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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少做梦,今天却破天荒地做了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刚离开基地的那一天,他被风暴吹到了岸上。闻缜也和那天一样,将他带回了家。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温暖舒适的水箱,而是一口巨大的、冒着腾腾热气的铁锅。
    闻缜将他放下,然后抵在了案台前,一只手扼在他的脖前,视线不带任何感情地在他脸上扫过。
    南廷惊慌失措,挣扎起来,想要从他怀里逃走:你干什么?
    闻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南廷。闻缜不答反问,你不会觉得良心难安吗?
    南廷:我
    闻缜却不再留给他争辩的机会,直接将他推进那口锅里,似乎打算用他炖个鱼汤。
    南廷仰面朝天坠进滚烫的水中,却不觉得有多疼,只是觉得背后一片热意,像是盛夏午时被人丢在了沙滩上,接受着阳光火辣辣地暴晒。
    但他还是紧张地尾巴一甩,然后从黑暗中睁开眼来。
    南廷浑浑噩噩地瞪视着前面十来秒,这才想起自己是不小心睡过去了。
    他现在应该起来练习走路才对。
    南廷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腰,想抬起身来,解开闻缜手上的系带,等天亮前再系回去。
    殊不知这一动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同时,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诡异的梦
    闻缜大概就是那个睡相不好的人类。此时他已经完全从床的那头躺了过来,系着带子的那只手更是已经横到了南廷身前,将他整个人圈在了自己怀里。
    别说是趁闻缜不注意去练习走路了,现在的他就算是想翻个身也很困难。
    南廷试着抓住他的手,想把它抬高一点,自己好从下面溜出去。
    不料却惊醒了浅眠中的闻缜。
    南廷顿时不敢动了。他感觉身后的人呼吸停顿了片刻,然后靠了过来,在他的肩头蹭了蹭,含糊不清地说:好了快睡。
    吐息和温热的触感同时擦了过去。
    南廷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吓得连尾巴都绷了起来。
    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语,而是因为,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对方靠过来的时候,似乎在他的肩头亲了亲。
    要不是他脑中尚存一丝理智,这会应该已经用尾巴糊在闻缜脸上了。
    可闻缜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勒他勒得更紧,整个头都埋在了他的颈后,呼吸均匀地喷洒在凉凉的皮肤上。
    南廷和他无声地僵持了片刻,最后实在翻不出去,终于放弃了抵抗。
    他忽然就想起了住在北方的那些巨龙。听说龙都是这样守着自己的宝贝的,睡觉时也会盘踞在洞里的金山上,四只爪子都紧紧抓着自己的那些宝物,不让任何人靠近。
    说不定龙也会在梦里亲吻自己的宝贝,这样会让它们更加安心。
    还有,龙的吐息似乎也是滚烫的。
    南廷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
    如果不是人类与巨龙有生.殖隔离,他甚至会开始怀疑闻缜其实有龙的血统。
    *
    作者有话要说:
    人鱼饲养Day17
    人鱼是不会患有梦游症的。如果你发现你的人鱼半夜起来在家里鬼鬼祟祟地走动,那么他就是想干坏事。
    第32章 伊甸园01
    虽说南廷对这种巨龙式保护自己所有物的行为没有太大意见, 但他的学习进度实在慢得可怕。直到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他才勉强学会歪歪扭扭地走路,顶着那张假人的脸从楼上下去时, 还被热心的前台小姐询问需不需要给他一副拐杖。
    更加坚定了南廷要半夜起来学习走路的念头。
    期间他又去了一次顾问的私人诊所,却被秘书小姐告知顾问早在一周之前就离开了塞壬小镇,说是要回家看望家人, 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南廷试着向她打探了一下顾问,发现她对他一无所知, 甚至以为他是某个知名院校毕业的医学高材生, 因为一直郁郁不得志,才会偶尔来这个边陲小镇上行医。
    南廷又想到顾问先前对自己说我准备离开了, 觉得他可能已经在为离开做准备了。他想要从世界上消失很简单,池或许永远都找不到他, 但他还有仅仅是普通人的年迈的父母。找到并且控制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对异管会来说再容易不过。
    顾问这边短时间内不会再给他答复, 南廷只好自己想办法。
    于是当天晚上,他叫住了闻缜,语气严肃地告诉对方:我想睡浴缸。
    不行。闻缜想也没想。
    为什么?
