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小奶兔被他放开后突然不着急了,像是听懂了他说什么,动了动耳朵后突然窜进身后的草丛里消失。只要它奔跑的路径没错,它可以很顺利地离开仙宫地界。
白松鹤只能祈愿着小奶兔听懂了他的话。
路明遥就这样从仙宫消失了,祭祀结束后仙宫里的人就没再见过他。谢遇安拿着他预想好的说辞,出乎众人预料重新坐上了那个位置。主要他手里还确确实实拿着花印,在他们认知中是不可抢夺之物,所以便无人怀疑。
风涅在北方妖林的日子,过得很是平淡。
他被逮进仙宫之前的几个老朋友在听说他的回归后,又重新把窝挪回了妖林:去了那么多地方,还是有你看守着的北妖林最舒适。
他们如是说道。
不过你这是怎么回事?去了趟仙宫,把自己从里到外也给沾上了仙气吗?大妖朋友们对他身上多出来的异样气息有点嫌弃。
对他和路明遥的事稍有了解的狐星御在边上抢着说:人家之前可是讨了个特别俊特别厉害的仙道道侣,整天和自己道侣厮混在一起,时间长了能不沾上那味儿吗?
啊,确实听说了这件事,可不是说了是误会吗?这道侣之契不都断了?
狐星御意味深长道:我瞧着可不是误会那么简单。
风涅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几人谈话间,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吵杂的动静,像是小妖们在为什么事争论。狐星御皱着眉头,拿出君王身边重臣般的气势问道:你们几个,在那儿吵嚷着什么呢?
发现风涅他们把注意力投了过来,小妖们才相互推搡着走到他们面前。
狐星御这才发现他们手里提着一只奶白色的小灵兔。
我们方才在妖林附近巡视时,发现有一只没见过的灵兔闯进了妖林。因为是仙道那里的灵兽,我们担心是仙道人派来查探的奸细,正讨论着要不要做主把它给处理掉。
狐星御皱眉:确实可疑,而且我们妖林设了结界的,它怎么能够进来?该不会是结界出什么问题了吧?
几人严肃地讨论时,一直默不作声任由他们去说的风涅却突然开口:等等,把它带过来。
小妖听话地将小奶兔提到风涅面前,后者盯着它看了几眼,很快就认出它是路明遥总抱在怀里的那只纸术化成的灵兔。他的心脏突然重重一跳,有那么瞬间在以为路明遥到妖林来找他时感到紧张。
可是路明遥的气息很招摇,更别说他元神里到现在都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如果他真的在附近他一定能够察觉。
既然路明遥没有过来,为何小兔子会自己跑到这个地方找他?
他把小奶兔抱在怀里,见它不断咬着他的衣袖往外扯,似乎是着急地想要带他去往何处。见此景,他的心忽然往下沉了沉。
路明遥出事了?
我有点事,先离开妖林几日。风涅带着小奶兔,给众人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留下一脸错愕的众人。
离开妖林之后,风涅才从途经的地方得知仙宫易主了,换得很是突然。
功成身退?以路明遥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就算真的要离开肯定也会高调地先在这方仙界做完一件大事,要所有人都记住他才会甘心离去。更何况他曾表露过对谢遇安的不屑,即使真的想撂担子不干,也不可能会把位置还给他才是。
四五天的路程,风涅只用了三天不到的时间就冲到了仙宫。他身上恰巧有路明遥与他分开前给他的仙宫令牌,而且仙宫外看守的护法也认得他,所以轻易就放他进去了。
还有人调侃:哎,听说宫主回上界了,你若是想见他估计见不着呢。
风涅把令牌紧紧握在手里,面无表情地朝仙宫深处走去。
就凭这个说法,他就断定事有蹊跷。
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回去?!说好要给双方冷静的时间,他都还没等他一个动作和答复,都还没来得及确认和说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怎能如此不负责任说走就走?
风涅!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叫住了他。
他停了下来,发现是显得有些鬼祟的白松鹤。他叫住他后还小心翼翼地往四周观察几眼,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后将他拉到僻静的地方:你是不是小兔子找到你了?
它这速度倒是快啊,我以为这趟来回至少得十来天才能等到你。白松鹤说道,忽的一阵叹息。
风涅沉声问:是你让它来找的我?
