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幼薇冷笑一声：你不需要再和他谈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请你现在就离开我的家庭，离开我的视线！至于钱你要不要，随便你，花了也好，扔了也罢，跟我没有关系。周幼薇说完，就拿着她的包离开了。
    陈乌站了起来，对着她的背影鼓起勇气说：周阿姨，记得保重身体。
    周幼薇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嘲讽道：不用你假好心，一个连自己亲爹都不管的人，我哪里敢让你来关心我？要是你真的还有良心的话，就请你马上离开我的儿子。
    周幼薇走之后，陈乌就一直安静地坐在咖啡厅里，一动也不动，直到打烊的时候，被服务员提醒，才神色恍惚地走了出来。
    夜色中的京城繁华而喧闹，陈乌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直到手机响起来，陈乌麻木地接起来，听到低沉的嗓音传来：喂，宝贝，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妈跟你聊什么啊，聊这么久。
    陈乌听着熟悉的声音，想起两个人曾经度过的日日夜夜，瞬间哽咽了，他压抑着哭腔，对祝缙东说：缙东哥哥，你出来接我吧，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祝缙东开着车来接陈乌的时候，看到他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神色落寞地看着前面嬉闹的一家三口。祝缙东心里咯噔一声，他走上前去，蹲在陈乌面前：怎么了？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这副样子？我妈该不会骂你了吧。
    陈乌伸手抱住祝缙东的脖子，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我今天看到周阿姨了，她的状态很不好。她也知道我们的事了。
    祝缙东感受到脖子上流淌着的冰凉的液体，沉声道：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缙东哥哥。只是我们可能真的不能在一起了，我陈乌话还没说完，祝缙东就站了起来，阴沉着脸：我不可能跟你分手！这种话你以后不要再说。
    陈乌苦笑着抹掉眼底的泪水，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他现在就像是被一双大手同时撕扯着一样，一边是他对祝缙东的承诺，一边是他对周幼薇的敬畏，两种力量都此拉扯着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做好像都是错的。
    祝缙东开车把陈乌送回了公寓，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等回公寓后，祝缙东在床上把陈乌狠狠地折腾了一遍，第二天天刚亮，他把公寓所有的门窗都锁死了，才出门回了祝家。
    看到周幼薇消瘦的样子时，祝缙东的眉毛也狠狠地皱了起来：妈，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瘦这么多？
    周幼薇冷笑着说：难得你心里还有我这个母亲。你背着我和陈乌厮混在一起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我？
    妈，我本来就是打算这次度假回来跟你说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我和陈乌在一起了，一不犯法，二不失德，你为什么要单独给陈乌施加压力，我和他在一起有什么错吗？
    周幼薇简直被气笑了：行啊，你现在是真的能耐了，你和陈乌在一起，还好意思说没有错？！你知道吗，我现在只要一想起，你跟他那么大了还睡在一张床上，我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你是被他迷得昏了头脑了吗？竟然给我说出这种话！
    祝缙东脸色也不好看，他语气严肃地说：我不明白我和陈乌在一起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反对？反正这辈子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周幼薇被气得血液倒流，脑子一白，险些昏倒，她扶着沙发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件事我不想跟你再争论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不可能再让你和陈乌继续下去。你的转学手续我已经给你办好了，是你之前想去的学校。你因为陈乌耽误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走回正轨了。
    周幼薇向来是要强的人，掌控欲也比一般女性强，但祝缙东一直很优秀，完全符合她的预期，所以这么多年来才相安无事，可现在祝缙东在她的眼中脱离了正轨，这种掌控欲就逐渐显现出来。
    祝缙东心中是实实在在地不满了他的人生为什么要按照他妈妈的规划来？他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她可以操控的机器。但考虑到周幼薇的身体，他拼命压抑住了他的怒火，才没有说出更伤人的话。到最后，母子俩不欢而散。
    祝缙东走之后，周幼薇抹掉眼角渗出的眼泪，去祝芃芃房间里看了看她。祝芃芃的房间很黑，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也紧紧的合拢了，温度被调到了十几度，一进去就显得十分压抑。