    这次闻缜换了新的借口: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我们才认识了一个月。
    言下之意是你那前二十七年都是怎么过来的,现在就怎么继续过不就行了。
    闻缜眯了眯眼,还是说:不行。
    南廷垂死挣扎,想说可是你非要在睡着之后抱着我我很热。
    不料对方先替他说了出来:要是你是觉得很热才想去睡浴缸, 那我们就一起去。
    南廷:你的能力该不会是读心术吧。
    ?
    是你让我一直猜你的能力。
    不是,闻缜说,有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该不会真是在想一起睡浴缸吧会更挤的。
    南廷:我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这确实不太可能。如果闻缜真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现在他就不会还活着和对方有说有笑了。
    然而当天夜里, 他就知道了闻缜非要把他留在身边的原因。
    一开始, 是南廷忽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的睡眠其实并不浅,除非是有很大的动静、做了噩梦或是身体向他发出某些警告,并不会在睡眠中途醒来。他起初以为又是睡相不好的那位压到了自己的尾巴,于是在半梦半醒之中翻了翻,想要把自己的尾巴抽走。
    但半秒之后,他就彻底意识到了不对劲
    身旁的床上是空的。
    闻缜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南廷一直觉得这个人的某些行为堪称诡异。比如他其实可以做到连自己都无法觉察地忽然瞬移南廷醒着的时候感知能力非常敏锐,这是他优秀的基因赋予他的能力,如果有任何人在自己身旁忽然出现或者消失,或者隐去身形藏在某个地方,他都能第一时间觉察到,就算是他的一部分睡着了,大脑里醒着的那块地方也会向他自动报警但闻缜忽然接近或者离开他的时候,这种敏锐的感知力就仿佛消失了一样。
    可闻缜却还开船来接他,开车带他出门,甚至乘坐地铁到不远的地方去,甚至还很有闲心地和他一起在小镇里散步。
    那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他在努力假装自己是个正常的普通的人类。
    仿佛自己只要做了和普通人一样的事,就可以以他们的身份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中。
    南廷实在无法切实地体会到对方的心境。
    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深更半夜的,这个人会到哪里去?
    南廷费了不小力气,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不用开灯他也能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刚要开口,试着叫对方一声,忽然感觉有人从背后贴近了自己。
    那一瞬间南廷差点就要挥手反击,那样的话不管后面是谁,都会在无声中化作一滩泡沫,但熟悉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就在他耳畔响起。
    门口有人。闻缜捂住了他的嘴,轻声对他说道。
    南廷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到房间里的。
    但他这才反应过来,闻缜离开是不可能惊醒自己的。自己忽然醒来,只能说明房间外出了别的变故。
    南廷无声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把对方的手拉下来,在他掌心画了个问号。
    坏人。
    闻缜几不可闻地回答他,然后勒住他的腰腹,将他朝后拖了拖。
    南廷以为闻缜会带他离开这里,比如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但闻缜没有。对方只是维持着这个动作,安静地抱了他一会,如果不是南廷刚才突然惊醒,他甚至会以为闻缜又是在逗他玩。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房间里终于起了一点变化。
    南廷先是在黑暗中发现墙壁变得很奇怪。它们从平面变成了曲面,尽管是在黑暗里,尽管弯曲的角度非常非常小,几乎只有两度左右,但他还是发现了。
    接着房间的墙壁开始逐渐变得柔软、湿哒哒的,像是随时会有水淌下来。
    难以言喻的酸臭味弥漫开来。这时候整个房间的形变更加明显了,它被抽长、拉宽,墙壁逐渐变成了光滑的弧形,无数细小的、密密麻麻的突起从上面冒了出来。
    胃。
    南廷心中划过这样的念头。
    外面的人当然不会傻到进门来攻击闻缜。在这个人面前出现并不是太好的选择。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会选择在暗处发动攻击,寄希望于他能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付出代价。
