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浮丘一(15)
哎,世人谁不知我们万剑宗弟子穿白衣校服,束冠戴玉?你看他一身旧衣,想必家境清贫,穿了许多年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看着还是隔应得慌。
也不知那两人哪个是师父,哪个是徒弟,那日的事师兄们缄口不提,我们也无从得知了。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个传闻,说他们其中一人三招之内就击败了邱师兄呢。
应该是那个金丹期吧?个子高高大大的,不像旁边那个筑基期的病秧子。你们看他站姿懒散,哪有修仙子弟的气质?必定娇惯得很。
旁边的弟子们听了,发出长长的一声哦,一致表示认同。
???
站姿懒散,病秧子,还娇惯
这都什么有的没的?
他的气质和顾容景相比,难道还逊色吗??
冼玉不禁看向身旁站着的顾容景,他个子高大、宽肩窄腰,只看被衣物裹住的手臂也知道他身材很好,一看就知道经常锻炼。顾容景的肤色虽然不够白,但配上他深邃的眉眼五官,反而格外和谐。
对比他躺了五百年、有些消瘦的身材,好像确实
顾容景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脸来,嗯?
冼玉默默地收回了目光,腰板挺直了几分,和顾容景站得靠近了些,温声道:不必了,我和爱徒情深意笃,一间人字房就足够了。
顾容景:?
他声音不大,但足够让身后的耳朵们捕捉到。
身后那群弟子闻言,顿时跟面粉点子跳油锅一样,哔哔剥剥地炸了开来。
他和他的爱徒?
这意思是说,金丹期的是徒弟,那个看着娇贵又柔弱的筑基反而是师尊??
他们不懂,但大为震撼。
情、深、意、笃?
顾容景一字一句地问。
冼玉交了钱,朝他眨了眨眼,顺带轻轻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钱袋,传出少得可怜的铜板声响。
你我师徒之情,他面不改色地道,自然情、深、意、笃。
顾容景虽然有些洁癖,但也不是不能将就。两人一前一后向楼上走去,万剑宗弟子还沉浸在身份颠倒的震惊中,眼底全是复杂的情绪。
这客栈面积并不大,只有一条靠墙的楼道,大约两肩宽的长度,但仍旧难以让两个成年男子同时通行。
冼玉走在跟前,顾容景紧随其后。
走到一半时,上面忽然下来一行人,正好堵在了楼道中间。
冼玉抬眉一望,顶端站着一群白衣修士,和楼下那群装束一致,应该都是万剑宗的弟子。
唯独为首的那位青年公子不太相同。
那公子头戴金冠,一身红衣似火,在人群中格外瞩目。他五官艳丽、高鼻深目,表情虽然冷峻,但又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桀傲之气。
两方相遇,那人脚步顿住,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冼玉身上。
这位公子,我们先上的楼梯。可惜冼玉对他并不感兴趣,客气道,还劳烦让一让。
那俊美公子没有说话,只古怪地看着他。
或者准确来说,是看着他身上的法衣。
冼玉无衣可换,依旧穿着那件天蚕丝外衫。他的目光落在外衫袖角和衣角处,那里用玉银线绣了大片的梅花暗纹,相传鼎盛时最好的绣娘一针可抵五十两白银,常被修仙宗门用作宝衣,一件就已无比奢华,价值万金。
只是这极废人力的手艺如今已没落许久,显少有人再听闻这样的传说。
而冼玉身上穿着的,也是很古早的款式了。
他知道,是因为亲眼见过。
在他父亲的珍宝阁里,常年摆着昂贵的防腐防朽的香石珠,重金打造的檀木衣橱上加了重重法阵,耗费无数,只为了珍藏一件不合身的天蚕丝外衫。
偏巧,和眼前人身上这件一模一样。
他眼眸深暗,久久地凝视着冼玉,忽然往下迈了一步,却又顿住
一柄剑横在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顾容景的剑。
第18章 火凤报时,辰时已到。
不知什么时候,顾容景站在了冼玉身侧,一柄古朴铁剑挡在了他身前。
执剑之手粗粝宽大,却格外稳重。
冼玉怔了怔,没想到顾容景会突然出剑,很快,他抬手按住那只缠布的手背,微微施力。
容景,他们没有恶意。
他轻声道。
在大明村的生活过得太惬意,他差点忘了顾容景是个在血河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顶级杀手。他对外面世界的认知,本来就是停留在恶意上的。
金丹修士在冼玉面前不算什么,可在修真界,已经能筛掉一大半的弟子了。更不用说顾容景只是卡在了金丹期无法突破,实际上他的修为应该接近元婴中期
顾容景没有动。
那贵公子似乎是意识到什么,沉默半晌,将那只悬空的脚收了回去。
顾容景目光未变,但手心微微一松,顺着冼玉的力道重新垂了下去。
那公子嗤地一声,吩咐身后弟子:让道。
奇异的是,那群白衣修士们没有一句废话,随着他一同退回了楼道口。
井然有序,一看便知他十分有威望,和邱正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不知眼前这人是什么来头。
冼玉迈步登上楼梯,擦肩而过时什么都没说,和顾容景一起走远了。
小师弟
后面有人皱着眉,轻轻喊道。
那被称为小师弟的人微微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那两位应该就是师兄要我好好照拂的人吧?
