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徐以年面红耳热,腿又软了几分。
难怪他会感觉身上这么重
郁槐的手臂比他粗很多,再加上肌肉密度大,这么环抱着他,徐以年都没办法动弹。或许是因为睡梦中不知不觉被身旁的热源吸引,他居然也伸手回抱住了郁槐。徐以年盯着自己的胳膊看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将手向回缩,试图在郁槐醒来前抹消掉自己图谋不轨的证据。
就在他快要成功时,身旁的妖族眼睫微动,暗紫色的眸子缓缓睁开。
功亏一篑,操!
徐以年被逮了个正着,慌乱之下,他下意识把伸到一半的手放了回去假装无事发生。刚放完他就觉得不对,先不说他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刻自己坑自己,落在郁槐眼里,他的行为举止大概跟主动拥抱无异。
果不其然,郁槐视线下移,瞟了眼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而后又将目光放到徐以年脸上,唇角轻轻一扯。
他没有说话,徐以年却感觉被他从头到脚嘲讽了一遍。手贱这个缘由在此情此景下格外苍白无力,无论用什么理由解释都显得他心怀鬼胎,徐以年索性跳过了这个步骤。
他先发制人,恶声恶气地问:你抱着我干什么?
说话同时,他假装没事人一样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是我的房间,郁槐也自然地松开揽在他腰上的手,懒洋洋地把问题抛了回来,你不如想想你为什么在这儿。
早在徐以年刚睁开眼时他就醒了。男生自以为小幅度的动静对他来说堪比地动山摇,他都预料到了这家伙醒来后的整套流程:目瞪口呆、翻身下床、有多快跑多快。
他没想到,徐以年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么个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他们面对面躺着,四目相望。对比之前亲密无间的姿势,现在俨然称得上安全距离。
郁槐放手之后,徐以年紧绷的神经一懈,稍不注意就忽略了对方的答非所问。他跟着郁槐的思路回忆:昨晚我在橡山竞技场大杀四方,打出了当晚最精彩的一场比赛,全场赌狗都为我欢呼说实话,我帅得有点过分了。
是挺帅的。郁槐附和了声。
徐以年没料到还能从他嘴里听见一句夸赞,当即有些受宠若惊,下一秒郁槐语调平稳地补充:当着我的面昏过去的样子也很帅。
那是意外。
全场那么多人你不找,专门在我面前晕过去,你这算不算碰瓷?
徐以年一时语塞。
好巧不巧地,这句话戳中了他最心虚的地方。他当时伤势严重,强撑着走下赛台,在看见郁槐的那一刹过去养成的习惯不合时宜苏醒,他不由自主地表露出了脆弱。
徐以年硬着头皮道:你想多了,我都没看清是你。
郁槐意味深长瞅了他一眼,没有立即反驳。
他这副样子比直接回击更令人不安,徐以年脑海里警钟狂鸣,当机立断抬手掀开被子,准备趁自己还算占据上风时跑路。
但他的身体状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只是一个掀开被子的动作都做得异常艰难。这么严重的异能消耗后遗症估计没一两天是恢复不过来了。他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
疼。
他没忍住皱了皱眉。
好不容易把自己折腾起来了,他正想往床边挪,腿上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昨晚被谢祁寒开了一个洞的小腿在他移动时筋骨抽搐,徐以年痛得嘶了声,手脚一软,就要重新摔回床上。
旁边人及时地扶了他一把。
托在他背后的手掌平稳有力,郁槐扣着他的肩膀,让他上半身靠在了床头。徐以年见他收回手,目光不由得顺势落到他脸上。没想到郁槐也正在看他。
不由自主的,徐以年的呼吸乱了一刹。
咚咚
敲门声忽然传来。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这套房间的卧室,绕过隔断和走廊,卧室外面还有一间宽敞的会客厅,声音便是从那边传来的。郁槐下了床,随手在衣帽架上抓了件睡袍,边穿边向门外走。
妖族的身体都有着惊人的肌肉含量,郁槐背对他穿衣时,徐以年清楚地看见了他肩胛骨处的肌肉线条。妖怪的肩背宽厚紧实、手长腿长,一看便蕴含着极为强悍的爆发力。
徐以年的喉咙有些痒,无意间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郁槐拉开门,迎面而来的是笑吟吟的花衡景和捧着一大束郁金香的南栀。
郁老板,见郁槐只披了件睡袍,大半截胸膛都还裸着,花衡景最先开口,刚起床?没吵醒你吧。
醒一会儿了。郁槐看向女妖怀里那一大捧娇艳欲滴的鲜花,这是?
