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得了超忆症——十碗糖(28)
正对着防窥玻璃大门的接诊台宽大整洁,浅蓝色的台面角上立着一瓶白花绿梗的马蹄莲,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幽香。
白锦薇双手插在衣兜里,斜靠着接诊台,满脸带笑地跟前台小护士说着话。
容羽推门而入,看到白锦薇,挥挥手喊了声白医生,我来了。
今天你们挺准时的。白锦薇也笑着扬起手挥了挥。
夏宽程跟在容羽身后,掩了门,走上前去。
你男神来了,抓住机会,加油啊。白锦薇冲小护士挤挤眼,小声说。
哎呀,白医生,小护士瞬间涨红了脸,不要这么说,我哪儿有那个胆子嘛,我只看看。
容羽又没谈恋爱,真喜欢就主动点儿呗。白锦薇说。
哎呀,不行的,我不要,白医生你别说了。小护士眼看着容羽也来到接诊台边,赶紧低下头,随便抓了个工作夹在手里翻来翻去,透过刘海儿小心打量着他,脸更红了。
没出息的丫头。白锦薇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一下。
容羽站在台边等了一会儿,小护士把工作夹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
白锦薇拉着夏宽程的胳膊走远了一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办公室的钥匙,递给夏宽程,让他去办公室等。
夏宽程说行,拿了钥匙往另一边走,没走两步又返回来,拍拍容羽的肩,我去白锦薇办公室等你,你弄完了过去找我。
行。容羽点头。
白锦薇看向夏宽程的背影,眉间皱成一个浅的川字,深吸一口气走回来,看到容羽胳膊肘搁在接诊台上,上半身往前探。
跟他面对面的小护士脑袋快把桌面扎出一个洞来,手里还在翻工作夹。
白锦薇开口,还没说出话来,容羽替她说了,护士,我的那一页还没翻到吗?
啊?小护士睁大眼睛,抬头,又赶紧低回去,脸红通通的,您说什么?什么页?
我的入诊登记,容羽脸上挂了一丝笑,你是不是刚入职啊?我每次来看病都要先做入诊登记。
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不好意思啊,您稍等。小护士手忙脚乱,一边在柜子里找容羽专属的资料袋,一边不停地拿手拂着刘海儿,中央冷气也吹不干她一脑门儿的汗。
左边那一条顶头那一格,白锦薇手指点了点台面,你面对的从左往右数,第三本。
小护士这才把容羽的资料找出来,抽出一张空白的登记表,拿笔低头,眼角眉梢抖簇着,姓名年龄性别?
给我自己填吧。容羽伸出手,手指白皙修长,像某种好看的植物。
小护士笔尖停在登记表上,白纸上沁出了一团黑。
怎么了?容羽往前探了一下,我可以自己填,你们诊所不允许病人自己填表?
哦,不是不是,小护士拨开刘海,把登记表递给容羽,对不起啊,麻烦您自己填。
白锦薇站在旁边笑起来,摇着头唉了一声。
容羽潦草几笔,做完登记,咔哒一声盖上笔帽,把登记表还给小护士,这样可以了?
您的联系电话要填。小护士指着表上的一处空白,递还过来。
哦。容羽低头刷刷刷几笔,写下一串数字,然后问,还有什么要填的?
没有了。小护士说。
这里不需要我填吗?容羽随手一指。
小护士红着脸伸头看过来,这个不用,这里是我们白医生填的。
那这里呢?容羽换了个地方指,似笑非笑。
这里吗?我不......小护士吞吞吐吐地慌了神。
好了,别耽误时间,现在已经开始计费了啊。白锦薇打断容羽的恶作剧,一把抓过登记表,递给小护士,给他收好。
好的,白医生。小护士接过登记表,冲白锦薇眨了下眼睛,脸红地跟个苹果似的。
容羽把笔放在台面上,白锦薇拍了下他的背,走,诊疗室去,最里面那间。
好。容羽双手插兜,跟着白锦薇走。
心理诊所的过道静默明亮,笔直地伸向尽头。出于保护病人隐私的考虑,过道两边的诊室无一例外地关着门,只有靠门边的指示灯亮或者熄来判断里面是否有人。
白锦薇和容羽之间保持着一种平衡于冷淡与亲密之间的气氛,即使中间有一个夏宽程,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能称之为熟。
清爽的医患关系。
不是白锦薇不想跟容羽熟稔起来,而是她的职业素养要求她必须与病人保持一定距离,决不允许掺杂一点儿私人感情,这样才能更客观更有效地提供治疗方案。
如果他们两个人处成了朋友,那就意味着容羽要换心理医生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白锦薇回头看容羽,一副看穿了他的表情,你今天把我们小护士逗地挺开心啊。
让她高兴高兴嘛,你们这儿的工作也挺枯燥。容羽笑。
心理诊所是不需要留病人联系电话的,这同样也是出于保护病人隐私的需要。小护士要他留电话纯粹是存了点私心,被容羽一眼看破,他看破不说破,还很配合地留了电话。
你留的电话号码是真的吗?白锦薇又问。
当然是真的,我是留假号码的人吗?容羽说。
那要是我们小丫头真的打电话给你怎么办?
