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闻恬怕得一直在抖,但男人恍若未觉,牵着他拐进一个无人的小巷,上了一栋破旧的、快废弃的出租楼。
到了二楼,男人用空下的那只手,掏出一串生锈的钥匙,捅开门锁进了门。
接着不怎么温柔的,把闻恬摔在了沙发上。
闻恬在进门后已经能说话了,他看着蒙着面罩的男人,战战兢兢问道:你带我到这里想干什么?
男人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很绅士地说道:刚刚动作有点急了,有没有弄疼你?
闻恬抿起嘴唇,一声不吭。
他本来不想和男人说话的,但见男人一步步朝他走来,还是忍不住弱弱问道:做、做什么
不做什么,怎么那么害怕?男人唯一露出的一双眼弯成月牙,哪怕戴着面罩,也能想象出后面是怎样一副粲然的笑容。
闻恬警惕地看着他,忽然觉得男人哪里有些眼熟,尤其是眉眼弯起来的时候。
没等他细想,男人朝他看过来,语气宠溺道:今晚就在这里睡吧,你这么小只,能睡下。
闻恬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收走了身上的通讯器,进房去了。
闻恬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正好十一点半,被这么一闹,已经快到凌晨。
但闻恬毫无睡意,他蜷在沙发上,嘴唇都在打着颤,被弄得湿红的下巴抵在膝盖上,瑟瑟抬着湿漉漉的眼,表情害怕又无助。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翌日清晨。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出租屋里唯一的一间房门被打开,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闻恬睫毛一抖,慌忙闭上了眼。
他听到男人的脚步声逐渐向他靠近,停到沙发前,就不再响了。
闻恬紧张得要死,呼吸声都放得很弱,想让男人发现他还在睡后赶紧走。
谁知道男人停在沙发前观察了他片刻,微弯着眼说:抖得太明显了。
指的是他装睡这件事。
闻恬一呆,怔然睁开眼,男人那张被蒙得严严实实的脸就在面前。
闻恬吓得呼吸骤停,本就白的脸色更差了,所幸男人并没有对他做什么。
他把一个刚开装的速食罐头推到闻恬面前,也不管他吃不吃,自己就进了房间。
闻恬不想饿死自己,老实巴交吃完了罐头,接着不知道做什么,只能看桌上的杂志消磨时间。
男人每到饭点,都会定时给他拿东西吃。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过的,几乎和世外隔绝了差不多。
男人没出过一次门,这些天一直泡在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闻恬也不想知道。
他比闻恬想象中还要怪异,从来不脱下那双皮革手套,也不摘下那个面罩,似乎不想让闻恬知道他是谁。
而且他有个怪癖,非常喜欢黏糊糊抱着闻恬,吃饭抱、早晨起来第一件事也是抱他。
闻恬从开始的不理解和羞耻难堪,到最后逐渐习惯。
但他始终不能习惯男人想抱着他去卫生间这件事。
如果不是闻恬红着脸,有点想发脾气地凶道我自己可以的,不用你,男人还会当他是个不能自理的小孩,抱着他去卫生间。
晚上的时候,闻恬想去卫生间刷个牙,但感应装置好像坏了,怎么也出不了水。
闻恬想凑近看一看,没注意被地面的水渍滑了一下,后腰撞到了后面支起的架子上。
生锈的东西撞人都是很疼的,闻恬难以控制地闷叫了一声。
出租屋隔音效果没那么好,出什么动静都能听见。
男人闻声赶来,抱臂靠在门沿上,声音有些低沉道:你喘什么喘?隔着两间房都能听到。
闻恬殷红的嘴巴抿成一条线,粉白的脸上浮出痛意。
他颤着指尖,忍疼卷起后面的衣角,嗫嚅问道:能、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后面是不是流血了?
男人骤然一愣,目光从他漂亮的脸蛋,挪到了他转过来的后腰上。
衣角往上捋起,那凹陷的后脊,确实剐蹭出一道细细的伤口,血从破口溢出来,看起来怪可怜的。
但男人丝毫没有露出怜惜的表情,反而紧紧抿起薄唇,眼里烧起一丛火。
在此之前,男人完全没见过、也没想过居然会有这么蠢的人。撩着衣服,软着嗓子,问一个绑架他的匪徒,自己的腰是不是流血了。
无异于是在对一个血气方刚的雄性说,快来弄我。
男人眯紧眼,时常含笑的声音冷下来点:自己看。
闻恬愣了下,也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傻话,立刻哦了声,磕巴道:那、那你能出去吗?