    此时,这个胃蠕动了一下,开始分泌酸液。
    液体从墙壁上流了下来,很快就铺满了整个地板。南廷闻到了刺鼻的气味,又看到地毯上已经是焦黑一片,意识到它分泌的不是胃酸而是浓硫酸。
    再一回头,房间里的门早已消失不见。
    闻缜?南廷被熏得有点难受,开口叫道。
    胃酸的分泌越来越快,地面上很快有了四厘米左右的积液,整个房间里都是滋啦啦的腐蚀声。门早已消失不见,而上下左右前后的墙壁看上去完全一样。
    他们似乎即将要被困死在这里面。
    闻缜松开了他:别害怕。
    门不见了。
    我知道。
    它会腐蚀掉我们。
    不会的。闻缜在床头柜里找到了衣服塑料手套,给右手戴上了一只,要是它淹没过我了,我就把你举起来。一般来说,这种东西吃掉一个人就会吃饱。
    南廷:
    坐好。闻缜没带手套的那只手把他朝里扶了扶,然后用戴着手套的那只手触到了地板。
    他不知道拽住了什么东西,用力向上一拉
    胃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房间的门重新出现了,但这次它出现在了地板上,已经被拉开,胃酸顺着敞开的门哗啦啦地朝下流去,闻缜也纵身一跃,从门口轻巧地跳了出去。
    但他的手还拽在地板上。
    以那点为中心,整个房间都发生了垮塌胃被扭成了一长条,顺着闻缜地力道,被从房间原本的墙壁上揪了下去。
    隔着飞溅的酸液,南廷隐约看见门口处还有另一个人,身上还穿着执行部的制服。
    那人还来不及反应,或者说他根本没料到房间里的人还能再出来,下意识地朝后躲避了一下。但闻缜的动作太快,他只能再度抬手,在面前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来,想要借此抵挡对方的进攻。
    可闻缜像是没看见似的,居然就着手里那条扭曲的胃,打在了那道屏障上。
    屏障几乎是瞬间碎裂,胃一触碰到他主人的手臂,立刻不要命地朝上面缠了过去,试图甩掉将握着自己的闻缜,结果反而将对方缠了个结实。
    闻缜:
    都不用他亲自动手了。
    此时的房间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模样。闻缜走过了,揪着那人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从已经回到正常位置的门里丢进了房间里。
    克里森,闻缜一边关门,一边叫出对方的名字,你是觉得自己长得比较丑,所以它就不会吃你的脸吗?
    南廷:
    他也认出了此刻被闻缜丢在还残留着酸液的地板上的人。
    棕发褐眼,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带着死气沉沉的黑色眼镜,客观地讲,并不难看这是克里森,异管会的重要成员,池的副手之一。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缜接下来的话回答了他的问题:出来旅游一趟都有你们这种人跟着,真烦你一个人来的,擅自行动?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
    克里森咬着牙,瞪着闻缜。他看上去很想开口反驳,但是酸液正在腐蚀着他的皮肤,恐怕一开口就会痛叫出声。
    闻缜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好心还是别的什么,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让他的头靠在床边。
    坐在床上的南廷正在走神,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尾巴,没注意到闻缜的动作,结果一尾巴下去,直直地拍在了副官先生的脸上。
    格外响亮的一声啪。
    南廷连忙把尾巴收了起来,很客气地向对方道歉:对不起。
    克里森:
    他忍无可忍,低声嘶吼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我也想问你。闻缜颇具稀奇地看了他一眼,池派你来的吧,他要你来监视我,你擅作主张来杀我干什么?
    南廷:
    这个人怎么会对池的一举一动这么了解?这些天他都和自己待在一起,就算是要和姚凡联系,也会通过不留下任何痕迹的方式。
    联系起顾问先生对他说的话,他更加怀疑异管会内部,除了姚凡以外,还有闻缜认识的人了。
    南廷下意识地开始在脑海中排查那个人是谁。首先,所有和他认识的、知道他到底是谁的人都不可能,毕竟他们都参与了制定计划。如果那个人真是闻缜的朋友,他不可能还为了一份谋杀自己朋友的计划如此尽心尽力。
    那么还会有谁呢?
    难道是和姚凡差不多、但自己又不认识的角色?
    克里森咬着牙,不肯再开口了。
    半晌,他憋出一句: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池先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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