她不会打的。容羽耸耸肩。
那万一呢?要是有那个万一的话,你不许把我们小丫头弄伤心了,人家挺单纯的。白锦薇说。
???容羽难以置信,白医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也挺单纯的。
......好吧,我刻板印象了,帅哥都比较危险。白锦薇笑道。
那我哥呢?他也挺帅的。容羽问。
白锦薇脸上的笑凝了两秒。
算了,不跟心理医生套近乎。容羽上前一步,熟门熟路地推开诊室的门,顺手按亮指示灯。
诊室的布置非常简洁,甚至因为过于简洁而让人有一种空荡孤独的感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箱矿泉水,靠窗一台黑色皮质头等舱沙发,白色百叶窗帘半开,透进很细的光线。
据说这样布置能让人心静。
容羽并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这样的诊室过于冰冷,不好。
最近怎么样?睡眠好些没?白锦薇坐下,双臂平放在桌子上。
一切如常,没有变好。容羽坐到白锦薇对面,架起腿,放松着自己。
能跟你的那些记忆和平相处吗?白锦薇问。
容羽按着额角想了一会儿,好像......不能,还是想忘掉一些东西,又忘不掉,有时候想把它们从我脑子里抠出来。
比如说呢?白锦薇起身从墙角拿了两瓶矿泉水,递一瓶给容羽,再坐回去。
我想忘记一个人。容羽拧开瓶盖,把这瓶递给白锦薇,换了她手上没打开的那瓶。
谢谢,白锦薇笑着点了一下头,接过水,为什么想忘记那个人。
容羽拿矿泉水瓶子在手里转着,忘记他,然后就可以重新开始。
是指感情方面吗?白锦薇问。
虽然白锦薇成为容羽的心理医生已经一年,但她这个病人对自己的感情问题很少提及。就算白锦薇问起来,他也总是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带过。
他这次能主动提起来,白医生会抓住这个机会,给他一些引导,让他谈地更多一些。
超忆症目前是没有办法治愈的,失眠症伴其而生。
但更可怕的不是失眠,而是随之而来的焦虑症、自闭症还有癔症,甚至抑郁症。
好在容羽现在还没有出现后面那几种情况。他总是有意地克制着自己,更多地借助繁重的工作来转移对于自己病症的注意力,这样做还是有效果的。
但人的生活里不能只有工作。容羽现在24岁,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不谈感情也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他没否认白锦薇关于感情的提问,点点头,是的,感情方面,我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白锦薇问,我该怎么理解这件事?
以前在一起过,后来分开了,现在又碰上了。容羽说地简单明了。
白锦薇问:这件事给你带来了困扰?
有一些。容羽答。
他伤害过你?白锦薇追问。
容羽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思考伤不伤害的事儿,而是在组织语言措辞,严格来说,那些关于他的记忆带给我的伤害更重一些,但我的那些记忆也许并不是事情的真相。
桌角的电子台钟跳动着数字,白锦薇抿了一口矿泉水,容羽,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像并不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你自己可以分析出来。我这里对于你来说基本等同于药房。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当然需要你的医术了。容羽笑。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从专业角度给你一个建议,不要重新跟他在一起,换一个人吧。
容羽抬眼看向她,双手把弄着矿泉水瓶,换一个人?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喜欢上。每次我想到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只能想到他,他的名字也是两个字,在我这儿他的名字就像是喜欢的同义词一样,很见鬼。
白锦薇点点头,了解。
容羽仰头喝了一口水,很认真地盖好瓶盖,把瓶子放在手里搓来搓去。
我为什么建议你换一个人呢?白锦薇说,从我的角度来看,你本来就对以前的痛苦记得格外清楚,而跟他有关的记忆给你带来了痛苦,你要是重新跟他在一起,就相当于在眼前放了一把开启痛苦记忆的钥匙,他一定会和你的记忆重合,你最终将越来越分不清回忆和现实,这肯定会造成你思维的紊乱。说严重点儿,你会失去正常的生活。而你眼前的这种正常生活,是你靠自己的意志力,好不容易控制出来的。
容羽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只有痛苦吗?
也不尽然。
他会想起严逍曾经脆生生黏糊糊地叫他哥哥,也会想起他吃糖葫芦吃地嘟起来的嘴,又软又润的像块儿粉玉,还有他任何时候都会看向自己的那双黑亮的眼睛,他下坠时的凑上来的一个轻吻,欲言又止......
容羽抬手按着额角。
白锦薇继续冷静道,当然,我是心理医生,不是情感专家。心理学有理论支撑,在理论指导下给病人治疗、做心理疏导,没什么难的。但感情不行,感情只有实践,没有理论,它没有严格的评级,每个人的喜欢方式还不一样。你说有一点喜欢到底是多大一点,喜欢地要命到底有多要命,没人说得清楚。
所以呢?容羽问。
所以还是要听你自己的,听听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白锦薇说,今天做个催眠吧,既然你提出了一个问题,而我的建议跟你的想法相左,那就让你自己的心决定吧。逆着自己的心意做事也会很痛苦,也许比过去的伤害更让人痛苦。
好。容羽站起来,走到窗边,弯腰把沙发调成了卧式,脱鞋躺了上去。
放松。白锦薇站到容羽的头前,调整好摄像头的位置,声音轻柔地说。
......
50分钟过去,白锦薇问完所有问题后,看容羽陷入沉沉的睡眠中,就没有叫醒他,回到桌边整理完全部记录。
又过了半个小时,白锦薇走到沙发边,很重地拍了容羽的肩膀两下。
容羽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啊?弄完了?
嗯,弄完了,又让你睡了半个小时。白锦薇说。
哦,问出什么了?容羽问。
我都录了,你要看吗?白锦薇问。
算了,我不想看自己被控制的样子,你跟我说说就行。容羽坐起来。
他叫严逍?白锦薇问。
是的。容羽答。
哪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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