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丑——愚礼(51)
赵浩宇明显是血液里酒精超标的状态。
浩宇?季岑走出了水果店门口。
正要推开永利玻璃门的赵浩宇听到季岑的声音在外面,晕头转向地看了过来。
季岑已经走到了赵浩宇面前,打鼻子的酒味迎面扑来,让他皱了眉:喝多少啊这是?还没到晚上就开喝了?
赵浩宇盯着季岑不吭声,大黑驴也是同款表情。
经验告诉季岑,这俩人来者不善。
他打着哈哈试图缓和僵硬场面: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赵浩宇嗤笑了一下后说,让我去当兵,是不是你跟我爸说的?
这事说来有段日子了。
在季岑第二次给老赵总约具体吃饭地点的时候,他给对不知怎么防止儿子惹祸的焦头烂额的老赵总提议说可以让赵浩宇去当兵。
当时季岑是想着要是赵浩宇和戚衡的结解不开,那就把俩人分开。
把赵浩宇弄走他也不是全为戚衡着想了,他还想着赵浩宇去当几年兵历练历练也能成熟些。
季岑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老赵总还真拿他的话当了回事。
当时一起吃和解饭他没跟赵浩宇明说主意是他出的,就是怕赵浩宇记恨他。没想到老赵总嘴竟然漏风。
既然赵浩宇都来问了,也没瞒着的理由。季岑说:我是说过,但我也没想......
你算个嘚儿啊季岑,没事闲着了是吧,嘴就那么欠?赵浩宇越说越气,下周我就得去部队了,你他妈满意了?
季岑:我满意什么呀?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的啊。
前几天我来了一次,永利关门呢,赵浩宇越说越气,人我就不打了,你现在可是西宾的大英雄。
你什么意思?季岑说,找茬吧?
咱俩谁找茬?赵浩宇踢开永利的门对大黑驴说,砸。
别,别砸呀,季岑进门阻拦道,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这样特别幼稚!
我今天还真就幼稚了!赵浩宇嚷着把季岑也推进了门,我早就他妈看你不顺眼了!你不想我好过,你也别好过!邵翠花!啥也别管,都给我砸了!我有钱!赔得起!
大黑驴可真是个好跟班,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开始动手了。
拎起一把椅子就把最边上那台电脑屏幕给砸了。
季岑大声道:再耍酒疯我报警了啊!
你报警吧!赵浩宇甩甩手说着,要是拘进去了,我也省得去当兵了。
推推搡搡中 ,季岑实在整不过俩。
腹部还不太敢完全用力,被赵浩宇推了个趔趄。
他后腰撞到收银台的时候,将军从楼梯平台直接扑了下来,那连续不断的叫声像是冲过来千军万马。
好像最开始它的观望就是在判定进来的俩人是不是跟其他顾客一样似的,直到他们对季岑动了手。它便趴不消停了。
突然窜出这么大一只狼狗,赵浩宇八成酒都吓醒了,转身就往门外跑。
大黑驴也是紧随其后。
季岑也连忙追了出去。
出门后季岑见赵浩宇在将军紧追不舍下已跑上了路面,还在速度只增不减的狂奔着。
两三次裤腿都被咬住了。全凭求生欲挣脱的。
大黑驴还算有智慧,他出门就钻进了车里。这会儿已经开着车去接赵浩宇了。
吓唬吓唬就行了,把人咬了犯不上。季岑边跑边大喊:将军!回来!将军!
糟糕,他意识到,他叫不回来将军。
一直都是。
大黑驴开着的车为了能及时制止赵浩宇被狗撕咬的悲剧,速度很快,而且忽略了交通规则。
那车横着穿马路不说,还截停了好几辆车。
惹来司机破口大骂也顾不上。
季岑始终在不停地喊着将军回来。
可是将军都不为所动。
停下来喘着粗气的功夫,季岑再一抬头。
心都揪住了。
一辆拉砂石的大卡车奔着将军去了。
卡车司机也是没办法,情急时刻能躲着人,他肯定不会躲着狗。
将军就在马上要追到赵浩宇的时候,被一阵强烈的撞击拱出去了好几米,重重摔在了地上。
将军!