    祝芃芃还是抱着她的玩具熊，坐在床上什么也不说，旁边放着的食物早已凉透了。周幼薇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简直心如刀割，恨不得亲手把康兰心杀了，但心理医生说康兰心对祝芃芃的治疗非常关键，是她执念最深的关节，所以她还暂时动不了。
    周幼薇坐在祝芃芃旁边，把女儿搂到了怀里，轻柔地劝她：乖芃芃，喝一点粥好吗？你这个样子，妈妈很心疼的。
    祝芃芃干涩的眼珠动了动，拿起床头冷掉的白粥一口气喝了下去，几乎都没有咀嚼：我喝了，妈妈。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出去好吗？
    周幼薇捂着嘴，差点哭出声来，最后只能哽咽着出了房间。她无力地靠着门板，失声痛哭。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前有什么事好歹可以和祝学良商量一下，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等祝缙东回公寓的时候，陈乌已经做好了午饭，坐在餐桌上等着祝缙东。看到祝缙东回来的时候，陈乌还朝他笑了笑：回来了啊，缙东哥哥。
    祝缙东狠狠地皱了皱眉毛：你怎么起来了，我不是给你留了消息，叫你多睡一会儿吗。
    陈乌摇摇头说：没关系，我不累。我觉得我们还是早点聊一聊吧。你早上是回家了是吗？周阿姨怎么样了，脸色有没有好一点啊？
    祝缙东坐下来说：她状态不是很好，我想过了，最近还是不要再找她谈了。我妈是个固执的人，她坚持的观点基本不会改变。但是，我也不会朝她妥协，有什么都由我来承担。陈乌，我需要你做的事，只是给我一个承诺，不要离开我。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陈乌的手掌紧紧地扣着座椅，到最后没有办法给祝缙东他想要的承诺。
    陈乌的心里有一个天平，从前天平的一端是祝缙东，另一端是祝芃芃，光是祝芃芃的反对还不足以抗衡祝缙东在他心里的地位。可现在还要加上周幼薇和祝家的安宁，情况就不一样了。
    人不能太贪心，不是所有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很多时候需要有所舍弃。比如在爱情和亲情之中做一个抉择，觉得真爱至上的人会不顾一切的选择爱情，但陈乌不一样，他从小出生在一个畸形的家庭里，比一般人更加渴望家庭的美满和睦。祝家的那种家庭生活是他羡慕渴望的，也是他想要守护的，他怎么忍心因为自己去破坏了它的安宁，更不用说祝家对他有天大的养育之恩。虽然他心底是真的喜欢祝缙东，感激祝缙东，但他怎么能不顾一切去选择爱情呢？
    祝缙东阴沉着脸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陈乌：一个承诺是这么难的事情吗？难道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吗？
    陈乌摇头说：不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也很喜欢你，但是承诺对我来说真的很难，做不到的事情我不想保证。对不起，缙东哥哥，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祝缙东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你给我记住，分手这件事我绝不同意，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只能跟我在一起，没有其他选择！
    傍晚，夏日的燥热终于退去了几分，康兰心推着康雨在小花园里散步，等走到无人的地方时，她开心地说:妈妈，你知道吗？我终于替你报仇了，他们现在整个祝家一片混乱，人人都过得很痛苦，我也让他们尝到了你当初被抛弃的滋味，你开心吗？
    康雨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又发起疯来，脸色惊惶地说：滚开啊！你们都给我滚！我是祝学良的女人！
    康兰心等康雨放完疯，握着她的手继续说：只是，我们可能在京城待不下去了，我带你去国外生活怎么样？听说A国很不错，气候宜人，适合养老，我们下个月就出发吧。
    祝学良出差回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一到家，他就敏锐地发现了掩盖在安静表面下的暗潮涌动。事实上，他在外地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同，因为向来疼爱的夫人竟然一个电话也没有给他打过。
    他最先发觉了祝芃芃的状态不对，问周幼薇的时候，周幼薇的态度也很奇怪。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私下找人去查了一下最近的事情。
    祝学良的手段比起周幼薇还要强上许多，他很快就知道了一个月内发生了这么多荒唐的事情。这个向来风度翩翩的上位者，从来没有这样发怒过。他万万没有想到几十年前，因为对家教老师的一点同情，竟然为今天的家庭带来了这样的灾祸。
    康雨是他学生时代的家教老师，如果不是发生这些事，他连康雨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印象中，康雨只是给他补习了一个暑假的英语，再之后就没有任何瓜葛。
    康兰心发给周幼薇的照片，祝学良也看到了。一双儿女的事情暂且不提，他和康雨的照片简直把他气笑了。那张握着康雨手的照片，祝学良猜测他当时应该是梦见周幼薇了，把她当成周幼薇握住了她的手。
    那个时候，他和周幼薇还没有在一起，他只是很心仪周家那个鲜活明媚的少女，在梦中见到了她，怎么能不欢喜？
