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丑——愚礼(43)
安安这一起,是他参与的第一起。
年初生意亏损后他不敢跟家里讲。
全家都指望他赚钱去养。
在父母面前他是最得意的儿子,在弟弟面前他是最完美的哥哥,在妻儿面前他是最了不起的丈夫和父亲。
他最难的时候,也没人能帮他把身上的担子卸下来。
恰巧认识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这才走上了不归路。
安安不是他拐走的, 他的同伴弄到手后他负责运输。
其实接到孩子的时候他就想反悔。
但骑虎难下,便任凭猪油蒙了心。
安安是个很乖的孩子, 抱着个洋娃娃还礼貌的叫他叔叔。
只要把洋娃娃拿走她才会大闹大哭。
钟正言从同伙那是拿了迷药的,但始终没下得去手。
他就是连哄带骗用他那辆半截槽子把孩子运到了临省乡下的。
安安送走后他没有注意娃娃落在了车里。
是那天他弟借他车帮季岑舅舅搬家, 还车时把娃娃给他拿下来的。
钟正浩把那娃娃当成了小侄女儿的, 钟正言也就应下了。
他紧接着就暗中把那娃娃扔了,买到了同样的娃娃给女儿。
分到钱以后他跟那些同伙切断了联系, 决定不再继续做这样的事。
生意上的困难得到了缓解,但他心里每天都不好过。
尤其是看到跟安安一般大的女儿在他面前蹦蹦跳跳的时候。
钟正言实在没想到, 就是那个洋娃娃,让他暴露了。
或者说,他没想到的是, 安安有个警察出身的爸爸。
日子消停了没多久, 他开始发现有人跟踪他。
那人就是耿勋同。
耿勋同在永利走了以后, 并没有放弃洋娃娃的线索。
他跟他的老丈人私下里展开了秘密调查。
老爷子也是个警察, 虽然退休多年了, 但职业上的警觉仍在。
挥去痛失小外孙女儿的悲伤跟着女婿分工明确。
不知那是种怎样的意志和力量,他们在长青总部的垃圾站翻找了好几天。
翻到了那个有特殊标记的洋娃娃。
大概就是天命吧。
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从那之后,他们把目标锁定在了钟家哥俩身上。
在钟正浩跟季岑他们把老爷子堵住问的时候,钟正言那边的耿勋同也暴露了。
钟正言算是还有点儿良知,外加上根本也不是天生犯罪的料子。
在车库里被耿勋同逼问的时候他承认了。
发生了肢体冲突后他捅了耿勋同好几刀。
他以为把人捅死了,立马逃了。
钟正浩被他爸叫回家的时候,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了,只说大儿子杀了人。
钟正浩到家看着乱成一窝的局面果断报了警。
因为刀没有扎到要害,又得到了及时救治。
耿勋同没有生命危险。
他把情况报给警方后,警方开始了抓捕行动。
整个过程经历了一个多月。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当事情水落石出,听者只有无法形容的敬佩。
戚衡将永利发生的事与警方交代后在派出所又坐了些时候才被放走。
隔壁审讯室的钟正言全部都招了。
戚衡从派出所离开时,院子里又开出去了好几辆警车。
应该是去拿钟正言说的同伙了。
他打了车到医院的时候季岑已经处理完伤口,正在病房里跟个值班护士说笑。
戚衡在门口站了站。心想还是不疼,疼的话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床边坐着的乔艾清扭头道:派出所那边完事了?