男人盯着他看了几秒,抱着的手臂放了下来,转身走出浴室。
闻恬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反思自己。
他刚刚在犯什么傻。
闻恬已经在这个废弃屋住了快五天,期间一直在找机会逃跑。但男人囤积的食物够吃上一个月,日用品也很新不用更换,他没办法在这些地方做文章。
终于有一天,看起来与世隔绝的男人接了个电话,接完后对闻恬说:我要出趟门,下午回来。
好。闻恬闷闷应了声,一副言听计从的乖顺模样。
男人睨了他一眼,眉开眼笑,似乎很满意他那么听话。
闻恬垂着眼,等男人出门的一瞬,他立刻赤着脚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只有一上午的时间。
闻恬先去拧了拧门把,不出意料没打开,门是从外面锁上的,还有一块横木抵在门把手中间。
屋里的门窗都被焊死,没有办法从这些地方逃走。
闻恬只能放弃,他开始在屋里找了起来。可惜他在桌柜翻翻拣拣老半天,一无所获。
他累瘫在沙发上,微微喘着气,忽然瞥到了冰箱,冰箱是双层柜,在最顶层放着一盆已经干枯的盆栽,沾满泥泞的盆地似乎压着两张票,后面还隐蔽藏着一个通讯器。
通讯器是男人第一天收了闻恬的那个。
闻恬起来走近冰箱,踮起脚尖把那两张票抽了出来。
票还是新的,是两张前往A区的星舰票,出发时间就在明天。
男人是想带他去A区?
闻恬想到这个可能性,小脸倏地白了白,颤着手从冰箱上拿回了通讯器。
他得找人求救。
闻恬蜷着指尖,在报警和打江璟电话两者之间,犹豫了一瞬,决定先告诉江璟自己还安全。
他在蒙灰的号码键上敲下几个数字,然后慢吞吞放在耳边,听到了待机的嘟嘟几声。
闻恬捏着通讯器,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黏糊糊粘在平滑的塑料胶上。电话每响一声,他的心都剧烈跳一下。
在响到第十秒时,电话终于接通,闻恬眼睛微微睁大,脱口道:上、上将?
电话那边没人回话,只能听到沉重的喘息声。
闻恬卷翘的睫毛抖了抖,有些不确定地说:是您吗
那头安静了几秒,传出无比熟悉的声音,沙哑的、舒朗的,微微含着笑意道:你的上将现在忙得很。
闻恬脑袋嗡的一声,脸色变得僵白愕然。
他慌乱地看向屏幕,反复确认,从第一个号看到最后一个号,都确定是江璟的号码没错。
可是怎么会
男人好像知道他在干什么、想什么,语调愉悦道:吓到了?
蠢也该蠢的有个限度吧。你以为我出来,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留在那儿的通讯器,你无论是拿来报警,还是给你其他男人打电话,最后都会转接到我这里。明白了吗?
闻恬骤然坠入冰窖,睫毛颤个不停,表情又惊又怕,我
男人似乎听到了他难忍的哭腔,唇角微微翘起,语气怪异道。
现在就哭了?
哭早了。
闻恬表情空白,还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他听到了男人上楼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然后是锁开的清响。
男人根本就没走。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的宝
感谢看到这里的宝子,下一本应该会开小可怜炮灰,在做大纲啦
第21章 甜O搬家 说话这么黏糊
闻恬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出租屋的大门顷刻间被打开, 男人去而复返,直愣愣朝闻恬走过去。
空气中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男人脊背挺得笔直, 漆如稠墨的眼中充斥着无机质的冷光,犹如即将乌云倾轧的海面,修长的身体慢悠悠、不疾不徐走过来,修长的五指伸起,在闻恬脸上覆下阴影。
你胆子很大。
闻恬眼睛猛地闭了闭,刹那间以为男人要骂他或者对他动粗。
但出乎意料, 男人没对闻恬做什么。
只一瞬,他敛了敛眉,眼中可怖幽深的暴怒平息,无声无息收起了尖利的獠牙。
柔软沙发上的漂亮男生尽全力缩成一团, 长睫一颤一颤, 犹如脆弱的蝶翼。
哪怕是怕成这样了, 也不会发出多大的声音, 很安静的。
脾气也堵得人发不出来。
你很会耍可怜。
但不得不承认,很管用,至少在我这里你是吃准我了这一点吗。
闻恬殷红的嘴唇微张, 很可怜地仰起头, 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
男人从闻恬紧攥的手指中, 一点点抽出通讯器,发慈悲般地劝慰还在发抖的小可怜:别那么紧张,刚刚只是吓唬吓唬你,免得你以后再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虽然他那么说,闻恬仍是苍白着脸, 坐姿僵硬, 不敢放松警惕。
男人把通讯器放回自己身上, 转而扫向闻恬,语气轻松:穿上你的鞋,出门了。
话题跳跃太快,闻恬愣了下才问:去哪?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男人指了指桌上两张皱巴巴的星舰票,本来打算明天再走的,但你太不听话了,所以改了计划,今天就去。
闻恬没猜错,男人是真的想带他去A区,那多出来的一张票也是给他准备的。
闻恬鼻尖微红,下意识就拒绝道:我不想去
A区鱼龙混杂、蚁鼠成群,去那里倒是容易,但要是想在那里买一张去别的星球的票,比登天还要难上数百倍。
如果闻恬真的被带去了那里,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男人盯着他那张有些憔悴却依旧艳丽的脸,弯了弯眼睛,舒和温敛的声音如玉盘落地:你以为你现在,有选择的权利?
