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浮丘一(25)
我不是介意他的血统。郑盛凌冷声打断,师兄,你可知,我昨日见到的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
望云愣了愣。
他们说的不一直都是秦亭吗?
等等。
他忽然想起刚才郑盛凌说的:他用面巾挡住了脸,我没有看见他的模样。他个子略高,身材也很壮实。
秦亭身材偏瘦,常穿青衫,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文弱书生的模样。和小师弟说的样貌特征并不符合。
不是秦亭,难道
郑盛凌久久地凝视着他,目光里已经写下了答案。
望云低头再看吃剩的那半条灵儿鱼,不知是不是风将它吹凉了几度,他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顾容景做了个梦。
他躺在地上,周围气温灼热,若是普通人,此刻只怕汗流浃背。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容景干净清爽,仿佛感受不到这烘人的温度一样。
耳畔传来河流冲刷河岸的水声,一条猩红的河从身旁淌过,像是一口架起来烧的铁锅,河水咕嘟咕嘟地冒出滚烫的气泡,分不清里面的是血液还是岩浆。
嘶嘶、嘶嘶嘶
一条蛇走近了。
它和黄昏时见到的那条粗壮修蛇一模一样,深黑色的蛇纹隐藏在环境色里,蛇头高高立起,顶端染着一点蓝色的墨迹。它的眼睛亮得像宝石,但望着顾容景的目光却又是空洞的。
蛇的视力很差,它们大多靠嗅觉、触觉来定位方向。
此刻,它微微垂下信子,发出的每一道嘶嘶声,都像是一句密语。用最简单的拟声词,向他传递着某种信息。
它慢慢地游了过来,就像傍晚时他们第一次见面如果那也能算得上见面的话,它缓缓地攀到他身上,用那双无神又漂亮的眼,久久地凝视着他。
顾容景渐渐感受到呼吸有些困难。
嘶嘶
它垂下蛇首,想要亲昵地碰一碰他的鼻子。
可是被一句话陡然打断了。
你不是修蛇。
那条蛇停止了动作,静静地望着他。
顾容景道:你不是修蛇,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修蛇,你不必再用这些伪装来迷惑我了,我不会上当的。
不要再来打扰我。他声音很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它,下一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话音落下,修蛇忽然仰天发出一道痛苦的嘶鸣。
同时,一道冰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你会杀谁?
顾容景猛然睁开眼,四周一片虚无,树影绰绰,寂静无声。没有红河,没有灼热的温度,也没有蛇。
冼玉不知什么时候趴睡在他的胸口上,手掌大剌剌地环着他的腰,沉沉地睡着。
一柄细长身量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郑盛凌站在他身侧,手中寒光闪闪,目色冷淡。
顾容景抬眸,看到小树林边际的入口处,一大群蛇的神识藏在叶片下。刚才梦中见到的修蛇,缠绕在其中的一棵大树上,宝石眼沉默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它是故意的。
你在看什么?
郑盛凌手中剑锋逼近了一寸,森寒温度与他的皮肤相触,他面色冷峻,我在问你,刚才你说要杀谁?
质问的语气,连带着嗓音微微拔高。冼玉似乎被这动静惊到,闭着眼睛蜷缩了下睫毛,然后翻了个身,险些掉了下去
一瞬间,顾容景伸出手,稳稳地托住了他。
锋利的剑刃划破他的脖颈,血液从皮肤底下一点点地渗透了出来。
他缓缓抬起目光,眼神宁静。
第27章 【双更】冼玉靠在他肩上
别用在他面前伪装的那套来糊弄我。郑盛凌轻然一笑, 手上加了些力气,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么?
剑锋原本就抵着顾容景的脖颈,他掌心施加了压力, 刚才若隐若现的伤口顿时加深了些许, 温热的血液浸润了剑刃, 血腥味渐渐在空气中漫了开来。
顾容景抬眼, 没有开口。
想装傻是吧?我告诉你,这里不是战国,你也不是曹操,我们不吃好梦中杀人那套!
郑盛凌嗤笑, 你师父没脑子, 但我不一样。你一个西域人千方百计地混入修仙界,正统宗门不收你, 你就找了他拜师。没过多久, 他就为你和邱正明起了争执, 这才有我师兄送秘境令牌赔礼道歉的事。之后你进了秘境,更是状态频发这一桩桩,一件件,你真当我是傻子么!