在各种刺耳的鸣笛声中,季岑的这一声,是严重破了音的。
058 # 安乐 将军懂我。
光是目测, 季岑都知道将军伤得不轻。
所有目击整个事件经过的,没人比他更关心地上躺着的那条狗的情况。
他跑到跟前看到将军嘴里流出了血,心下一沉。
这狗别是够呛了吧。
摔在排水沟边上的赵浩宇还在语无伦次地骂着, 大黑驴将车停下把他拽上了车便离去了。
交通在逐渐变得更顺畅, 只有那个卡车司机停好车下来很抱歉地跟季岑说他根本躲不开。
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哥, 虽然梳着光头,纹着花臂,但说话声却十分柔和。
兄弟,赶紧送医院给看看吧,医药费我都可以出。
大哥是正常行驶,根本赖不上人家。
季岑抱起了在轻微抽搐的将军说:大哥你忙去吧, 跟你没关系,是狗乱跑了。
将军还喘着气, 眼睛也睁着。
但一定很疼,它气出的很不均匀。
季岑一路抱着将军往附近的宠物医院跑, 他店都顾不上了。
不仅是永利, 连四季水果也是。
去宠物医院的路上季岑根本不看路,他始终在盯着怀里将军的情况。
他想着他要快点儿将军才能得到及时救治。
当年百米冲刺在省里拿了名次评了个国家二级运动员的他, 这段路如果计时,估计也差不了。
季岑觉得他从没跑这么快过, 大概也是他好久没这么狂奔了,产生了感觉偏差。
可尽管如此,到了宠物医院后。经过了一通检查, 那医生还是直摇头。
不行了吗?季岑忐忑地问。
医生姓苟, 季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还笑了好久。
苟医生点了点头:抢救不了了。
季岑急道:你再试试啊, 之前方丈肠子冒出来你都给救过来了, 现在怎么就他妈不行了?
苟医生看着诊台上躺着的将军说:情况不一样, 这狗内脏都碎了。
季岑缓了口气,他的内脏也跟着疼起来了似的。他表情难过:真不行了?
要是行,我能不救么?你别看它这外表没什么伤,但是内部出血严重,苟医生叹气,它这情况送哪去都不行了。
怎么办?季岑慌了。
他自己肚皮被捅破时都没这么害怕看到血。
现在满手的血,他都不敢细看。
这他妈可是戚衡最喜欢的狗啊!
就这么让他一个照顾不周给弄成无法抢救了?
戚衡得多伤心啊。他扭头问:那现在怎么办呢?让它等死?
苟医生摘下医用手套:看你啊。
什么叫看我?季岑问,我说我想让它活下去,你不是做不到吗?
得看你是想它慢慢等死还是给它个痛快。
啥意思?怎么个痛快法?再给一脚吗?
不是,苟医生知道季岑着急,拍了拍季岑的肩膀,可以尝试安乐死。
打一针就像是睡着了的那个?
是。
狗也能?
能,苟医生说,我这就可以。
季岑又跑回了永利,拿到手机后把两个店都给关了。
往回跑的路上他给戚衡打了电话。
戚衡看到季岑的来电很开心,是笑着接起来的。
他的笑让季岑更难受了:你在加油站?
刚到,晚班。
你现在就过来长青一趟吧。
啊?
季岑停顿后继续道:打车来,快点儿来,就到上次我给将军要沐浴露那家宠物医院。将军出了事,不太好了。你来瞅它最后一眼吧。
戚衡工装刚换完,更衣室的柜门还开着。
听完了季岑的话,他摔上柜门就往加油站外跑。
难得来店里的老板见他当场逃班,气得想把人喊回来。是于其给老板那稳住的。
小戚家里一定是出啥事了,我没见他这样过,就先让他去,等回来再问吧。
老板接过了于其的烟:等他回来的,我扣他工资。
戚衡跑到路边拦不到出租车,就接着跑。
他是追上一辆刚下了客要起跑的出租车坐进去的。
路上他不停地催师傅开快点。司机师傅被催促支配地很烦躁:小伙子,稳当些,再快就飞了!
路上戚衡没去想将军为什么会不行了,也没去猜发生了什么导致将军变成这样。
狗是他主张放在季岑那的,从他想着把狗交给季岑的时候。他的潜意识里就做好了不管狗怎么样他都不会怪季岑的准备。
可他的想法季岑不知道。
在他撞进宠物医院门后,季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岑哥对不起你了,狗没看好,让车撞了。
戚衡抓了抓季岑胳膊:将军呢?
在里面。季岑转身就带路。
苟医生说了,将军这种情况随时可能咽气。
可这狗撑了快半个小时。
季岑趴在它耳边说等等戚衡。它好像真的就在等了。
见到戚衡的时候,它甚至忘记了自己快要死了,还动着腿想爬起来。
戚衡弯腰撑在诊台上低头看着将军,心里特别难受,难受到他想哭。
他摸了摸将军的头问一旁的苟医生:救不了了?