闻恬顿住,张了下嘴,发现自己又陷入了无知无觉的状态。
他眼睛盈出眼泪,对男人发出可怜的呜呜几声,仿佛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男人只笑不语,语气宠溺道:听话点,走了。
男人像那晚一样,握住闻恬的手腕,牵引着他走。
很温柔,却也无法反驳。
他带闻恬上了一辆开往星舰地的悬浮车,大概半个小时,他们就到了。
男人带着闻恬下车,一步一步朝他们的航班次走去,闻恬眼睛湿湿的,小脸表现出抗拒,但怎么也抵抗不过男人的力气。
上星舰的流程很快,他们也没有要托运的东西,所以只需要检完票,没什么问题了就可以上去。
闻恬和男人一起坐到了座位上。男人拿出一个口罩,俯过身来替闻恬带上了,闻恬那张脸顿时被遮了一大半,只露出一双又惊又怕的眼睛。
两个小时就到了,你可以先睡一会,今天也累了吧。男人对闻恬笑了下,意有所指道。
闻恬怎么可能睡得着,他都要急疯了。
广播提示离起飞时间就剩十五分钟了,如果没有转机,他两个小时后就会到达A区。
闻恬简直度秒如年,眼睫颤颤抖着,额角冒出涔涔细汗,衬得脸更加白煞。
在广播提示马上要起飞,即将要关闭舱门的时候,前面忽然传出骚动,广播声乍然停止。
乘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发出牢骚,交头接耳问为什么到点了还不起飞。
闻恬也不知道前面的情况,呆愣片刻,就见身边的男人目光凝起,他指尖叩了叩座椅,半秒后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后方走去。
虽然他外表不显,但闻恬依旧能感觉到他心情很糟糕。
非常、非常糟糕。
闻恬还没想明白他要去哪,前面传来几道沉稳的脚步声,本来嘈杂的舱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闻恬抬起眼皮。
看见几个身着军装的alpha稳步走来,胸膛挺阔、步伐极稳。
而为首的是他很多天都没见到的江璟。
江璟宽肩窄腰,面上积着乌霾,唇角抿成平直的线,每走一步,霜冷的目光便扫视一下左右两边的乘客。
所有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闻恬想叫住江璟,但他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江璟从身边擦肩而过。
眼见江璟要走远,闻恬慌张地眨了下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尝试动了下手指,可能因为男人走了的缘故,已经能小幅度动了。
又想尝试腿能不能动,刚垂下眼的一瞬,已经走远的江璟忽然重新折返了回来,问道:这个座位上的人去哪了?
他在问闻恬,语气并不好,有点赶时间的意思。
但闻恬没回话,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
空气刹那间冻结成冰,周边乘客如同被掐了脖子的公鸡,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心里讷讷闻恬的胆大。
面前是军部的人,他居然连句话都不说。
江璟凝视了他一会儿,皱起眉,左手压在座椅上,覆过来摘下了他的口罩,闻恬没阻止、也不能阻止。
那张精致苍白的脸就那么露了出来。
周围乘客骤然吸了口气,心悬在嗓子眼,暗想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人就要被收拾了。
可他们就见,方才还神情冰冷可怖的男人,脸色倏地放缓,极力压制的情绪也消散不见,声音微哑道:原来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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