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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电话信号勉强可以,要想用个网,那体验真是奇差无比。
偶然发现微信上有一个新消息出现的红点,想点进去看是谁发过来的,然后半天没有刷新出来后,乌襄果断关掉手机放弃。
她与发信息的人连2G的缘分都没有,看来出山之前是看不到了,便将手机随手放在一旁,被主人忘记的电量在危险线以下闪烁……
而发消息的人本来也只是因为心里的不安想要问一下,见对方一直没有回消息也就放弃了,都没打电话去追问一下。
如果他知道就因为自己这一下放弃,差点就丢了性命,只怕这下会连夜买车票投奔过去。
世事总是难料。
这是乌襄和沈辛让来到同曦村的第二天,一早,毛不拙就好像有大事要发生一般,带着小徒弟普佤打扫里里外外的卫生。
沈辛让刚起来就被叫去宿缘大师跟前,已经有两个小时了。
乌襄靠坐在墙头,看着底下显得格外安静的村庄。
事情好像是从毛不拙在观门口挂了一面白幡开始,村里早起出来劳作的人们看到醒目白幡,不约而同驻足,然后便是“归家……归家……”的乡音。
孩童们被约束在家里,不许外出闹腾。
老人们朝观门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回家布置……
白幡一面接一面从青瓦屋顶升起,白色,自古以来在华国人心里都与死亡相连系,传统的华人对这个色彩所能传达的情感往往会有更深的感受。
乌襄将目光从底下收回,转而看向那个常有死气缠绕的居室房顶……
本就庞大的死气团在一夜过后更加猖獗,翻涌起来有要肆溢的迹象,这说明缠绕死气的人在做加速自己死亡的事。
乌襄不错眼地盯着,不知道看了多久,在某个瞬间,只见死气往上窜了一大截,然后‘砰’地炸开!像暗色的烟火,死气,这种带着极为不详色彩的宇宙存在,在生命之终,也爆发了独属于它的绚烂,然后飘飘洋洋,往后面一座有着尖尖屋顶的建筑拢去。
那应该是祠堂一样的地方……
常人在死去的时候,死气会飘向各个与生前遗憾、怨恨有关的地方盘踞七天,这七天里,执怨最深的地点将有可能凝聚鬼魂。
这一簇死气却是尽数归置灵魂安处,可见逝者生前已没什么遗憾。
绵长的一声吱呀从院子那头传来,循声望去,宿缘大师所在的那个院子门户大开,沈辛让面色沉重地走了出来,眼眶还有些红。
他和进去之前没什么不同,可乌襄又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是祝福……她嘴唇无声阖动,她知道这是来自那个泰然老人生命最后的馈赠。
那一道划破宁静的开门声仿佛为世界按下了短暂的停滞键,毛不拙手中的扫帚顿住,年少的普佤也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半晌,时间重新走动,毛不拙步履踉跄地奔进了屋内,普佤连忙跟上。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一声恸心唱哭:“吾师去噫——”
这也是同曦村的一种风俗,普佤红着眼睛跑了出来,然后埋头往山下跑去,少年带着哭腔的喊声回荡在村道上。
用的是他们这边的土话,听不太懂,大概是告诉村民有人逝世的意思。
然后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沙哑的歌声,唱歌的应该是个老人——
“韭上朝露何易稀,露韭明朝更复生,人死一去何时归?”①
随后各处又有不同的声音同歌,吟唱者男女老少皆有。
同声之歌在山间回荡,声调似悲似眷,听者无不动容!
他们也知晓生老病死都是天理,宿缘大师能活到这个岁数,再无遗憾死去,已是喜丧。
可内心因为死别而产生的悲痛却不是那么容易消散……
作为一个在相术一道颇有建树的相士,宿缘大师早在邀沈辛让来同曦之际就预知到自己的死亡,对身为唯一亲近弟子的毛不拙自然也会有所交代。
所以在悲恸过后,毛不拙还能有条不紊地为师父处理后事。
星合一派,自三千五百年前第一代祖师创立门派,盛世辅国、乱世护帝星,兴可当一国之师,衰不过隐山而居,道统从未断绝。
同曦村的村民皆为世代星合弟子的眷属,幼小的孩童出生,长大的人离开,坚守的人老去,一代又一代,能坚守在这里的都视星合为信仰。
宿缘大师在同曦村的威望很高,他的仙逝对村民来说无异于亲近、崇敬的长辈离开。
丧歌从日到夜,村民们唱哑了嗓子也不愿意停下来……
乌襄也曾见过无数次死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她曾恐惧过,也曾悲伤过,可没有一次令她有过今天这样的感受。
当一个人的死亡能引起一个群体的共鸣时,死亡便不是结束。
即使躯体腐朽,而精神的丰碑终将永存。
在宿缘大师生前的要求下,丧事没有大办,毛不拙亲自给师父整理好遗容,将人抱进灵柩放置半天,接受了村民自发前来的祭拜后,就由八个身强力壮的青年抬进了紧挨山体的祖祠。
每一任星合派掌门的灵位都设在这里,宿缘大师的灵柩在这里摆放七天后方可葬入后山。
乌襄和沈辛让原定的离开时间就在明日,她本以为他们会因丧事多停留两天,结果到第二天行程没变不说,走之时,身边还多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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