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六十年代——清白少年(14)
茅棚很小,上面搭着晒干的茅草,那小光头拉开一扇及脖子的木门,没过一会就端着空盆出来,水生这才看到正脸,是彩凤那丫头。
水生连忙上前,看了眼茅棚,却见里面竟然关着一头大肥猪,惊得水生一口气没喘上来。
彩彩凤,这猪是谁家的?水生急匆匆地问道。
彩凤回头,瞧见水生,清脆的声音道:拴在我家茅棚,自然是我家的。
她舀水洗干净木盆,放到一边,水生又凑上来。
彩凤,你们家今年没分小猪崽啊,哪来的猪?不对,那猪好大啊,比我在养猪场看到的猪都大。那猪到底是哪来的?你告诉我行不行啊?
彩凤嫌烦,瞪了水生一眼,那是我哥哥从后山捉回来的,我哥哥可厉害了,我们今年有猪肉吃不完的猪肉了,我家后院还有好几只鸡和兔子呢,我每天都在喂它们吃菜菜。养的白白胖胖的。
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彩凤哼着她哥教的小曲儿,剁菜叶子,拌饲料,喂鸡喂猪喂兔子,忙得不亦乐乎,精神十足,压根没注意到水生什么时候离开的。
水生一鞭子甩在牛背上,就往家里赶,等回到家,连牛都来不及栓,就跑向屋里,结果屋里门开着,爹娘还没回来,只有年迈的祖奶弓着背在扫地。
祖奶,我爹娘回来,你告诉他们我出去一趟。
也不知道耳背的祖奶听到没有,水生说完,就跑到了牛蛋家,将牛蛋给叫了出来。
你那只鸡算什么,狗蛋儿家可是有一头好大好大的肥猪,有几百斤那么大,不对,有一座山那么大,可是从后山逮回来的!
牛蛋不信:你胡说,后山根本没有肥猪,我们都找遍了。
水生翻白眼,那是你没人家狗蛋儿厉害,人家狗蛋儿的后院子里,我可都看见了,除了那头野猪,还有好多野鸡,野兔,吃都吃不完。
牛蛋狐疑,你说的都是真的?
水生举着手道:我发誓没骗你,都是彩凤告诉我的,说那都是她哥在后山逮的。
我们去看看。牛蛋皱眉道。
他们匆匆跑向后山坡,又来到了林书家,这次从后面的山坡,就偷看到了林书家的茅棚,那头野猪和后院子里的野鸡野兔也一览无遗。
狗蛋儿真厉害啊。
这么大一头肥猪,这该有多少刀猪肉啊,我们今年公社才给我家发了一刀,我娘说那是二十斤,可我们家十来口人啊,这头肥猪狗蛋儿他们吃的完吗?
水生就跟喷水枪似的,在牛蛋耳边嘀嘀咕咕地叨叨个没完,烦得牛蛋想将他一脚踢进人家的水沟里,可牛蛋正想着一个主意,就看到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那头野狼竟然在狗蛋儿家。
茅棚后面的柱子上,拴着一头灰狼,灰狼此刻虽然躺卧着,狼眼却犀利无比地朝着他们上方看来,吓得牛蛋又想起那日灰狼拖走狗蛋儿的画面。
牛蛋害怕这头狼,不敢靠近林书家,心理却在打着野猪的主意。
难道后山真的有野猪?
要是他找到一头野猪,那是不是冬天就不用饿着肚子,还能吃饱肉。
水生,我们去后山。
什么?我们?我不去,还是叫大人去吧,我回去告诉我爹娘。水生起身,却被牛蛋一把抓住,你傻啊,你告诉你爹娘,你爹娘肯定不会让你去,他们肯定会说后山太危险,你可是你爹娘的宝贝儿子,他们又不舍得你冒险。
水生若有所思地点头,是啊,我爹娘烦死了,除了让我和你放牛,都不准我往后山跑,上回你们去后山回来都捡到了宝贝,就是我没去,气死我了。
牛蛋眼底露出一丝嫉妒的暗芒,他的爹娘可从没有这么在意过他。
两人带着两把砍柴刀,背上背篓,就往后山去。
水生走在后头,看着昏暗的树林,一丝阴森可怖冲上心头,揪着牛蛋的袖子道:牛蛋,我怕,我们还是叫上发春哥他们,再一起来吧。
水生,你觉得有他们在,捉到野猪还会有我们的份吗?牛蛋安慰道:放心吧,我们会没事的,还能捉到野猪。
水生不动,我不走了,我害怕。
牛蛋故意激他,你太没用了,这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是怕就吃不到猪肉了。而且我都来过,对这里熟得很。只要跟着我走,没什么好怕的。
水生果然听到猪肉就又动摇了,可要是遇到野狼怎么办?
