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浮丘一(99)
只要这两人不在此期间合一,等荧惑星象偏移离开商星,那顾容景便会重新苏醒。郑毅也清楚他的担忧,而且过了这个时辰,碧血刀便不能再附身了。
原来如此。
冼玉冷笑一声,真是好计谋。
怪不得好几天过去,闻翡哪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冼玉原先还在奇怪呢,顾容景对他们而言是一员大将,是象棋元帅跟前最得力的炮车马后,怎么人从苦海离开之后,幽都一点音讯都没有,也不着急打探他的下落。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看来,闻翡就是知道荧惑守心是个重要的节点,可以让断刀重归一体,所以才故意设计,用赵生和药王仙引他们上钩,从而把顾容景带到无间地狱,为碧血刀拿回肉身和修为提供了绝佳完美的条件。
碧血刀逃跑了又有什么关系?
或许他早就已经笃定了,顾容景只会选择唯一的那条路走,就像当初的霍玄和现在的他一样。
他这样大胆地把人放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必定抱着十成的胜算。冼玉眉眼带着些许少见的戾色,同是一体,顾容景被放入人道,可碧血刀却在地狱之中受刑,他知道碧血刀一直嫉妒着顾容景
因为不公,所以对自己也怀恨在心。等他拿回了全部的修为,到时候就可以摆脱这种受人掌控的命运。
还有什么比自由来得更加可贵?
闻翡把人心和欲念把握得很好,碧血刀十有八九会按照他预期的路走下去,可是等待他的不是自由,而是重重的陷阱。或许,拿回修为的那一刻,才是他真正不自由、悲剧的开始。
轰
冼玉一掌盖在了梨花木矮桌上,随着一道巨响,掌下渐渐蔓延出一条蜘蛛网般的裂痕,手背上也绷出了一条条的青筋。
郑毅看得心惊肉跳,师尊
姜温韵拦住他,摇了摇头。
郑毅关心他师尊是没错,但她更清楚,现在冼玉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发泄心中的怒火。这怒火是为了顾容景,但也不单单是为了他。
冼玉是天之骄子,在五百年前从未受过什么大的挫折,如今却被他曾经最疼爱的弟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像猫捉老鼠一般逗弄,心中难免屈辱。
但发泄过后,冼玉会明白的,他会明白愤怒也是徒劳无用功,只有快速布局、想出对策,给闻翡来一道痛击,才是他现在该做和能做的事。
郑毅心焦,但是姜温韵却十分冷静地拉住他,轻微地摇摇头,他咬了咬牙,只能一同忍下了心口的气。
过了许久,冼玉才将手收回袖侧,语气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姜夫人,昨天我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有些头痛脑热,您之前给我配的清心丸还有么?
姜温韵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转移话题,go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芥子戒里取出两三瓶丹药递给他。
但递过去,又不免担忧。
这药效虽好,但是剂量也重。她只能这样隐晦提醒,一天一颗,不能再多了。
其实适量地吃两三粒没什么关系,她只是在借此委婉地提醒冼玉,不要过分沉溺于情绪中。
好在冼玉并不是个蠢笨的人,点点头将药收进袖口中,又对郑毅道:这些年你多次问卦,想必也伤了不小的元气。姜夫人为你担忧,你也该多多体谅她才是,日后这样的术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用了。
这几句话,他说的真心实意。
郑毅知道他在关心自己,心中顿时一暖,知道了,师尊。
只是,他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冼玉不冷不热地抬眸,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哒、哒。
敲击声带着些许从容。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不着急。
冼玉回去时,老远就看到小厨房的烟囱里冒出一团团黑烟。
自从顾容景和赵生双双失踪之后,家里就再也没人开火了。郑盛凌和苏染倒是有心尝试,不过在把白米饭煮成黑焦炭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修士擅长辟谷,少吃一两顿还能有利于修行。
现在的小厨房,除了他也没人再进去。
冼玉撩起布帘往里看去,一道浑黑的身影半蹲在灶台面前,袖口卷起,露出两截好看有力的手臂。
他一边捂着口鼻抑制的咳嗽,一边手忙脚乱地把柴火往灶膛里塞,可是又不得其法,反而熏出一大堆浓烟,把整个小厨房都弄得烟熏火燎的。
咳咳
饶是冼玉也没受得住这个呛烟味儿,掩着鼻子走进来,心中大惊但脸上依旧面不改色,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
顾容景回过头,露出一张比锅底还脏还黑的脸,冼玉差点没认出来。听到这话,他是又气愤又恼怒,又委屈又不满,不是你让我做饭的吗!!