听他这么说,几件事都撞在一起,确实诡异。
但事实上
顾容景默默地想, 一开始不是他主动拜师, 是冼玉设套把他框进来的,他入如意门时, 寒碜得连把剑都没有,现在用的还是把二两银子打的铁剑。
至于令牌,不也是陆昭州怕得罪冼玉, 才主动奉上吗?自始至终冼玉只提了那一个要求,他在屋外一句话都没说。
但这些即便说给郑盛凌听,他也不会相信的。
顾容景就没有解释。
这样一来,他的沉默在郑盛凌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了。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郑盛凌厉声斥道,说!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魔君派你来的!
他没有刻意压着音量,一嗓子下去不仅惊起一片林鸟,也把冼玉吵醒了。
他揉着眼睛爬起来,一抬头,看到一把细剑横在面前,
瞬间清醒了。
这是干什么?他看到顾容景脖子上被划出了血迹,回头这才发现执剑的竟然是郑盛凌,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把剑放下!
郑盛凌僵持着不肯松手,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拿剑对着你的好徒弟?
冼玉没有心情和他斗嘴。
他面色凛若冰霜,没有一句废话,指尖一抬、剑气瞬发,眨眼之间就将那枚细剑挑飞落地。
在外解手的望云听到动静,也连忙赶了回来。
怎么了怎么了?他手里还提着裤绳,一脸懵,出了什么事了?
说罢,就看到那柄细剑从不远处飞了过来,叮地一声,径直插在了他面前的土地上。
问我做什么?郑盛凌拉着张脸收回佩剑,没好气地道,做了什么亏心事,你问他们去。
?
望云又看向顾容景,朦胧夜色中依旧能看到他脖颈处细细浅浅的伤口,冼玉从芥子戒里拿了瓶药膏让他敷上,再回首时,他的眉宇中含着微微的怒意。
山雨欲来。
看得望云头皮一麻。
小师弟有不对的地方,我替他道歉。他连忙道,刚才的事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想必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不能好好说
冼玉话说了半句,忽然被顾容景拦住。
他目光投向远处,为首的那只假修蛇已经从树上游了下来,紧紧地盯着他们,跃跃欲试。
它们跟过来了。
顾容景低声道,就在那里。
它们?郑盛凌往他的方向看去,林子里空无一物,他不禁皱了皱眉,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
小师弟,你先别说话。
望云制止了他,脸色沉重,顾道友,你说的是真的吗?
顾容景点了点头。
本来以为甩掉它们了,怎么还阴魂不散的。
冼玉面色不愉。
这三人说得云里雾里,再加上望云神色不像作假,郑盛凌半信半疑,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望云便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简要概述了一遍。
蛇的神识?只有他能看见?
郑盛凌只觉得荒唐,你们都信了?
那师徒俩根本没人理他。
望云讪笑了一下。
怎么说呢,虽然他看不见,但这地方确实很诡异。而且就是因为顾容景拆穿了修蛇山的秘密,天色突降异象,树群和那条蟒蛇开始出来攻击他们。
这么多巧合,望云相信他没有说谎,他也没有能力编造这么大的谎言。
顾容景微微拧眉,会不会,和我刚才的梦有关
冼玉和望云这才知道,刚才他梦中梦到了蛇,而引起郑盛凌误会的那句话正是他对它们说的。
除此之外,梦中的那条红河也让他十分在意,总给他一种模糊的熟悉的感觉。不算喜欢,但也没有讨厌的情绪,更多的不如说是麻木。
顾容景下意识地隐瞒了梦中血河的存在,那地方他说不出什么好与不好,但他想,冼玉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冼玉琢磨着他的那个梦,你们说,它们会不会是蛟蛇的先行军?
蛟蛇身量庞大,虽然力大无穷、有着无尽的修为,但这也意味着它行动笨拙,而且很难完全隐藏住自己的动静。这时候,如果有一群蛇做它的眼
你怎么不说,它是跟着你的好徒弟过来的呢?
郑盛凌冷冰冰地道,要我看,那群蛇不会是你徒弟的眼线吧,它们的神识不但不攻击顾容景,而且在梦里还要劝他投诚?你觉得这可能吗?玉清道君,你有没有想过你徒弟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它们图谋的?