你看狗蛋儿是不是还活着!我就说野狼根本不会吃人!大人的话都是骗人的。再说我们还带着刀呢,要是遇到野狼,就跟野狗一样,你砍它几刀,它就不敢咬你。
我看不会那么巧遇到野狼的,这么晚那么东西都回洞里睡觉了。
牛蛋半哄半骗,水生将信将疑,却还是想吃肉,就跟着牛蛋继续走。
而牛蛋兴致勃勃,他就不信狗蛋儿都可以捉到野猪,还能驯养一只野狼,他牛蛋做不到。
他狗蛋儿做得到的,他牛蛋也可以。
牛蛋胸口堵着一口气,以往他一直看不起村里的狗蛋儿,就只有狗蛋儿非要学他,改一样的名字,现在还总是跟在卫星哥的屁股后面转,以前卫星哥屁股后面的人,可都是他的位置,卫星哥也不给他做弹弓了,他刚才还看到狗蛋儿家的墙壁上挂着弓箭,肯定是狗蛋儿求着卫星哥做的。
牛蛋带着水生在后山转,却在牛蛋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没记住路,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牛蛋看着中周围陌生的树木和灌丛,回头问水生。
我们刚才走得路,你还记得吗?
啊?我不记得啊,我都是跟着你走得啊。水生心底一慌,牛蛋,你不会不记得路了吧,我可没来过后山啊。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牛蛋心底也是焦急,他也是没来过后山几回,说对这里熟得很,都是骗水生的。上回有村里几个哥哥带路,他根本都没怎么记,全看周围有没有野鸡了。
两人在原地转悠,眼见着光线昏暗,林子里不知名的鸟叫声森然入耳,地上的虫子往脚踝里钻,往身上爬,水生不知身上被什么东西咬了浑身的肿包,痒得他只挠不过来。
立冬过后冰冷的山风飕飕得刮,又吹得两人身体都快没了知觉。
呜呜呜。
我不吃鸡肉了,不吃猪肉了。
我要回家烤火,娘,爹,我好冷。
水生在原地哇哇大叫,炒得牛蛋心烦,大吼道:别叫了。
水生瘪了瘪嘴,又后悔道:要是狗蛋儿在,肯定知道路,狗蛋儿可是自己走出后山的。
牛蛋听水生不停地提起狗蛋儿,气得不行。
狗蛋儿,狗蛋儿,你自己去找他啊,看那只狼不把你吃了才怪。
牛蛋狠狠地诅咒,猛地踩着步子,往前面走,顷刻间,却没听到水生的抱怨声,回头就见水生背对着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突然张大嘴尖叫。
啊啊啊啊。
牛蛋正要发火,就看到一头豹子窜了出来,猛地将他眼前的水生按在地上,尖锐的爪子,直直插进了水生的肩胛骨,那巴掌大的舌头,舔了下吓得动弹不得的水生,水生的脸,都像是深深地被挖掉了一个凹槽,深可见脸骨,血肉模糊。
这电光火石的一幕冲击着他,他呆滞了一瞬,就看到水生渴求的双眼,血肉模糊地盯着他,嘴里发出艰难的两个字。
救我。
牛蛋双腿发软,顷刻间拔腿就跑。
他崩溃地往外跑,双腿像是到了极限,才终于跑出了山林。
天色彻底暗下,到了夜里七八点,树林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还好牛蛋能感觉到不远处就是林书家那座屋子。
等牛蛋趁着夜色,完全看不见光,浑身是泥地爬过山坡,看到村里的灯火时,才松了一口气,浑身发软地跪倒在地上。
耳朵里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那令人毛骨悚然,浑身战栗的声音,那是利齿咬碎骨头的咯嘣声,混合水生声嘶力竭绝望的尖叫声,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牛蛋浑身麻木没有知觉地跑回家,钻进了暖和的被窝,外面才传来大人们收工回来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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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哀伤
牛蛋,今天母鸡下蛋没?
牛蛋娘扛着锄头,一进院就问起这话,却见门敞开,屋里的马灯没亮。
牛蛋娘去看了眼母鸡,喂了把菜叶子,就厨房准备做饭,喊了声牛蛋烧锅,牛蛋没应声,牛蛋娘一下子火气来了。
嘿,牛蛋你个小兔崽子,让你烧锅你还装聋作哑。
牛蛋娘亮起了马灯,来到卧房,揭开炕头上牛蛋的被子,就见这孩子浑身发抖打摆子。
不是发烧了吧。牛蛋娘摸了下牛蛋的额头,温度也正常,就两下将牛蛋从被窝里扯出来,给老娘烧锅,没看到你娘我累得要死啊,你倒好都睡上觉了。
牛蛋被牛蛋娘揪着耳朵,来到厨房烧锅,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牛蛋爹和牛蛋大哥,二哥回来的动静。
砰咚一声,就听到牛蛋爹几人放下锄头和簸箕,行色匆匆地又跑了出去,牛蛋娘摘着苦麻菜,连忙喊住,都快吃饭了,你们一条两条往外跑,家里蹲不住你们啊。
牛蛋大哥回了句,不是,娘,是水生不见了,水生爹急得将村子都找遍了,都没找到,大队长通知我们大家帮忙找,你说这水生一个五岁的娃能去哪?