冼玉目光在灶台和灶膛还有满屋的浓烟里来回打转,难以置信地问,你是在做饭??
是啊,你们人类不是早上爱吃包子爱喝粥吗?
顾容景把烧火棍往旁边一扔,发出哐当一道响声,他拍拍手,把锅盖掀开,引着冼玉看,我特意给你捏了两个包子,怎么样,还可以吧?
冼玉看着锅里的两个面粉团(指将面粉用水打湿后直接捏成泥巴状,再往里面塞了一点没洗的香菇和姜片做馅料),顿时陷入了沉默。
不、不行吗?
他不说话,顾容景忽然也有些局促了,纳闷地戳了戳那个面粉团,我感觉还可以啊,就是卖相差了点,其实跟你们人间的包子没什么差别的。
这
这样吧,包子不行,米总可以吧?
顾容景又掀开另一口锅,看,小米粥。
锅里是一片冷水煮冷米,上面还飘着一把切成段的豌豆皮、还有没有择过的青菜,末端沾着泥巴,站在老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顾容景凑近闻了闻,啥味儿也没闻出来,只好道:这个应该是还没煮开,得再等等,再等等。
这?这也不行?
冼玉的沉默已经说明了答案,顾容景撇了撇嘴,闷闷不乐地絮叨,这不像吗?我已经很努力了其实凑合凑合也能吃,说到底还是你们人类太矫情了,从前我和金梵神君在人间的时候,正好碰上□□,那些人吃草皮都吃的津津有味呢,不像现在
冼玉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知道怎么的,刚才的坏心情忽然一扫而空,现在心中只有好气和好笑,不是这样做饭的,你想吃包子吗?把火熄了,再把那边的面粉拿来,我叫你怎么揉面团,做馅料。
他语气沉稳安定,听了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顾容景哦了一声,赶紧把灶台的火熄了,照着他的吩咐去拿面粉,他用勺子舀了满满一大碗,手还没离开面粉缸,忽然想到一件事。
不对啊。
他是刀,又不是人,为什么要给人做饭啊?
顾容景微微张开唇,有种莫名其妙的恼怒和郁闷,这感觉和那天晚上冼玉二话不说把他砍晕的感觉一模一样。
像是被人耍了一样。
喂
他不爽地扔下面碗,转过身时,话突然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冼玉把袖口卷得整整齐齐,露出半截漂亮的小臂,他一身白玉长衫,腰带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身,儒雅温柔中又带着几分不可染指的出尘俊逸。
冼玉弯腰揭开锅盖,他长发用一根簪子随意挽起,耳边的碎发伴随着微风轻轻坠下,却并不影响动作。他用长筷子将那几个面粉团子取出来,神情格专注,仿佛手中拿着的不是筷子,而是上好的笔墨。
柴火的烟熏气味萦绕在鼻尖,此刻却又不那么刺鼻了。
顾容景怔了许久,手掌抚上心口的时候,才缓缓恍然大悟
原来他会对这样平淡又恬静的场景感到如此熟悉和安宁,是因为真正的顾容景在梦中早描摹过千万遍。
[1] [1]出自中国古星象/荧惑百度百科。
第100章 【双更】反正都要走了
大概是第一次做人, 没见过什么世面,才会把这样的幻想放在心里,真是没出息。
顾容景切了一声, 心中十分鄙视, 只是来没来得及宣之于口, 就听到冼玉在身后唤他, 你愣在哪里做什么?