白松鹤郁郁寡欢地点着头。
路明遥呢?风涅又问道。
白松鹤的表**言又止,眼里不知为何漫着一股哀伤。这份忧伤似是化成了利器狠狠扎在风涅的心口上,让他突然有种可怕的预感,觉得他会无法接受白松鹤接下来的回答。
他,他你还是慢了一步。白松鹤的声音显得很无力。
他把路明遥和谢遇安在书房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风涅,然后又对他说之后的事。
歹毒的谢遇安成功让路明遥入套后,趁他虚弱想利用他身上的毒咒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中。因为谢遇安嫉妒着他的完美,不论是能力还是出身,他想要用这种方式毁掉他。
可路明遥不仅是倔脾气还是个硬骨头,是宁死不屈。他也不愿意在自己死后身体还会有被谢遇安利用的可能,所以据说他在穷途末路中非但没有向试图摧毁他意志的毒咒妥协,反而在自毁神魂的当儿还把自己的躯体也给消灭了。
到最后,连尸体都没留下。
风涅听完怔了很久很久,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冲进宫殿把谢遇安揪出来给杀了,却被白松鹤阻止:现在他拿着花印,而且无证无据,你若是就这样冲进去若把人伤着了吃亏的是你。
得先冷静下来好好规划规划才行!敖奕丞和即墨尘他们估计没多久后也要回来了,他们如此聪明一定也会察觉到不对劲,到时候与他们商量好情况再做决定也不迟。
风涅,你如今的清白是宫主坚持替你争取来的,你可别辜负他的一番苦心。白松鹤顿了顿,纠结道,而且,我总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虽说谢遇安亲眼所见的事不会有假,但但你也知道宫主他向来厉害,指不定,指不定这只是他的计划呢?
风涅冷声道:都魂飞魄散了,能有什么计划?
白松鹤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其实他也很绝望,但路明遥那日在书房的态度显然又有些怪异,只希望那不单纯是想借他去讨救兵这么简单。
直到离开仙宫,风涅都不能接受白松鹤说的事。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从仙宫易主到他的消亡,完全没有给他任何心理准备和缓冲的时间,他甚至觉得这是一场梦,是路明遥故意和他开的玩笑。
毒咒怎么可能还没解?
路明遥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就被谢遇安这个狡诈之徒给拿捏了?怎么会,突然说消失就消失了?
所有的事情就在刹那间,迅速得风涅的心脏都还来不及反应。他出神地走在人群中思考着这件事,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走到无人的郊野。
他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去思考这件事。
风涅取出路明遥送给他的,一个装着他部分元神灵力的凤凰雕刻。
在妖林的这些日子,他都是靠着这个东西来压抑自己的思念,缓解他与喜爱之人断开契约的疼痛。而就像睁眼闭眼间,他甚至可能连和他再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握着那只凤凰雕刻,借着里头的元灵力量用力地去感受着它的同在,试图感应上路明遥的元神。
可是这一回,传来的回应却是薄弱得几近于无。就好似他想要联系上的那个目标,已经从这个空间消失。
风涅很沉着,面无表情地捏着那只琉璃凤凰,不断消耗着精神重新做感应与链接。孤独地坐在深林里,几天几夜不愿停歇。直到精力耗尽,想再动用灵力时干涸得扯痛了经脉,他才靠在老树底下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歇斯底里的疯狂或剧烈的悲伤,只有敛目时,无意从他眼角滑落的绝望,轻轻打在他手里握着的凤凰雕刻上,发出轻轻的啪嗒声。
如果早知道闭上眼睛会见到路明遥出现,风涅第一天就会选择立刻睡觉,而不是独自在那里消耗气力却什么都没能得到。
梦里的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充满仙气的白色雾光,让人看得有些不真切。他从摆着棋盘的石桌旁起身,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对他弯了弯眼睛,眼中的笑意仍是如此明亮与温和。
小凤凰,你竟然为我哭了。头疼,你样会让我有罪恶感呢。就连戏弄他的声调都如此熟悉,仿佛这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在他身边发生的事。
风涅盯着他没有说话。
主要是有太多想说的,真正见到人时却突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梦境里的路明遥看起来,和在仙宫里的模样又稍微有那么点不同。他穿了套一袭素雅而又华贵的银白色衣袍,材质是下仙界都未必找得到的珍贵料子,轻盈而又丝滑,穿在身上的感觉估计很舒适。
最主要是,他身上还带着一种特殊的大气。举手投足间,都是让人无可挑剔的雅贵。有那么一瞬间风涅觉得,下仙界的所有人事物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般轻微,不值一提的存在。
甚至是谢遇安这个人,以及对他做的那些事。他的沾沾自喜在他眼里,是连挂在心上都嫌麻烦的东西。
梦境总是混乱多变的。
前一刻他们还在遥遥相见着不知该如何言语,下一刻风涅就见到路明遥坐在他怀里,身上服饰是半褪不褪的松垮,与他做着他们先前做过数次的亲密之事。
明明是梦境,风涅却又能很清晰地感知到他包裹着自己的清灵之气,宛若神交般刺激着他的元神。不同的是,那令他万分喜爱的气息比从前要重上许多,那样的满溢感让恍若置身于风暴之中,险些承受不住。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又令人震撼与不得不臣服的强大。
路明遥的轻笑声在他耳侧回荡:小凤凰,别难过。
我说了,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熟悉的语气让风涅的意识逐渐变得清醒,路明遥戏谑的语调夹杂在他诱人的喘|息中缓缓传入他耳里:你知道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性,既然要闹,就闹得彻底点。好歹是人家精心准备那么久的戏,得好好配合才行。
就连唇瓣上相贴的触感,都如此真实。
风涅突然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垂眸注视着情动的路明遥,放纵自己与他在似真似幻的梦境中缠绵许久,待结束时低声道:如今你与我已不再是道侣身份,为何还乐意同我做这些欢|爱之事?
