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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这一天, 雾城难得的没有下雨,甚至还出了太阳。
林肆拎着袋纸钱顺着石板路一路往上,在经过好几个“邻居”后终于在美岚女士的“家”前停了下来。
“hello美岚, 想我了不。”林肆嬉皮笑脸地摸了摸墓碑, 像是在摸小姑娘的脑袋, 他这会儿都能想到要是美岚能说话估计会骂他没大没小再跳起来打他。
美岚女士是林肆的亲奶奶,小时候林肆和美岚一块长大,那时候他性子调皮,没少挨美岚的打, 有时候被气狠了就捂着胸口故作心脏病发作, 演技拙劣得不像话,但对林肆却始终有效。
林肆点燃蜡烛, 上了柱香,然后开始烧纸钱, 边烧边说:“前几天您和我说打麻将输了好多钱, 哭得那惨样啊,哎哟我都看不下去, 哎您看看这么多够不?不过我说啊您能不能节俭点,每次给您的钱没多久就花完了, 是不是就上个月啊, 您说给我买了套海边别墅,没把我直接吓醒, 呵, 等我住上那别墅少说也要四十年后了, 所以您还是省省吧……”
纸钱的灰烬被风卷起吹向高处,老人们常说,烧纸时若是突然来了场风把钱吹跑了, 那就证明是地下的人开心,收到钱了。
林肆以前不信这些,但这次看着那被风吹散的燃烧着的纸钱,他的眼前好像真的浮现出了美岚那笑得全是褶子的脸。
“这么开心呢。”林肆笑着默默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又拿出另一袋,“那就再给你点,打麻将就打吧,想买什么也都买,反正你是听不进我的劝的,不过咱们打个商量,能不要海边别墅不,那边太阳可晒……”
从墓园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林肆迎面碰上了两个人,那两人在看见林肆后表情微微凝滞,片刻后却又露出微笑。
“阿肆来看奶奶了啊。”
林肆表现得倒没有多么热情,“嗯,刚看完。”说完他又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大姑,姑父。”
林矜芳是美岚的大女儿,也是林肆的大姑,两人虽是亲戚关系可这几年都没怎么来往,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在美岚的葬礼上。前几年林矜芳还会喊林肆过年来家里吃饭,但被多次拒绝后,她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简单的招呼后,双方都没有了话,姑父看着气氛尴尬,开口:“那我们……”
“你们去吧,我等会儿还有些事,得先走了。”林肆客气地疏离他们,大姑和姑父点点头,走前客套地留下一句下次来家里吃饭。
但他们都知道,这个下一次永远都不会到来。
林肆走在墓园外的林荫大道上,一种久违的阴冷再次攀上他的后背。对于林矜芳,林肆不是懒于应付,而是根本不愿意再见到她,因为他仍旧记得当他抽空回来看美岚的时候,在病房外偶然听到了一段对话。
【这病得花多少钱啊?】
【没听刚才医生说吗,就算做了手术后续治疗的费用也是个无底洞,估计能把我们家底都榨干。】
【哼!林晋诚那王八玩意儿自己要死就死,死之前还要把这么个烂摊子丢给我,他儿子那边事情又一大堆,我真是上辈子倒了血霉这辈子才生在林家!】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要不就算了吧,老太婆反正也活够岁数了,天天给她绑床上插着管子治疗估计也挺折磨她,我明天跟医生商量商量,办出院吧。】
那时候林肆因为这件事和林矜芳大吵了一架,他不愿意放弃治疗,结果林矜芳一句你有钱吗,让林肆彻底失语。
世界上最难治的病,便是穷病。
后来,林肆因为一些事情自顾不暇,被限制了出行和自由,等到所有事情解决完的时候,他才知道美岚已经去世了,而去世前,美岚还念着他的名字。
美岚孑然一身,没有什么遗产,唯一有些价值的便是那胡同里的老房子,美岚去世后林矜芳为了争夺那老房子和林肆差点闹起来,结果律师拿出一份美岚生前立下的遗嘱,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所有的财产归林肆所有,林矜芳这才闭了嘴。
林肆和林矜芳虽未直接撕破脸皮,但关系却是雪上加霜,逢年过节的问候大概也是亲戚间必须要做的面子工程。
林肆重重呼出一口气,今天遇见林矜芳让他的心情瞬间低落。
他骑着车一个人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瞎逛,逛着逛着不知不觉到了一个小区门口,林肆抬头望向楼层,拿出手机打出一个电话。
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起,里面传出一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接着才是一声女声:“喂?”
听到温宿安的声音,林肆不由自主弯起唇,“在家吗?”
“在啊。”温宿安刚洗完澡,把手机开了免提,然后去柜子里拿吹风机,“怎么了?”
“我在你家楼下。”
温宿安愣了愣,然后提醒:“我今天大姨妈。”
“……”林肆语噎,“我知道。”
“那你来干嘛?”
“不做/爱我就不能找你了?”说完林肆也想了想,好像自己真没什么特别要见温宿安的理由,只是忽然想她了,便来了。脑子里思绪翻飞两秒,林肆蹦出一个理由:“去不去逛街,我带你去买衣服。”
温宿安:“……”
温宿安:“您没事儿吧?”
林肆:“我不吃溜溜梅。”
“……”
温宿安和林肆的相处地点永远都是两点一线,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去床上的路上,再多一些也就是酒吧和纹身店两个地方,像一起出去逛街这种事,温宿安是根本没有想过,所以她觉得林肆肯定是抽风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无厘头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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