你们放心,我有数。他勾唇,轻声道,兄长所托,我定当好好关照。
冼玉全然不知来的第一天就引来了万剑宗里两拨人的关注,他还是更挂念刚刚顾容景的举动,在两人相识的这段时间里,顾容景还是第一次这么这么敏感警觉。
他相信顾容景不是贸然行事。
他们住在同一间客栈里,又要去同一个秘境,不碰面是不可能的,但总之,尽量和他们保持些距离
顾容景一到房间,就从他的芥子空间里取出工具开始清扫,冼玉坐在一旁休息的空档里,他已经清扫完灰尘,又抹了桌椅,开始收拾床铺,忙里忙外地一声不吭。
这蛟潜秘境我们都没来过,不知里面详情,明日你要紧跟着我,万万不能走失。
冼玉没话找话和他聊天,你听这名字,蛟潜蛟潜,既然里面没有蛟龙,那肯定有蛇。想必这秘境多湿气和山林,说不定还有迷阵,我不一定能百分百护好你
顾容景擦完床板,刚从芥子戒里捧出一床干净被褥,闻言不禁看向他。
师尊不是大乘期?
话里难得地多了几分揶揄。
冼玉:
这好像是顾容景第一次开口叫师尊,可惜师尊本人并不是很想听。
说起这件事还都要怪赵生,他一直以为冼玉还是从前的风光模样,和顾容景熟悉后,赵生就管不住自己的喇叭嘴了,把冼玉曾经和他吹过的牛皮(主要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轶事)一股脑地地转送给了小师叔。
顾容景听完了还要定定地看着他。
把冼玉给尴尬的,脚趾差点抠穿云首山。
你有所不知。冼玉轻咳,我大乘期的修为若是冒然出世,必定会引来众多纷争。而且我刚苏醒不久,对一些势力尚且不太了解,不如先微服私访,打探局势
说了一大堆,顾容景点点头,重新回去收拾床被,也不知相信了没有。
冼玉偷偷抹掉了额角的汗,松了口气。
掌柜人看着偷奸耍滑的,但说得到也挺写实。
人字号房确实不大,房内摆了一张方桌和四张圆凳,桌上摆着一壶茶水和几个倒扣的青花瓷茶杯。角落里搁置着一个老旧红木衣柜,打开柜门时吱呀吱呀作响,另一边放着一张并不宽敞的床铺,除此之外,房内并无他物。
光秃秃的客房没什么值得欣赏的,但当顾容景把床单抖好、边角塞到缝隙里,又铺上轻薄的绒被时,蜡烛一照,忽然显得格外柔软。
他自己都没回过神来,已经轻轻倒在了床上。
果然软得很。
顾容景看着他身下压出的褶皱,沉默了许久,还是把指尖收了回去。
冼玉见他没有说话,便安心地躺着翻了个身。顾容景面巾未揭,他们相处了一段日子,他还从未看过小徒弟完整的面容。
不看也知道,一定十分俊朗。
冼玉又回想起他方才的那句,不禁有些心痒痒:容景,你再叫我一句师尊吧?
顾容景回头,无语地望着他。
冼玉从前收徒,哪个不是拜师后当即跪下来磕个头,再奉上茶水,恭恭敬敬道一句师父。哪像顾容景,一点规矩不懂也就罢了,到刚才为止,还从来没喊过一声师父呢。
以前天天听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收了徒弟,发现是个哑巴,正沮丧呢,没过几天,哑巴又开口说话了!!
