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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咿看到,郭依瑶眉头紧锁,原本红润的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
“覃野哥, 你把门打开。”郭依瑶双手紧握, 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十分醒目,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我不去找他, 他反而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着, 郭依瑶三步并作两步,转眼间走到了门口。
覃野抬手阻拦:“事情交给我处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外面的人根本不是送餐员,他是冲我来的。我要是一直不露面, 他能耗一整个晚上。”郭依瑶手速飞快,不出一秒钟的工夫, 门内侧的防盗链已被她拔掉。
“依瑶, 不要任性!”
郭雯急于起身, 差点被椅子下方铺的地毯绊倒。幸好周咿离得近出手搀扶,否则郭雯这一跤摔定了。
郭依瑶吓得直冒冷汗,赶忙跑回郭雯面前:“姐……”
“我没事。”郭雯重新坐好,紧紧抓着郭依瑶的胳膊不让她再次走掉,“你听我说,我同意你和外面那个人见面, 但我必须陪你一起。”
郭依瑶面露难色:“姐, 那人很难缠。”
郭雯仰起头,温柔的目光拂过郭依瑶的脸:“今年年初人民艺术剧院开年大戏排演,我被借调过去给演员们化妆,再难缠的人我都领教过。你别担心,我有心理准备。”
郭依瑶犹豫不决:“可是……”
“我们留下,陪你一起面对。”周咿轻声说, “我会待在雯雯身边,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最令郭依瑶焦虑的问题得到了明确的答复,她心中豁然开朗。
“周咿姐,你和我姐,还有覃野哥、尚亦枫大哥,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实话实说了,你们不要惊讶——门外那个人,是我爸的男朋友。”
“什么?”郭雯一时语塞。
“姐,我早想告诉你的,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郭依瑶眼帘低垂,视线落在鞋面上,“我从四中退学之前,无意中发现了我爸的秘密。他每周五下午都请半天假,先和那个男的约会,然后才去学校接我回家。我忍了好久,有天终于忍不住了,我跟我妈说了,结果换来一顿臭骂。”
“婶婶怎么这样对你?”郭雯眉头深蹙,“你是为她好啊,她怎么不领情?”
郭依瑶抿抿嘴唇,艰难地道出实情:“因为我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门外男人持续不断的敲门声,怪异声线的絮絮叨叨,化作了刺耳的噪音,精准地刺痛众人的耳朵。
秘密摊开了,郭依瑶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说出来我好受多了。当我知道我爸不是我亲爸、我妈不是我亲妈、我只是他们形式婚姻一块遮羞布的时候,我反而看开了。姐姐哥哥们,你们不用替我难过,以后的生活我自己去闯,我会很努力的。”
郭雯默然不语,眼眶悄然变红。
周咿轻轻握住郭依瑶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感受到冰凉的触感。“来者不善,你暂时不要和他见面。我想办法把他劝走。”
郭依瑶感激地看看周咿:“我跟他把话说明白,问题就解决了。”
覃野守在门边。
他插好防盗链,任由门外男人信口开河、软硬兼施,他也丝毫没有做出让步。
尚亦枫所在律所接的案子里,见识过类似的家庭——男女双方出于某种目的结婚,领养孩子借以维系婚姻关系,实则各怀心思、各有各的工作圈、生活圈。他们居住在同一屋檐下,勉强算作是利益共同体,但真实情况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曾经有一对夫妇,选在领养的儿子刚满18周岁高考在即的时候协议离婚。那个尚未迈进大学校园的男孩,得知实情后一时无法接受,差点放弃自己的生命。幸运的是,男孩遇到了关心爱护他的老师和同学,最终顺利考上了理想的专业,开始独立生活。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像那个男孩一样幸运。
尚亦枫见过的委托人越多,越质疑自己长年坚持的理念。
公平、正义,对这种人而言,仿佛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们掩饰真实所想,经营着令人羡慕的婚姻假象,悄悄毁掉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的人生。归根结底,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是不会为别人考虑的。尚亦枫望着几步之隔的郭依瑶,心内五味杂陈。
“你们好奇怪!”门外男人提高嗓门,“我好说歹说,说得口干舌燥,你们就不肯让我送餐进去是吗?”
覃野冷笑一声:“别演了。我们知道你是谁。”
男人的理解能力似乎很差。他仍然坚称自己是饭店的送餐员,板鞋的鞋尖又往门缝里挤进来一大截。
忽然,套间卧室里的座机响了。
周咿接通电话,听对方说完她便放下听筒:“隋波点的餐在一楼大堂前台,稍后客房服务员会送上来。”她对郭依瑶说:“你不要出门,和雯雯待在一起。我回趟单身公寓,去拿你们的换洗衣服。有覃野和枫哥在,你们很安全。”
郭雯摇头,牢牢抓着周咿手腕:“外面那个男的纠缠你怎么办?小咿,换洗衣服不重要,你留在这里,别去冒险!”
“雯雯,我不会有事的。”周咿心里早有计划,“不论门外是人是鬼,我都能应付。”
说着,她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只半指手套,戴在手上。
覃野唇边漾起一个会心的笑。他半边身体抵住门板,双肩一耸,快速取下双肩包,抛给周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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