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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陆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撞了下般,停了一瞬,跟着又猛烈地跳动起来。
——明明是你喜欢她!才不是她喜欢你!
肖唯唯的反复在耳边响起,像是一股绳缠绕在脖间,勒得陆暄喘不过气。
他僵在原地,几乎不敢回头去直视苏婵。
“这次是因为何事争吵?说来听听,”苏婵没觉察到陆暄的异常,拿了蒲团跪坐在旁,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世子,你这月的考核成绩我可看到了,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俨然是一副师长的姿态,肖唯唯这下更加确定,苏婵待陆暄和待她,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听苏婵如今的意思,是在护着她。
内心高兴的同时,肖唯唯不禁扬起下巴,冲陆暄挑衅地笑了笑,好像抢赢了零嘴的孩童一般。
陆暄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全程看也没看苏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同她闹别扭。
苏婵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手边的书,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便问肖唯唯:“今日的功课习得如何了?”
“噢,都在这里。”
肖唯唯乖巧地把一沓信笺叠得整整齐齐递给苏婵,然后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婵的神色。
片刻后,她才解释了句:“那个……表哥不是在同你生气。”
“我知道。”
苏婵笑了笑,他那脾性她早就了如指掌,那么多年,陆暄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孩子心性,从来不会真的因为什么事在她面前动怒。
她唯一一次见着他满是戾气,大约就是那时在赵家府门前,他端站在门口,一身玄色满是阴狠之气,便是她远远瞧见了,都不禁为之胆颤。
见苏婵不怎在意般,肖唯唯松了一口气。
可又觉得,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叫人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
毕竟,表哥那个误会,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万一真的确有其事……那她刚刚岂不是,说错了?
“那个……表哥刚刚好像是说,他有喜欢的姑娘了,可能觉得难为情才跑掉的,”肖唯唯试探地观察着苏婵的神色,“苏姐姐,你好奇那姑娘是谁吗?”
说完又觉得有些太刻意了,肖唯唯赶紧补道:“就……我觉得表哥那脾气吧,就还挺让人好奇,那得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他去喜欢。”
苏婵一边检查着肖唯唯的功课,一边听她说着,嘴角的弧度温和如一,不见分毫其他。
肖唯唯顿时心凉了半截。
完了。
表哥这是要……单相思啊。
“苏姐姐,”肖唯唯咬咬唇,不死心般又问了句:“你真不好奇啊?”
苏婵“嗯?”了一声,合上书,淡淡笑了声:“世子的确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不过,大约这个姑娘是没成的。
苏婵记得当年陆暄下狱拜师的时候,应当是十八岁左右,那个时候他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正室之位更是空缺,太子妃的位置就成了朝堂各方争抢的目标。
可陆暄到底还是有自个儿的想法的,当时东宫虽然根基不稳,但他也不想以联姻的方式拉拢任何一方势力,更不想面临将来如顺昌皇帝一般,依仗外戚又反过来被外戚掣肘的局面,因而直到苏婵死去,东宫一直没有纳过妃。
想到这里,苏婵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事儿,还得她来操心才行。
……
陆暄打南园离开之后,又绕回了拂音阁。
这会儿秦四海正在同一帮青年人聚在一起赏玩字画,见陆暄又回来了,一脸震惊:“你不是被你那老师抓回国子监了?怎么又回来了?”
“那我妹老师,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不都一样?你跟你妹又没差辈,”秦四海不以为然,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幅卷轴凑到陆暄面前,“哎你眼光好,帮我看看,这画得不错吧?”
秦四海家从商,虽也识字看书,但对书画这方面着实没什么品味,又喜欢买,每回都花了大价钱买些不值当的东西回去,被秦老爷子一顿痛骂,还要被陆暄嘲笑十天半月。
之后秦四海就学聪明了,但凡有人向他推销,必然先问过陆暄的意思。
陆暄神情恹恹,本来没什么兴致,余光瞥见那画的内容之后,眸光一凝,立刻从秦四海手里夺了过来,皱眉,“这谁画的?”
“这你还看不出来啊?”
秦四海指着左下角的题字和印章,“许鉴许大画家啊,给宫里皇后嫔妃都画过画像那个,他近来好像常画这种民间的美人,这张苏大才女的画像可有好多人抬价争抢呢。”
“哎不过我说,咱们这京城画人像的也不少,怎么偏就这张那么多人想要?虽说画里的这人名气比较大吧,但还不是张纸片……”
后面的陆暄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一双眼死死盯着画中那人。
许家是书画世家,世代都在宫廷画院供职,为历代帝王、后宫嫔妃及高官权臣作画像,所作人像栩栩如生。
而许鉴画的这张《嗅花图》,更是叫人一眼看出画中之人——
就是苏婵没错。
画中的她一身碧色襦裙,身披白色裘衣,正捧着书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上拢了一束小花儿,优雅而从容,而在她手中的那本书上,还落了一只漂亮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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