好家伙,这可把他惊喜的。
冼玉心里惊奇得很,撑着下巴笑道:刚刚不是叫得很顺口吗,难道说嘴上不喊,但心里已经念过好多遍了?我知道你害羞,但也
话还没说完,顾容景已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床角处,静心打坐了起来。
一秒入定。
冼玉哼地一声,撇了撇嘴。
烛光柔和,被褥柔软,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为了赶路,他们在剑飞上了好几个时辰,已经严重超出了冼玉平时的运动量。他眨了眨眼,但还是困倦得很,最后还是在打完第三个哈欠后,迅速地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天光大亮。
床角处一点褶皱都没有,体温也已经散去很久。冼玉躺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洗漱好出门,发现顾容景已经在楼下坐着,面前还放了一份早餐。
他辟谷已久,很少吃这些。
那些只可能是为冼玉点的。
顾容景心有所感,抬头一望,与他视线相对。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飞花楼,两人的第二次相遇,当日顾容景就是这样被他用目光钉在楼道之上,看起来冷漠不近人情,只有脚步出卖了他,泄露了几分局促和茫然。
冼玉浅浅一笑,走下楼去,伸手拿烧麦前自觉地报备,在楼上洗过手了。
顾容景神色微缓。
刚蒸出来的烧麦,热乎软弹,咬一口,里面米粒颗粒分明,晶莹剔透。
口味倒是不错。
他吃到一半,忽然察觉厅堂里有些过分的安静。他抬头扫了一眼四周,空荡荡的,没有别人。
他们走了。顾容景道,说辰时于秘境前汇合。
冼玉叼着的烧麦瞬间掉了下来。
走了??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蒙蒙亮的,没有敲更,他只能大约判断出这会儿应该已经过了卯时,怎么不早说?
万剑宗弟子估计都已经到秘境了。
只说辰时汇合,未曾说提前。
冼玉:
您倒是挺淡定哈。
他纠结了一瞬,很快也想开了。
晚了就晚了吧,反正他们在万剑宗弟子们眼中也没什么好印象,也不差这一宗罪。
再者,去蛟潜秘境的门派都在这栋客栈里,这群修仙正道到今日早上时才假惺惺地通知他们汇合的时间,想必也没藏着什么好意。
没了心理负担,冼玉吃饱喝足后,才和顾容景一起、慢慢悠悠地御剑飞向了蛟潜秘境。
此时天色微亮,各门弟子已经在入口处足足站了两刻钟。看到师徒俩站在剑上缓缓晃过来的时候,那些本就看他们不爽的万剑宗弟子们率先摆出了一张臭脸,只等他们落地便要发难。
各位道友早啊。冼玉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脸上笑意融融抢着道,我们特意提前了一会儿,还自以为勤奋。没想到道友们已经闻鸡而起了,真是让我辈自愧不如啊。
这套说辞
顾容景瞥他。
冼玉权当没看见,有个毛头小子看不过,想上前和他辩论
他们虽然不是万剑宗的人,但令牌却是从他们这里流出去的,到时候说起来不还是损毁了他们万剑宗的名声?
只是他话还未出口,另一人挥了挥手,将他呵退。那毛头小子一脸不服,僵着脖子走了回去。
冼玉这才注意到,昨天在楼梯上碰到的那个贵公子今日换了一身样式不同的红衣劲装,黑发高高竖起,腰间别着一把长剑,站在众万剑宗弟子面前。
只有他腰间没有佩戴的信物不同。
他冷冷道:既说了是辰时,那便不算迟来。稍后秘境开启,等请点过人数后,手持令牌者即可通过。三日后秘境自动关闭,你们听到预警笛声后,需立刻将灵力注入令牌之中,它会带你返回入口集合。过时未出者
后面半句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
秘境关闭后,时间的流速远远慢于外界,如果被关在里面,危险可想而知。
这次蛟潜秘境开启,一共有五个宗门参加。
其中为首的自然是万剑宗,除去如意门,剩下的都是些冼玉没怎么听说过的门派,弟子大多是筑基或是金丹期的修为,每派大约五六人,凭借服饰颜色和门派信物即可区分阵营。
此外,宗门为了防止新弟子们折损在秘境之中,贯彻好以老带新,每次秘境开启,各门各派都会派出领队看护。像蛟潜这种小地方,其他门派不够出彩,便只能听万剑宗的人吩咐。
红衣贵公子郑盛凌,便是这次万剑宗派出的领队。
郑盛凌人如其名,盛气凌人、高高在上,脾气比大小姐还要火爆几分。如果说顾容景是冷得叫人不敢接近,那郑盛凌就是高傲得让人牙痒痒、偏偏碍于他的家世,不敢轻易招惹他。
说起这个,便不由得提起郑盛凌的母亲,她是万剑宗现任掌门的师妹,当年也是名动四方的大美人,自幼便是师兄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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