路明遥餍足的坐在他怀里,抬了抬下巴答非所问:我给你的道德经,你看了吗?
提到这三个字风涅的额头青筋就跳了跳,闷声回道:没有。
路明遥听完眯着眼睛对他笑了笑,突然抬手往他额头拍了一下,抬起光秃秃的脚丫子无情将他踹开:自己悟去。
像是把他当成了工具,自己爽完就跑的渣男。
风涅被路明遥这么一拍直接拍醒了,坐在林子里又是一阵怅然。
明明是如此美好又那什么的梦,结束前突然又出现这三个字一下子把他给砸醒。
这辈子是跟道德经过不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大粗长!
第七十一章 原来,他喜欢上的人竟是如此遥不可及的存在
谢遇安重新成为宫主之后, 发现周围的一切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原本以为作为和下仙界的人相处得更久的他,比起路明遥他们会更愿意接受。结果他发现他回归之后,白松鹤姑且不说, 仙宫里的护法们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欢喜的心情。
没有热烈的欢迎仪式,就连仙宫外讨论此事的仙民们的态度,都有些出乎意料。
没想到上界来的那位仙君就这样离开了, 好突然啊。与其说喜悦,他们更多人的心情是震惊与难以接受。
毕竟是能成功唤醒灵脉的大仙君, 而且我以前还在仙宫当护法时与他打过几次照面。虽然现在离开后已经完全记不起他的模样, 但他身上的气质真的非常特殊。
护法们都说,是他们这些年来最尊崇的一位宫主了。
或许是因为他当初向路明遥承认的恶行已经传出仙宫, 叫下仙界的修士们都已经知道了他的作为,他们对他的观感有所下降。
谢宫主也不是说他不好, 只不过有路宫主为前例, 再看他突然就觉得他有些德不配位了。
是啊,还有从前几任宫主的祭祀仪式效果都不怎么好,害得咱们灵脉日渐虚弱。而且他消失的那段时间被扣押是受了损伤的吧?如今再回到这个位置,他真的还能胜任吗?
比起接受,谢遇安惊怒地发现更多是对他的质疑。
他心里自然是愤怒又感到不服。路明遥才继任多久?而他当年又花了多长的时间与这些人接触交际,尽心尽力完成他们提出的要求, 事事照拂着那些大小宗门,他们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谢遇安心里有所不服,但还是克制着没有把这心思显露在表面上, 只当什么都不知情安分守己地做着自己接任后该做的事。他刚回来,为了重新获得底下人的信任, 暂时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即墨尘和敖奕丞是怎么回事?谢遇安安排好了宫中事宜, 准备开始跟进宫外的事务时才发现这两位主外的大将还没回来, 只是给太玄和箴海两大宗门做善后,也该回来了吧?
一旁的白松鹤疑惑地看了他几眼,才说:善后只是小事,宫主让他们结束后继续到观海宗做调查,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
谢遇安闻言一怔,怒问:怎么没告诉我?
白松鹤也被他问得愣了愣,默默说:这不是都知道的事儿吗?都知道宫路明遥除了炉鼎的事情外,最想查清的就是观海宗昔年真相。
虽然后来谢遇安在暗算路明遥那会儿私下向他承认了此事,但即墨尘他们被派过去时谢遇安还未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自然是会继续按命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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