哎哟,这造孽哦,莫不是玩水滚到堰塘里没人看见哦。牛蛋娘连连叹息着摇头,吩咐牛蛋大哥二哥,去村子里那几个深点的堰塘看看。
等等。牛蛋娘赶紧从屋里拿出来两只马灯,递给两个儿子,给你们爹送一个去,他老眼昏花的,别找不到人,自己给摔哪了。
牛蛋大哥接了马灯,牛蛋二哥望了眼冒烟的厨房,砸吧嘴道:娘,晚上的面条给我留点啊,中午我都没吃饱,下午干活人都是虚的。
知道了,快去找人吧。牛蛋娘瞪了他一眼,然后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厨房,揭开锅盖,水煮开了,又舀到了几个小水壶里,重新舀水下面。
牛蛋,你们今天放牛有没看到水生啊?
那孩子又听话,应该不会乱跑啊,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牛蛋娘无意地问了牛蛋一句,却见牛蛋坐在灶头前,整个人抖成了筛子。
问你话呢。
你抖什么抖。
没一点出息。
牛蛋娘瞪了牛蛋一眼,没有看出牛蛋的异样,从缸里取出一把面条,就开始打理面条里的长出的虫子。
这面条一年才压一回,每年压得几斤面条,都舍不得吃,留到了年末不吃就坏了。
牛蛋娘正抖着虫子,就听到牛蛋站起来,突然道:娘,我下午看到水生去了狗蛋儿家,你说会不会是狗蛋儿家的狼吃了水生啊。
你也知道那是狼,会吃人的,狗蛋儿还养在家里,如今水生找不到人,不正是被那狼给吃了么。
这话可不能乱说。牛蛋娘唬了牛蛋一眼,你说水生去了狗蛋儿家?
牛蛋点头道:我们下午一起放牛,然后走另一条回来的,路过狗蛋儿的家,但是我早就回家了,不知道水生在狗蛋儿家回来了没有。
你去看看你哥他们找到人没,没找到就告诉他,去狗蛋儿家看眼,要真是那只狼吃了人,那还了得。
牛蛋猛地点头,冲头就往外跑,一路狂奔,找到了大哥和二哥,还有一群村里的大人,正提着马灯,拿着竹竿在村子里的堰塘里和河里找。
堰塘里的水草多,有时候小孩子没注意滚进去,就出不来了,这几个堰塘,至少淹死了好几个孩子,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在水里泡上一夜,等第二天,尸体都肿得看不清模样了,所以村子里的人才连夜找人,就怕出事。
但还好,捞了许久,没在堰塘里捞到人,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牛蛋看着堰塘边上站着的水生的爹和娘,吓得心头一抖,悄悄来到大哥的旁边。
哥,我今天看到水生去。
什么?你看到水生了。牛蛋大哥一惊喜,朝着不死心在堰塘里翻找的水生爹大喊道:小王叔,牛蛋今天看到水生了。
水生爹和大牛爹是一家人,一个老王,一个小王,这会子王家人都出来找人。
水生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死死地抓住牛蛋的手臂道:你看到水生了?他在哪?
我。牛蛋看到水生爹猩红的眼,就看到林子里的那一幕,吓得浑身发抖。
水生娘走过来,眼眶通红,吼了水生爹一句。
你小声点,吓着孩子了。
水生他从来不会乱跑,牛蛋啊,你告诉婶子,放牛回来,你看到他又去哪了?
牛蛋紧张道:我我听他说想吃狗蛋儿家的猪肉,后来我就回家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去了狗蛋儿家。
狗蛋儿?
难道是狗蛋儿家的狼吃了水生?
这可能吗?
村里几人窃窃私语。
村里的光棍,大刘冷笑道:哼,怎么不可能?狗蛋儿都敢让那只狼将他亲二娘咬成了残废,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生产队队长唐风吼道:别吵了,去狗蛋家看看,这一切都还没查个水落实出,别污蔑人家孩子。
哼,唐队长说的是,死的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急。大刘这人就是搅屎棍,自家没儿没女没媳妇,村里一出事,比谁都爱搞事,恨不得弄个天翻地覆。
这话一说完,水生爹一拳头朝着大刘砸了过来,凶神恶煞的模样,没有人敢靠近。
我儿子活得好好的,你少给老子瞎几把乱说。
大刘被狠狠地打了一拳,鼻血都喷了出来,也不敢再说话了。
有好心来帮忙找人的妇女道:是啊,这水生一定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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