一连串问题,问得冼玉哑口无言。
其实这些他都想过,为什么那群蛇会害怕他靠近,为什么它们会一直缠着顾容景?
他只是一个金丹期、身份低微的修士,除了略微出色的根骨之外,还和冼玉一样一穷二白,能有什么值得被利用的地方?
他也没有答案。
玉清道君,让我再来告诉你一件事吧。
郑盛凌再次掀开衣袍,露出肩膀和手臂上大片深邃又可怖的伤口,他语气平静,这些,就是我和你那位好徒弟打斗时留下的伤痕。
?
这句话顿时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你在胡扯什么啊。
冼玉一脸惊讶。
顾容景也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昨天晚上他蒙着面巾,我虽然不能看清楚他全部五官,但凭着一双眼睛我就知道是他。我问过师兄了,你和他形影不离,应该知道他也戴面巾、而且今天早上的时候,面巾才遗失吧?
顾容景沉声道:我没有做过。
面巾是今早遗失的没错,但那是因为下水时冲力太大,地河又深,那片薄薄的布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再加上冼玉没有介意他的身份,他才没有再戴。
我说的也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此生修为尽废,再不能修仙。郑盛凌发了一道重誓,接着扔了个瓶子过去,这个是我昨天采集到的魔气。
冼玉伸手接住,还没有打开,他已经能感受到其中汹涌澎湃的力量。他与魔修对战数年,不用开验就知道是魔气。
而且诡异的是,这魔气还有些许的熟悉,就像是和他同宗同源一样。
在大明村时,他教给顾容景的不仅有春意逢生,还有归一剑的基础心法,难道
不,不要瞎想。
也不会是他。
冼玉镇定心神,把瓶子重新扔了回去。
你是元婴期的修士,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有种丹药可以将人变幻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而且我和他相处半月有余,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魔气。
郑盛凌没想到证据摆在眼前他都不相信,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怀疑是他做的?这么相信他?
顾容景道:师尊
冼玉抬手,示意他不要开口。
你有证据,我也有,事实就是我亲眼所见,他和我一直待在一起,从未分开过。他平静道,你若真的怀疑,还不如怀疑是我二人合谋。
好一个二人合谋!
郑盛凌气笑了。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心想他老子眼光应该没那么差,会看上个和魔道为伍的妖孽。所以只把怀疑的重点放在了顾容景身上,还好心提醒冼玉他这个徒弟行为不端,没想到倒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行、行啊。他头一回被这么驳面子,语气顿时绷不住了,他是不是魔修由不得你说了算,我试一试便知!!
说罢,他挥剑而向,凤火缠着剑风席卷过去!
锵!!
两剑同时出鞘,三道剑气在半空中相抵、撞击,波散开的余威撞在不远处的竹林处,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顾容景出剑自保,尚在郑盛凌意料之中,但他没想到的是,冼玉竟然也昏聩至此了!
玉清道君,我没有在开玩笑。他一柄细剑立在身旁,冷声道,我试试他,一切就都能明了了!
我和他日夜相处,他是什么样我比你更清楚。
冼玉持剑而立,脸色肃穆,没有十足十的证据,你不可能越过我这支剑。郑盛凌,我也没有在和你说笑。
开什么玩笑,如意门一向留不住弟子,祖上多得是叛逆之徒,在他手里更是得到了应证。难得有了个好苗子哪怕有一丝清白的可能性,冼玉也不会容郑盛凌当着他的面撒野。
顾容景闻言,微微垂下了眼睑,心情复杂。
三个人僵在原地,谁都没有退让。
你们都冷静冷静!
望云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自己此行更像是出来带孩子了,动不动就得劝架,搞得他焦头烂额,大家都是一条战线的,干嘛搞到要见血的地步?
说着,顾容景率先收了剑。
望云松了口气,心想还是顾道友给他面子。安慰的话还未说出口,顾容景脸色骤变!
它们进来了!
话音落下,林中响起数道草木响动的唰唰声,伴随着土地微微震动的战栗声,下一刻,一只犀角土兽从林间一跃而出,它双眼通红,顶着尖角向他们直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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