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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钦红着眼睛,什么都没说,安静地站在姜意南的身旁,一脸沉默。
吴女士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一双眼睛通红,跟兔子的眼睛似的。
“南南,妈妈有罪,你把南瓜交给我带,我却没给你带好。”吴女士说着说着又哭了,“昨晚宝宝就有些吐奶了,可我没在意,她平时就会吐奶,我就以为是正常现象。结果她今早就开始拉稀了,奶也喂不进去,一直哭个不停,我这才发现不对。南南,你骂我吧,是我大意了!”
姜意南抹了把脸,擦掉眼角的泪水,哑声开口:“妈,不怪您,是我不该离开宝宝去云陌的。我就该在家一直守着她。”
吴女士掩面而泣,“南南,我对不起你……”
顾砚钦起身抱了抱母亲,安慰道:“好了妈,这是意外,谁都不想它发生的。我和意南没怪您。”
顾教授搂着妻子的肩膀,“咱们先出去吧,让孩子好好睡觉。”
两位长辈离开病房。只剩姜意南和顾砚钦陪着孩子。
顾砚钦说:“坐了这么久的高铁,你肯定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宝宝。”
“不行!”姜意南斩钉截铁道:“我要守着宝宝,我不能离开她了。”
才出门两天,孩子就突发肠胃炎住进了医院。她真是怕了,无论如何都不敢再离开孩子了。
顾砚钦知道劝不住她,也就不再劝了。
他先去了趟医生办公室,询问了孩子的情况。然后又下楼买了两份宵夜。
一晚上都在路上奔波,两人都没怎么吃东西。他在火车上还吃了点盒饭。姜意南是颗粒未进。
顾砚钦打开一次性餐盒,掰开筷子递给姜意南,“我买了鸡丝粥和蟹粉小笼,你多少吃点。”
姜意南只顾盯着女儿看,“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别到时候孩子好了,你又病了。”男人的语气不容置喙。
姜意南拗不过他,只能接过筷子。
“我刚问过医生了,宝宝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你不用太担心。”
“嗯。”姜意南嚼着小笼包,闷声闷气。
她勉强吃了两个小笼包,又舀了几勺鸡丝粥。
她放下筷子,轻叹一口气,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顾老师,你说我爸妈摊上我这样不听话的小孩一定很头疼吧。”
养儿方知父母恩,女儿这么点肠胃炎,她就慌成这样,食不下咽,全无胃口。
再想想自己的父母。她那会儿正值叛逆期,她讨厌跳舞,讨厌父母的专横,一门心思和父母对着干。天天和他们吵架。比起两个月的小婴儿,她当年的杀伤力可太强了。父母摊上她这样不懂事的小孩肯定特别头痛吧!
“嗯?”
顾砚钦起先没接住姜意南的话茬。不过他很快揪反应过来了。
姜意南是从女儿身上看到她自己了。
顾砚钦想了想才说:“你爸妈是为了你好,可方法没用对。你那会儿年纪还小,本就叛逆,你也没错。只能说是你和你爸妈之间缺乏沟通吧。”
“不瞒你说,其实得知自己怀孕以后,我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一来是怕毁了自己的事业。二来也是害怕承担做母亲的责任,我怕自己教育不好自己的小孩。”
女人细声细语,“南瓜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就问过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你说男孩女孩都喜欢。其实我是更希望她是男孩的。因为我害怕把女儿培养成第二个我。”
其他女孩的十二三岁,按部就班上学,交三五个好朋友,追一追喜欢的明星,讨论班上哪个男生帅,放学奶茶店坐一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为了考卷上的分数多那么几分。
可姜意南的十二三岁,除了上学,还得练舞。节假日、寒暑假全泡舞房里,跟着枯燥的旋律跳了一遍又一遍。一边哭,一边跳,脚肿了也得不到父母的一句安慰,还得咬牙继续练。为了摆脱跳舞,她和父母一天吵三遍,歇斯底里,鬼哭狼嚎,就跟个疯子一样。每天都能听见邻居的抱怨声。
吵得多了,连邻居都看不下去了,劝母亲:“孩子这么讨厌跳舞,天天哭,何必呢!还不如让孩子学点她自己喜欢的东西。”
母亲双手抱臂,姿态倨傲,“我是为了她好,我这个当妈的还会害自己闺女不成?”
那几年练舞生涯,简直就是姜意南的噩梦。
以至于后面几年,她根本就看不了任何跟跳舞有关的节目。她也从来不接这类综艺。
姜意南以为这样窒息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殊不知,父母突然就离开了。家散了,一切戛然而止。她也不再跳舞了。
所有亲戚都当她是拖油瓶,谁都不愿意收留她。她神色麻木地看着那些亲戚为了她的去留问题互相推诿,面目狰狞,甚至不惜恶语相向。
她冷漠地观望,等着政府安置。
然后谭秋闻从天而降,朝她伸出手,语气温柔,“南南,爸爸妈妈不在了,以后谭家就是你的家。”
她睁着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茫然无措地问:“谭叔叔,我可以信任你吗?”
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南南,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信了。
但事实是,他也只是陪自己走了一小段路。中途撤离,她还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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