戚衡带上门进来:完事了。
女护士给季岑换了瓶药后就出去了。
季岑吃着乔艾清给剥的橘子对戚衡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戚衡确实没吃,他自己都忘了,季岑竟然记得。
他笑着点了下头,还没等说话。
季岑就说:那赶紧下去买点什么吃的东西,我咋也饿了呢。
原来是自己饿。戚衡坐去了椅子上,不太想动了。
乔艾清起身对戚衡说:我去买吧,你歇歇。
季岑:舅妈,你就直接回去吧,不然我舅得惦记。吃的让戚衡去买,他跑个腿送上来后他也回去。
戚衡看了看病床上如在指点江山的人:我看你挺生龙活虎的,要不一起回去吧。
季岑:我倒是真想,大夫不让。
那就得留个家属,戚衡说,我留下,我不怕熬夜,关键时刻能背能扛。
季岑想,他是会挂了吗?还能背能扛。
不过戚衡说要留下他是赞同的。不然他一个人估计要闷死。
我看可以,那我先回去,乔艾清拿过包说,明早上给你们带早饭过来。
送乔艾清出门的时候,戚衡被他妈嘱咐要好好照顾季岑。
戚衡:我知道。
费用呢,该付的都付过了,剩下的离院时再给,乔艾清继续道,辛苦你一晚上,妈就先回了。
放心吧,我可以的。戚衡说。
戚衡跟着乔艾清下楼后便去附近买吃的。
他本没觉得这是件难事,却在想选什么的时候拿不定主意。
这个也想季岑试试,那个也想季岑尝尝。
怕这个季岑不喜欢吃,又怕那个季岑不适合吃。
反复犹豫过后,他一咬牙,也不选了。
干脆想买的几样都买上。
好在是发了工资手头有钱,不然他真不知他是不是就得只买大碴粥配咸鸭蛋了。
路过水果摊的时候他又买了点儿小香水梨。
左手右手都没闲着,进了住院部的电梯都是好心大姐帮他按的楼层。
病房里有三张病床,其他两张床铺目前还都没人住。
季岑的腹部伤口缝了八针。清理包扎后已无大碍了。
但医生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他在医院留观两天看看情况。
躺着和站着都没事儿,就是坐着时候伤口会绷着疼。
说来他也挺后怕的。
要是钟正言真对他下了死手,那估计不是只捅一刀的事。
早就抹了脖子血都流干了。
估计钟正言多半也是想恐吓他给他点儿教训。
想起钟正言季岑就叹气。
那可是平日里活在身边的一个好大哥。
怎么就走了下坡路了。
用胳膊肘压开门把手的戚衡是屁股先进门的。
季岑见这人大包小包弄了一大堆吃的上来,忍不住问:咋买这么多?
戚衡将吃的分批次放在床头桌上,放不下的都挪到了床边地上。
不是饿了么,吃吧。吃不完我......
戚衡收住的话被季岑接上了。
带回去喂狗?紧接着他又说,你这今晚不回去,将军有人喂吗?
戚衡:我一会儿给我干妈打个电话,她有钥匙,可以去喂。
季岑左手在打吊针,他用右手扒拉开桌上一热气腾腾的袋子,看了看里面的馄饨说:我就吃这个吧。
戚衡跟小商贩展示商品一样的又拎起来几个袋子说:再看看啊,还有这些呢。
不是还有你呢么,你也吃,季岑已将馄饨盒拽到了桌边,你妈回去了?
回了,戚衡将椅子搬到床边头柜旁边,看着季岑肚皮上缠着的纱布问,不疼了?
可比送来那会儿强多了。季岑试图单手掰开那双一次性筷子。
戚衡伸手把那双还在袋子里的筷子拿过来分开后递过去:没什么大事就行。
季岑夹了个馄饨放进嘴里,有些烫嘴,他边呼气边嚼:你口供录的怎么样。
戚衡倒了杯水:我的那份录完了,估计明天你也得录。
季岑以为水是给他倒的,握着筷子的手都伸过去了,戚衡却自己喝上了。
看我干什么,戚衡捏着杯子说,我渴了半天了。
季岑放下手道:你他妈可真不会照顾病人。
戚衡是想试试热水壶里的水有多烫才先喝了的。
还好是温水,不用特意晾凉了。
他一饮而尽后又给季岑倒了杯新的。
他们边吃边说起今天这事。戚衡把在监狱里从民警那听来的都跟季岑说了。
季岑不得不感叹:没想到那洋娃娃还真是突破口。
戚衡点头:嗯。
行啊你。
行什么。
要是我,我都记不住那洋娃娃的不同之处。
我也是碰巧记住的,该着吧。
真他妈跟电影一样,我到现在都觉得神奇。
有啥神奇的,电影也都是照着生活里的事来的。
季岑看着戚衡阴阳怪气了起来: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当然觉得神奇。
戚衡差点被粥呛到,他轻咳了下说:这都小意思,我在里面比这还血腥暴力不着边际的事都听说过。
有功夫你可得好好给我说道说道,听着就很有吸引力。
戚衡边吃边点头:随时管够儿。
一份小馄饨没够季岑吃。他吃的就剩汤以后开始瞄桌面上其他的袋子。
又选了份土豆丝卷饼。
戚衡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筷子去裤子兜里摸出一卷钱递给季岑。
今天啥日子,咋都要给他钱呢?季岑看着那钱等着戚衡说话。
发工资了,先还你一些,戚衡说,上次你帮我垫的请赵浩宇吃饭的钱。
季岑没接钱,大致看了看说:这玩意儿果然还是成捆的好看。
啥?
季岑摇头后问:这是发的工资都给我了?