    至于他扶着怀孕的康雨那张照片，他还有点印象。是康雨突然大着肚子找上了他，当时康雨的状态很不对，嘴里净说胡话，精神混乱，差点摔倒，他顺手扶了一下这个孕妇，并且给了这个看起来很贫穷的家教老师一笔钱，希望她生下孩子之后不至于那么困顿。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善意之举，竟然被人利用说成是他出轨的证据？事实上，康雨的孩子是她在路上被人lj后怀上的，生父是谁根本查不到。祝学良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亏。
    他看着自己的发妻肉眼可见的憔悴下来，却不肯朝他吐露心声，人到中年，第一次尝到失意的感受。他坐下来跟周幼薇开诚布公地聊了聊，把照片的事情解释清楚，又找了在家服侍了大半辈子的管家作证，康雨只是他一个暑假的家教老师而已，除此之外，他们任何关系。
    听完解释，周幼薇整个人都松了下来，躺在祝学良的怀里哭了好久。
    祝学良一直温柔地安慰她，心中感慨万千。因为事业，他忽略了太多东西，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儿女。他等周幼薇情绪稳定下来后，问起了祝芃芃的状态。
    一提起祝芃芃，这个向来坚强的女性又抹起了眼泪，因为祝芃芃的状态很不好，国内顶尖的心理医生找了好几个，跟祝芃芃交流之后都觉得很困难。
    良哥，医生说芃芃可能是从小心理就不健全，她身体不好又早慧，我们又都忙，对她的照顾不够，她内心空虚才会对陪伴她最多的老师产生极大的依赖。但康兰心偏偏又是那种人，对芃芃十多年来都在灌输错误的思想，芃芃一直对她却深信不疑，可现在她的人设崩塌了，芃芃的信仰和依赖也消失了，所以才会是现在这种状态，我们该怎么办啊？看着芃芃这副样子，我都好久没有睡好觉了。
    祝学良拍拍周幼薇的脊背，安慰她说：没关系，家里还有我在呢。我找朋友再咨询一下国外的医生，看看有没有办法，待会儿我也去看看芃芃。你要相信我们的孩子都是很优秀的，不会被轻易打倒。
    一说起这个，周幼薇脸色又难看起来：你知道你儿子跟陈乌的好事了吗？之前我跟他吵了一架，他现在都没再回过家来，芃芃状态又不好，这半个月，我都快崩溃了！
    祝学良又说：他和陈乌的事我知道了，我会和他谈谈的，你现在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再操劳都要成黄脸婆了！
    周幼薇这才破涕为笑：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才操劳的！不过不管你和他怎么谈，和陈乌分开，是我的底线。
    祝学良很快就把祝缙东叫了回来。
    短短一个月不见，他向来挺拔精神的儿子看起来也有几分憔悴，看来他和陈乌之间也出现了不可缓和的矛盾。
    祝学良开门见山地说：你和陈乌的事情我知道了。这件事本身是对是错，我觉得没有必要讨论。先说说你妈妈的事吧。你妈妈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她是周家的幺女，从小被她的长辈和哥哥们宠着长大，有些心高气傲，我当年追求她的时候花了不少精力。结婚之后，小事我都听她的，满足她的掌控欲，这是夫妻的相处之道。但在大事上，她却从来不会想要操控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祝缙东沉默着，没有回话。
    当一个人远远超过你可以掌控的范围，你是不会有那个想法去掌控他的，更进一步说，当你足够强大时，他会臣服于你之下。征服一个强势的人需要比他更强势。你现在受制于人，只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如果你现在有那个资本和我们抗衡，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和苦恼了。
    你妈妈给我说她已经给你办了转学手续，这件事确实是她做得不对，她说她会反思。但是现在手续已经办下来了，我觉得你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出国深造，充实你自己。只有等你羽翼丰满之后，才有一切由自己做主的资本。世间从来没有绝对的自由，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一点。
    再说说你和陈乌的事。我自认的我思想还算开明，陈乌这个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你和他在一起的事情我可以不反对，但我觉得你们现在在一起不可能有任何结果。我作为一个过来人，有一些忠告想要告诉你。爱情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更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你们年轻人自以为的天长地久有时候是很幼稚的想法。
    现在我们的家庭正遭受着巨大的危机，可能你还不知道，你妹妹因为康兰心的事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你妈妈坚决不同意你和陈乌的事，这件事我没办法和她沟通。我必须承认，关于芃芃的事，我和你妈妈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也认真反思过了，打算提前退休，往后多陪陪你们。但现在已经是一个死局，必须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才能化解，作为祝家的长子，我希望这个人是你。我希望你能肩负起你的责任，延续我们家族的荣耀。
    如果你实在想不通，你可以从陈乌的角度来思考一下问题。你不顾家人的反对和他在一起，而你的家人对他有养育之恩，他那么善良的孩子会不会自责，会不会内疚？你们还可以再毫无芥蒂的在一起享受爱情的美好，你觉得可能吗？
    可是，我放不下他。让我出国他留在国内，我怎么可能放得下？祝缙东痛苦地嘶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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