花先生送的,说是见面礼。南栀游刃有余地收下了这份殷勤。她和花衡景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笑容,比起送花的和收礼的,更像是棋逢对手。
眼见合作对象挖墙脚挖到了自己这里,郁槐不客气地问:你很闲?
花衡景恍然:忘了给你也带一束。
郁槐凉凉道:那你可能要和你的花一起滚出去了。
花衡景:
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聊?花衡景见势不妙转移了话题,他和南栀都站在走廊上,郁槐背后是宽敞的会客厅。他自然而然朝门内看去,想不到郁槐直接拒绝:不方便。
花衡景表情微变,想要进去的心更强烈了: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吗?
恰巧这时候房间内传来些许的动静,那声音极其轻微,常人根本无法捕捉,但在场的三只妖怪听觉都异常敏锐。南栀若有所思,露出个温柔暧昧的笑容。
郁槐懒洋洋地靠着门,像是故意说给里面的人听:毕竟才跟我过了一夜,不太方便让外人见呢。
房间内的徐以年猛地睁大眼睛,只觉得他措辞比原暮还不讲究。
这他妈是什么鬼话?!
果不其然,花衡景沉默了下来。徐以年满脑子都是那句过夜,脸上的温度陡然升高,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把拽过被子躲了进去。
如果花衡景和南栀进来,至少认不出床上的人是自己
他才打好算盘,就听见花衡景直白地问:谁啊,真的假的?
徐以年心道郁槐一定不会说的,相信郁槐!只有傻逼才会在这时候大大方方说出前男友的名字!
徐以年。
靠,你到底有没有情商?!
徐以年一把掀开被子,原地惊坐起。
门外,花衡景面露震惊。大多数妖族的感情生活都比较随意,在人类眼中甚至称得上糜烂,但自从认识以来郁槐一直是一个人,本以为后者清心寡欲这么长时间终于要向各位同族看齐了,想不到玩的是前缘再续。
又是徐以年。
你还真是花衡景艰难道,用情至深。
伴随着花衡景落下的话音,室内传来了一阵阵动静。
再不回去徐以年可能要拆房子了,郁槐示意南栀:你带他去书房,我稍后到。
不用那么麻烦,我是想告诉你地下拍卖会的货物渠道查出来了。花衡景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我们家的老头全在急着收拾烂摊子。
郁槐略感意外地看他一眼,夸赞道:动作很快啊。
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今天去找大长老还来得及。幻妖一族的家主语气轻快,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了。
徐以年一边听花衡景向郁槐告别,一边以龟速挪动。
他没太听懂地下拍卖会那部分,只大致感觉是个好消息。他现在全副心思都被几分钟前的社死现场占据,只想赶紧跑路,无奈移动时浑身神经仿佛拉扯一般疼痛,尽管没什么力气,他也坚持不懈爬到了床边。
他伸出脚,想要踩上柔软的地毯。
你急着上厕所?想尿尿可以说一声,我没不让你去。
徐以年身体僵住。
他呆滞地看向不知何时进来的郁槐,嘴唇动了半天没想到合理的解释,只能干巴巴地说:我复健,加强运动好得快。
他说话的同时把腿缩回了床上,如果有地缝,他一定毫不犹豫钻进去。
郁槐瞟了眼徐以年蜷缩起来的腿。男生的脚踝和膝盖泛着烟雾般的淡粉,阳光照射下,雪白的肌肤比夜间看起来更为剔透。
他淡淡道:你的伤是我治的,用不着你瞎折腾。
床上的人不可置信抬起头:你治的?