戚衡闷头接着吃:没有,我还留了二百呢。
戚衡确实是给自己留了二百作为下个月的零花钱。
可在刚才已经快用完一半了。
季岑被这个二百的零花钱额度给整懵了。二百块钱够干啥的。都不够他一个月烟钱。
啊,也对,戚衡不抽烟。
你先揣着吧,我又不着急用,别给自己整得紧紧巴巴。慢慢攒吧,够了一起给我,我不想分个脑子记这个。
不是说还要利息么,想要多少?
季岑是开玩笑的,这人还当真了。他笑了笑:看着给吧。
大概是想到了烟。
季岑食欲都没了,很想立马整一根儿。
可他没带,被抬出来的时候别说烟了,手机他都没顾上拿。
但烟瘾上来了是真的抓心挠肝。
他商量戚衡:你再跑下去一趟呗。
戚衡想的是,他买这么多样都没碰上季岑想要吃的,真他妈的够点子背的。
季岑一说想让他去买包烟,他挑眉:让抽?
这屋里肯定不让抽,季岑笑着说,去走廊窗口那边可以。
戚衡放下筷子:我是说你这个情况让不让。
让啊,没跟我说不让。
戚衡:那说吧,抽啥?
季岑:就你给沈教练准备的那种。
戚衡刚离开病房,门口就来了人入住。
两个床都推进来病患了,连带着家属和医护,病房里瞬间被挤得满满的。
二床是喝多了酒打架,头破了。
三床是在工厂上夜班,脚砸了。
戚衡回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走错了。看了眼病房号才进来。
他把买的烟和火机掏出来给季岑。
季岑一秒都不想等,很快地挪动身子下床。
病号服的裤子有些短,他又没穿上衣。看起来滑稽至极。
戚衡帮他推着吊针架,在护士询问的时候他们以上厕所为由混过去了。
到了走廊尽头那拐角的窗口后,季岑就推开窗把烟点上了。
温凉晚风涌进来特别舒爽,烟在嘴边猛吸一口后他会把右胳膊搭出窗。
戚衡站在一旁看着季岑享受的侧脸说:抽这玩意儿真有那么舒服么?
季岑晃了晃指间夹着的烟说:要不试试?
戚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在季岑问完他之后,他就直接握着季岑的手腕把那燃烧的烟放到了嘴里头嘬了一口。
没吃过猪肉但见多了猪走。他很顺畅地把烟从鼻腔喘了出来。
是季岑让烟草多了层美好。他竟觉得感觉还不赖。
烟雾很快就散了,季岑盯着戚衡的目光也散了。他看了看手里的烟:妈的,再点一根儿会死啊。
他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却还是把烟重新叼进了嘴里。
他就是说说,没想到戚衡还真试。
季岑浅笑着看向夜色里混着霓虹和星空的远处的时候,他余光里的戚衡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新的烟。
051 # 置腹 考出去?考哪去?离开这?
饭吃了, 烟也抽了。
季岑开始觉得倦了。
受伤有炎症的关系,打了吊瓶的他回到病房就想睡了。
闭眼前跟戚衡讲,让戚衡帮他拔吊针。
哪怕病房里并不安静, 但季岑入睡很快。
戚衡坐床边看手机的时候少, 看季岑的时候多。
吊针剩最后一点药液的时候他就在做拔针准备。
轻轻撕开季岑手背上的医用胶布, 两条胶布他用了好久。
他怕把季岑弄醒。
针最后是很快被拽掉的。季岑没醒让他松了口气。
戚衡开始意识到,季岑在他心里的意义好像不太一样了。
加油站里上夜班带来的稳定精气神让他在椅子上坐了一晚上连瞌睡都没打。
天亮了后季岑爬起来上厕所,他也跟着去了。
你一晚上没睡?季岑问戚衡。
戚衡:没睡。
真可以,季岑继续道:看看下午就办出院吧,我真没啥事,明天还要去婚宴。
再住下去大家都受罪, 没必要,回家养伤也一样。永利距离这里就隔着两条街。
你昨晚睡得怎么样?戚衡问。
季岑叹气:不停地做梦。
戚衡提好裤子去洗手:梦见啥了?
季岑也靠到水池边拧开了水龙头。戚衡见他的腹部要挨到有水的台面上, 用胳膊隔档了下:小心水。
季岑后退一步边洗手边说:我梦见在肚子挨刀前,用兜里那把钥匙把钟正言眼睛戳坏了。
人都有在骂人和打架后觉得没发挥好的毛病。
梦里季岑肯定牛逼的不得了, 三下五除二就把钟正言撂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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