的音量让周明朝都往旁边躲了躲,他从周明朝身后出来,眼睛瞪着,神情像是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那个人竟然是骗我的!
周明朝看着他,无声的朝躲在一边的鸿鹄打了一个手势,鸿鹄识趣的带着李未退下了,给沈闲留下一个发挥自己的场地。
那个人跟我说他是我远在乡下的表兄,还说他爱慕柳姑娘,让我帮帮他。
沈闲看着像是受了莫大的欺骗,其神情之可怜让城主都看不下去了,他骂了沈闲一句:我们是迁家来临州城的,哪来乡下的表亲!
今日大早,哦不,昨日早晨,沈闲想了想时间,发现对不上,就毫不脸红心跳的改了个时间:昨日清晨,我起了个大早准备出门练剑,想着回来的时候给爹和娘带一笼现蒸好的蟹黄小汤包的时候。
昨日清晨,应该是沈闲在睡觉,梦里想着自己在吃小笼包的时候。
我刚刚推门出去,一道人影就从天而降,啪叽一声就摔在我面前!我吓死了。
周明朝又很想把扇子打开来挡住脸,但这样显得自己很心虚,他手指在扇骨上蹭了蹭,忍住了。
城主看着沈闲,还是很狐疑。
沈闲顶着他爹的目光,面上看着跟真的似的:那个人一看见我,就抱着我的腿哭天喊地,说他可算是见着我了。
那人是谁?就是你说的那个表兄吗?柳直行已经被这跌宕起伏的开场震撼了,什么人能大早上不睡觉爬人家门上然后啪叽一声摔下来!没个十年八年的驴脚踢脑大抵是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然后沈闲就绘声绘色的开始讲述那人是如何的凄惨,从隔壁县来到临州城经历了何种的折磨,他对柳小姐的心意是如何的令日月都变色,他和沈府又是怎样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
沈闲把自己说的就是一个只是想帮助一个无辜可怜人的天真少年,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事是那人说的,亲戚关系也是那人编造的,爱慕柳姑娘也是他编造的,和沈闲一点关系也没有。
城主忍了又忍:你当我们都是傻的吗?
不信你问周兄,沈闲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把问题抛给了周明朝:当时他也出门练剑,碰巧遇到了。
出门练剑碰巧遇到的周明朝:
咳!几道目光灼灼,周明朝觉得自己后背已经出汗了,他折扇不自觉的摇了起来,沈闲头发都乱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以为这事扯上明朝就和你没有关系了!城主突然吼了一声:沈闲,你是没长脑子还是当我们都是瞎的!
沈闲心下一紧,怎么?骗不过去了吗?
周明朝心下一松,终于,不用他说谎了吗?
我来的时候看见鸿鹄带着一个陌生男子,是不是就是骗你的那个人!
唉!?
沈闲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这些后生简直不知所谓!城主怒气冲冲的架上柳直行的手臂:听风便是雨,也不管那人是不是骗子,说到底还是我们疏于教导。
柳直行尴尬拍着城主的袖子:都是小孩,不辨真假也是难免的。
实在是蠢!城主拉着柳直行走了:这事我都惭愧,好在今天我来了,不然你们还真得上那人的当!走走走,我自罚三杯向你赔罪。
他们就走了?这事解决的太轻易,沈闲不太敢信。
伯父应该是猜到了什么,周明朝扇子没摇了,虚虚的握在手里:柳伯父是外人,总不好当着外人面拆穿你,你晚上回家怕是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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