哦。他回过神来,粗暴地舀了两大碗面粉,弄得手上都是雪白的点子,把碗递过去时还被冼玉捉住, 按着手腕用帕子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
不管在哪里, 都要保证手上是干净的。
冼玉也是没想到,竟然有给顾容景这个大洁癖清理手上面粉的这一天, 不禁莞尔一笑, 又很快道:面粉是要放水和面团的, 这个分量也是有讲究的,水放多了面团又会软烂,不成形状;水放少了,面团也会发干发硬。所以每次加水都要看着量加
他找了个的海碗,放入适量的面粉,左手倒入合适的水量, 翻滚抓和, 等和的差不多,再加入一些水, 继续和,如此反复两三次,面团虽然有些粘手, 但也大概看得出它的形状了。
冼玉两只手都沾的雪白,像是用粉扑子盖过一次,他点了点顾容景,把剩下那半碗面粉递给他,让他照着自己的样子学。
顾容景学得很快。
他的身体有下意识的动作,只是缺乏了最基础的经验,冼玉耐心地讲给他听,没过多久他就捏得有模有样了。
说起来,经他手的只有人命和杀孽,还从来没捏过这么柔软没形的东西,他一遍遍地把面团从手上取下来,心里记着冼玉说的话,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干净,头也不抬地说:这面团真黏人就像你一样。
冼玉很是吃惊。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中庸的性子,有家人亲人陪伴的时候很开心,但倘若孑然一身,恐怕他也不会十分寂寞。怎么到顾容景口中,就变成黏人了?
他心里还有些冤枉。
我哪有?
你哪里没有。顾容景回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他,语气没什么好恶起伏,你一天到晚都要跟着我,生怕我跑了,就像就像小孩黏着他母亲一样。
他词汇量实在贫瘠,不知道黏人也分许多种,只能拿他脑海中唯一类似的情景套上去。
冼玉听得发笑,这不是一回事
不过这么一说,他才突然想起来,自从和顾容景相识之后,自己的的确确走哪儿都要带着他,就连赵生都没有这个待遇。在问机阁听风台的时候,他曾经很明确地感受到这一点。
顾容景会听他吹牛,看他装逼从不嗤之以鼻,会听他一遍遍地讲起以前的故事从不嫌唠叨;他会做饭,会打扫卫生,会照顾人,会懂得包容,会低头。
他永远知道冼玉心中想着什么,永远和他保持着最佳的默契,能够在一次次险境中化险为夷。
除去身外之物,冼玉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样的优点,然而那些出身,冼玉也并不在意。很多时候,顾容景就像是按照他需求的那样长出来的,完美契合毫无缝隙,每次都让他吃惊。
冼玉很清楚,他们之间,其实是他更依赖对方。
是啊。
他忽然改了口,我很需要你。
他的语气平淡但却认真,顾容景手势一顿,慢慢抬起目光。
你在和谁说?
他缓缓问,我?还是那个人?
我需要他,也需要你。
啪嗒一声。
顾容景把面团扔回去,垂下眼睑,语调毫无波澜,真是虚伪,你才认识我几天?你就需要我了?
你觉得我说的是假话?
冼玉把案板推开,靠着干净的桌沿坐着,两手自然地垂在了身侧,微微低头审视一般地打量着顾容景,然后才道,但对于我来说,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顾容景比他高一头,冼玉坐在高处才俯视了他些许,但仍旧让他感到不快。或许是这种他认为的居高临下的角度,又或许只是因为他说的那一句话。
同一个人?我看你这是在诡辩。
这会儿顾容景倒是学会聪明了,冷笑,怎么,你等会儿是不是还要说什么爱屋及乌?
是啊。冼玉坦坦荡荡地点了头,反问,你为什么觉得这是在诡辩?我才认识你几天?
他把原话又扔给了顾容景。
那表情,那语气,仿佛已经补足了未说完的话:我才认识你几天,为什么不能我看重他更多于你?
难道你对我还有什么多余的期望吗?
顾容景一时哽住,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倘若是原来的顾容景,很轻易就能发觉冼玉的语句带着强烈的诱导性,可惜人类的坏他还未完全了解,只能抱着这种矛盾的自我否定怀疑,连语气都弱了两分。
我没有觉得你应该更看重我。
他皱着眉解释,只是连我自己都不觉得,我和他是同一个人。
完全不知自己已经被带偏到冼玉的思维里去了。
冼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摸摸他微卷的头发,这个问题你怎么还在纠结我给你讲两个故事吧。
嗯?
从前有一个年轻人,他天资聪慧修为极高,依靠着一身的好本领行走天涯,受到许多人敬仰尊重。后来有一天,他的亲人被人引诱入魔、与他为敌,这个年轻人为了拯救苍生,一人之力屠戮了数十万魔修,就连他这位唯一的亲人,最后也死在了剑下。
顾容景猛然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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