他原本以为昨晚郁槐替他找了医术高明的医生,再带他回到了这里,结果竟然是对方亲自治疗的。难怪他身上连一处皮肉伤都找不到了
老老实实躺一天自然就好了。
徐以年和他对视一眼,不自觉抓紧了松软的被子:哦。
中大奖的感觉又一次从天而降,他难得安分听话,重新躺回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好好盖住。
他特意将被子拉高了些,用来遮掩自己不断上扬的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情商》
第21章 破坏欲
模糊的钢琴声穿过雕刻山水花鸟的围屏,从客厅传入书房。
房间内陈设考究,玉质烟盅上的猫与蝴蝶活灵活现,大量烟灰堆积在里面,如同一座灰白的小山。烟雾缭绕中,幻妖一族的大长老握紧电话,逐渐眯起了眼睛。
从昨晚起便不断有电话打进来,传来的基本都是坏消息,他已有半宿未合眼了。
家主私藏了很多理应被销毁的账本,几十年前的旧账全被翻了出来!除妖局拿到账本后连夜清查公司,一查一个准。
这次的情况比他们预想中还要困难,除妖总局参与调查、学院也跟着穷追不舍。原暮放权给了那个鬼族的小子,这让他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对付长老院。外界的冲击比不上内部的动荡,身为家主的花衡景在这场变故中并未和他们站在一起,倒不如说,整件事情都是由他一手策划的。
他引来了学院和除妖局,又和郁槐达成了合作。如果早知会有今天这般局面,他们当初绝不可能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电话那端的下属焦急道:不知怎么的,原本准备送走的拍卖品全被家主截了下来,他甚至找到了当晚的人证。除妖总局马上就会批下逮捕令。其他长老都在想办法,您看现在
知道了。大长老冷声挂断了电话。
花、衡、景。
他在心中一字字默念这个名字,布满褶皱的眼睛流露出狠戾的凶光。他沉默半晌,重新拨通了一个电话。
抓紧销毁跟我有关的证据,我不能直接被判死刑!
帮我联系黑塔监狱,打点好一切
不,不用顾虑家主,大长老的声音轻柔得近乎诡异,他很快就会付出代价。
接完电话,他从书房中走出来。
黑胶唱片机运行时发出微不可闻的闷响,或许是因为唱针老化,出来的音乐带着略显沙哑的钝感,钢琴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他拨动唱针,重新换了首曲子。
许愿机能让花衡景变得言听计从,长老院为此耗费了不少功夫。花衡景的精神力非常强大,为达成目的至少需要准备上万人用于血祭,一名除妖师的血肉抵得上几十名普通人,这些日子他们也在尽可能地标记除妖师。
大长老算了算已经准备好的祭品,有条不紊地替自己沏了一壶老普洱。随着扩散开来的水蒸气,清雅的茶香萦绕鼻尖。
虽说黑塔会对他照顾有加,到底还是监狱,有一段时间他都喝不到这么好的茶了。正觉得遗憾,一道声音从侧方传来。
一杯茶作为断头饭,好像稍微寒酸了一点儿。来人从大长老的旁侧走到正前方,在太师椅上慢慢悠悠坐下,自然得就像这里是他的家。
大长老短暂地愣了愣神,随即从容地将茶水倒入郁槐面前的茶盏里。
郁先生来得不巧,我只能用这样寒酸的茶水招待了。
老者添茶的手不曾一颤,茶水稳稳当当与杯口齐平,多一分则溢。
茶满送客,酒满欺人。
郁槐没什么兴趣地睇了眼自己面前这杯逐客令,转而对上大长老的眼睛:你很自信能活着走出黑塔。
钢琴的乐声流淌在房间里,这是一首节奏悠扬的夜曲,老派的黑胶唱片机恰好与这首上了年纪的曲子相得益彰。
大长老一言不发。
对于妖族来说,他的年龄也算很高了。即使肉身已无可避免地显露出老态,他的眼神依旧如鹰隼一般锐利。
能把黑塔当成暂避风头的地方,长老院的门路确实不少。
看来有人走漏了消息,大长老不动声色,临时的安排确实会出很多小岔子。
除了这些,我还拿到了一条进入黑塔的路线,终点刚好是你的牢房。郁槐话音落下,大长老脸上终于浮现出异样的神色,叫它牢房可能不太准确,你给自己准备的卧室和隔壁的双人牢房一样大。你打算去度个假?
你想做什么?
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比较喜欢自由活动时死在海里,还是深更半夜死在自己的房间?不管怎么选,最后杀掉你的都是我。
像是看不见大长老难看至极的脸色,郁槐反客为主端起茶盅,将茶水倒进了大长老空掉的茶盏里,他没有刻意倒满杯,只是随意往里面添了些许茶水。
放下茶盅时,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话语却是命令式的:选吧。
大长老盯着那盏茶,仿佛在看毒辣的蛇蝎,嘴角的肌肉不由自主微微颤抖。
他有许多年没尝过受制于人的滋味了,满腔怒意令他胸膛起伏、呼吸也不知不觉变得剧烈。那杯摆在面前的茶盏被他咣当一声打翻在地,大长老不顾自己手背上溅到的水珠,抬起发红的双目同郁槐对视。
即使万般不愿承认,他在内心深处始终恐惧着鬼族的能力,盛怒之下,他对面前这双眼睛犹有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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