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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远,”沈蕴忽然皱眉道,“你看她的嘴里是不是在冒黑雾?”
黑雾从绣卉的口中溢出,也从其余三个坑中升起,音浪震荡下,没有人注意到四周的黑雾不过短短时间便比之前更加浓稠。枭眼中的画面已比之前模糊许多,只能隐约看到众人的动作。此时祝桃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挣扎着才伸手拽住身边的人,黑雾便骤然暴涨,瞬间吞没了她,而与此同时,六博楼的瓦砾残骸也向下轰然陷去,众人和砂石瓦砾一起滚入深坑,漫天黑雾狂卷乱舞,淹没了整个画面。
“这就是枭眼记录到的所有情景。”虞守庭收回符箓,沉声肃道,“吾昨夜到时,六博楼处已经鬼气翻涌,无法寻人,吾以司掌教留下的拒阵暂时扣住了鬼气蔓延,但并非长久之计……
“守庭,您不用多说了,我愿前往云丛山!”不待虞守庭说完,雍也先生已高声叫道。
“我也同去。”是羿老人。而在羿老人站出来后,羲夫人跟着走出朗声道:“云丛山情况未明,自然是我们这些老骨头去打头阵得好,我也去。”
“守庭,还有我。”
“还有我。”
……
众人纷纷表态,一旁宫梦锦也敛袖走至最前方:“云丛山在我穹鸾边境,被埋的是我的师姐,出事的是我的师姐,更是我的老师,请师尊与守庭允许学生一并前往。”说罢,她深深一揖。
沈蕴同样往前一步:“学生不如宫同修,没有那么多理由可以说,我只是喜欢祝桃先生,所以也想尽自己的浅薄之力。”
“……”虞守庭环视满室请愿的人们,最后目光落在了人群末尾的路弥远脸上,少年并没有行礼,而是向她举起了一只手,老太太眯起眼睛:“我记得你是这一年的新生,你也要申请同去?”
路弥远摇头否认:“学生有一个问题,不知是否能现在就问。”
虞守庭道:“言遵不惮,你直说。”
路弥远感念地行了一礼,对一旁的归闲先生问道:“学生今年才入庭,关于鬼气识类还有许多疑惑,所以想请教先生们——那种特别大的甲等鬼源是如何形成的?”
虽然不解为什么路弥远会此时问这种问题,但归闲先生还是回答道:“鬼气多含怨念藏执念,怨障越多,鬼气就会越浓,等鬼气浓厚到裂地而出,就是鬼隙。藏真塔记载中的大型鬼隙出现之地,往往都是极凶之地。譬如当年龙染血战后的万里原,就是因为残灵怨念过重,而成为最大的甲等鬼源,至今都没能将其彻底净化。”
“只有死了很多人的地方会形成鬼源吗?”路弥远问。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藏有百岁道行的凶兽的洞窟。”归闲先生道,“这些噬人的凶兽精怪本就内含极重的怨气与杀气,在被鬼气污染后就会逐渐异化成一只巨大鬼物,它的巢穴便如一个倒扣的蛊盅,将其困在里面,最后成为甲等鬼源。”
“或万魂一坑,或鬼雄成窟么……”路弥远喃喃,“原来如此。”
沈蕴皱眉道:“弥远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路弥远抿了下唇,轻声道:“师叔,我们可能低估那个庄家了。”
“低估?”
“我当时附在云丛道人的灵识中听见地面上的两人在搜寻鬼隙,那俩人说了一句‘这里的鬼隙太小’,也就说明当年云丛山中的鬼隙的确很小很浅。”路弥远道。
众人点头。的确,当时回报的调查中说地下鬼隙并不深,所以庭中并未延请那些大仙师前来采取特殊行动,只按部就班的将其净化。
“但我刚刚想到了六博楼的庄家,也就是做出这些行径的人。”路弥远的声音很轻,却在一片死寂的厅内字字清晰,“我们未能与他当面对峙,然而从六博楼的种种设计中也能看出此人热衷躲在幕后,享受着把人玩弄在鼓掌中的感觉,并且,他也是一个天生的赌徒。一个赌徒,是绝不可能投入这么多心思在一个很浅的鬼隙上的。”
“你这小家伙别卖关子了,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雍也先生忍不住急道,“这王八蛋到底干了什么!”
“他……”
“——我明白了!!”归闲先生最先反应过来,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不是想说,在这个人发现鬼隙之后,如他把穹鸾弟子强行作为幻术的地基一样,他也强行将某种更加凶恶的怪物埋了里面作为鬼气的地基?!”
归闲先生一言出,满厅顿时哗然,有先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可能!这个人疯了吗,他这是在生造鬼隙啊!!那云丛山下这个鬼隙到底有多大,难道会……”
“会有多大,我们都不知道。”路弥远面色平静,缓缓说出的却是愈发可怕的猜想,“更有可能,他甚至已经预见日后有人会发现六博楼的蹊跷,所以又在那四位穹鸾仙师的身上设下机关,一旦被人发现,那个掩藏在下面的真正鬼隙才会出现——这才是他想给予众生的‘大礼’。”
环环相扣,似幻似真,真假莫辨。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幻术大师。”路弥远道。
厅内的气氛比之前看到惨状时更加沉重,这时,虞守庭突然一笃拐杖,将众人的沉默打断。
“敬尊天命,慎畏无知。既然无知,更加慎重即可,无需惊惶。”虞守庭淡淡道,她依旧注视着路弥远,“你是不是还没有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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