对。苟医生点头。
季岑插话道:它现在很痛苦,医生建议安乐死,我拿不定主意,还是你来。
戚衡闭了闭眼睛,手掌在将军的脊梁骨上慢慢的顺着,声音低沉:安乐死吧,不然它太难受了,让它难受,我也不好受。
苟医生便让工作人员去准备药物了,他则拿来了一张单子让戚衡签名。
戚衡接过单子看了看,又看了看在看他的将军。
他接过笔的手微微颤抖。
他记得,他从收容所接走将军的时候也是签了字的。
那一天他给了将军新生,而今天,他却不得不把将军的生命终结。
想到这些,戚衡迟迟下不去笔。
戚衡,季岑凑过来按了按戚衡肩膀声音不大地说,签吧。
戚衡嗯了声,在纸上写下了名字。
季岑看那两个字,刚劲有力中又不乏秀气,特别像是电脑里的某种字体。
他把单子扯过来给了苟医生,示意可以继续了。
整个过程戚衡就坐在诊台旁边抚摸着将军。
药物进入将军体内后大概真的是舒服吧,将军连粗喘都收住了。
它静静的看着戚衡,黑亮的眼睛湿漉漉。
戚衡真希望将军什么都不懂,只是以为自己困了想睡觉。等到醒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他,还能跟他撒娇。
这样将军应该就不会怕了吧。
戚衡微微笑了笑,又摸了摸将军的脑壳。
将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戚衡呆呆地看着已没有了呼吸的将军。
他一个父亲去世后都能一丝不乱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人,愣是坐在那好半天都不动。
他真的不知道,他要拿将军的尸体怎么办。
将军哪怕在熟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乖过。
在一旁陪着的季岑也不敢先动,他看着戚衡面无表情地发呆,心里翻江倒海的。
自责到了极限了。
他都恨不得他替将军躺在那。
只要戚衡别这么伤心,他怎么都成。
岑哥。
啊......啊?季岑看向叫他的戚衡。
戚衡起身道:你跟我去把它埋了吧。
季岑没问埋哪,毫不犹豫地点头:行。
在这等你,你去开车。
好。
季岑从宠物医院出来后继续跑回永利。
他的车被肖明军开走了,他只能去四季水果店拿肖明军的货车钥匙。
他开着那辆小货车到宠物医院门口的时候,还穿着加油站工服的戚衡就抱着将军在路边站着。
戚衡没坐进车厢,而是要爬上车斗。
季岑下车帮着他把将军先放进了车斗:我们去哪?
戚衡跳上车斗:江边。
季岑回到驾驶室,瞄着戚衡坐稳了后将车开走了。
虽然也是俩人一狗。
可这一次去江边跟上一次可真是天差地别。
开着车的季岑越想越难受,让他更难受是,关于将军的事戚衡过来后竟没责问他一句。
真不如痛痛快快说说他来的舒心,或者干脆动手打他两下他也相对安心。
可戚衡什么也没做。
坐在车斗里的戚衡仰头看天吹着风,余光里那一抹熟悉的黑黄相间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一定会伸着舌头往他身边贴的。
难过是真的,不想责备季岑也是真的。
他决定把将军埋在江边,是因为他觉得将军很喜欢那里。
到了地方他抱着将军下了车就奔着江边那道熟悉的防护林去了。
拎着铁锹的季岑跟在后面,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戚衡的背影。
铁锹还是他在永利二楼储存室里拿的,清理冬天时永利门前的积雪用的。
没想到今年夏天就用上了。
戚衡选了一棵可以眺望江滩的树后回身对季岑说:就这棵树下吧岑哥。
季岑看了看那棵柳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江边:这里挺好。
说完这话,季岑就开始挖坑了。
江边的原因,铁锹插进土里,不需要太大的踩压,土就被翻开了。
戚衡放下将军后伸手去拿铁锹:我来吧,你伤还没好利索。
快他妈的让我做点儿什么吧,季岑边挖土边说,不然我心里更内疚了。
戚衡:你内疚什么?
将军是我没看好。
能跟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吗?戚衡问。
于是季岑就边挖土边跟戚衡把一个多小时前发生的事给说了。
尽管太阳西斜,但运动还是让体温升高。
季岑里面还穿着背心,他越挖越热,最后骂赵浩宇的时候汗水都摔下来了。
戚衡强制性把铁锹杆儿拿到了手里,又添了几锹后,坑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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