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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一两天经常这样。
蔺怀生埋下头,獠牙刺破竹叶青的脖颈,津津有味地喝着血液。
竹叶青连这也纵容,蔺怀生进食的过程中,他伸出单手,拍抚着蔺怀生的背。
蔺怀生嘟囔道。
我总觉得,是因为你的血太好喝了,我才跟你私奔的。
竹叶青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依旧这样贴着,过了一会,蔺怀生挪了挪身子,但不是要来下来,而是弓起身体想要倾听竹叶青的心跳。
这是你有的、但我没有的声音。
但最近我错觉自己好像也长了一颗心脏,它在我的身体里,偶尔咚咚、咚咚,吵着我脑袋疼
蔺怀生他说这些话,也不知道是想要抱怨,还是想要撒娇。
竹叶青的目光闪了闪,他的眼中同样有黑色的数据流窜过,但他的一切行为和思想又让他与众不同。
尽管竹叶青与祂之间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因为蔺怀生而得到了进化,不再单纯只是祂的附属品。
可以说他现在是一个全新的祂了。
也许是生生饿坏了肚子,把肚子的声音幻听成了心声。
在蔺怀生怒瞪他之前,竹叶青抬手抚摸着蔺怀生的后脑勺。
再喝一些吧。
他这样温柔劝说道。
第87章 进食游戏(16)
蔺怀生的吃饱与喝足,竟只需在一个人身上就完全实现。
他餍足地挂在竹叶青的背后,慵懒的模样像一只眯觉的猫科幼崽,但他毕竟是大人了,再怎么把他当成一个需要去呵护的孩子,挂在人身上总是有重量的。
但竹叶青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影响,他料理自己晚餐的动作很快,几乎没一会就出锅装盘。而他就这样站着,几乎三两口迅速吃完,然后打开水龙头,冲刷盘子并放好也只占用他很短时间。
曾今的蔺怀生恐怕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这些血奴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也根本不了解这些围绕在他身边这么久的人类们的过去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和生活。
直到擦手这个步骤,竹叶青才放慢了速度。他们从血族领地一路逃出几经辗转,身上的衣物早就不是当时的了,但唯有手帕这样小件而私人的物品,竹叶青仍然留了下来。
毕竟偏僻的人类小镇,去哪里得到一方上等料子的手帕呢。
他专注着擦拭,像完成一个仪式,而选最好的东西,本来就是对神明的虔心。祂是神祇,竹叶青也等同于神的分体,这世界全为神庭,但他却从中叛逃,从此做一名流浪的异教徒。起因,是他对爱这部经典有了不同的诠释。
曾经的神明沦为信徒,去供奉他心中的神明。
而供神触碰神的手,自然要干干净净。
蔺怀生跟着醒了,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我怎么睡着了?
他刚才可只是靠在竹叶青的背上啊。
竹叶青摸摸他的脸:是啊,生生怎么就睡着了,用完就丢,真是个坏孩子。
蔺怀生一听,又尴尬又不服气,但最后通通没底气,因为他就是睡着了那竹叶青生气了么?
他抬起脸,却只看到男人宠溺的笑容。
竹叶青仿佛只轻轻一捞,就把这个不轻但也不重的重量抱起。他这次握的是小腿,蔺怀生就屈坐在他的手臂间,像一尊被供起的神像,但不是西方的神,而是菩萨庙的小菩萨。
坏孩子,让我抱抱你吧。
坏孩子这称呼,让蔺怀生有点不高兴又有点高兴,他说不出原因,毕竟他没那么聪明,是个睡一觉醒来就能把记忆全忘了的傻瓜。可他天然能分辨得出,对方很爱他。
蔺怀生环住了竹叶青的脖子,神像倒下,在怀里变成了亲爱的爱人。
爱人最擅长使坏。
你不是已经抱了么。
蔺怀生轻声批评对方的无赖。
屋外又下起了雪。
这间逼仄的屋子,从厨房到床,只需要十步以内的距离,这也是竹叶青需要局促着用餐的原因。
竹叶青把蔺怀生放在了床上,他的手放下了,可蔺怀生没放下,最后两个人一起倒进床里。
东方男人的长发垂散,落在爱人的耳侧与身上。他的手撑出一片空间,让爱人舒舒服服躺在自己的眼前。他的手臂、他的血肉、乃至他的黑色长发,都在爱的诠释中,令囚禁与保护共生。
蔺怀生仰躺着,向竹叶青投来他澄澈的眼光。
竹叶青其实最喜欢的,是这双不是血族的黑色眼睛。他从祂那里偷来记忆,就始终记得在坠落的满团火光里,那双澄澈而明亮的眼睛。小羊的眼睛。
可他没有亲身经历,于是竹叶青所有画过的蔺怀生,都遗憾地没有圆满眼睛。
现在,他亲吻这双眼睛。
会不会在心里觉得,我的爱人也太没用了,竟然只能一起住这么狭小的屋子。边吻着,竹叶青开了一个玩笑。
蔺怀生摇头:不会啊。
他扭过脸,注视着床头的玻璃窗,密闭的窗户上结满雪霜,而外面的大街上,家家闭户,雪在门前积到了小腿般高,它不许雪天有任何一个生命离开爱巢。
屋子里很冷,男人的体温却又很热,蔺怀生依然可以理所当然地继续娇纵。
蔺怀生挺认真的:又有多少人能像我现在,每天醒来一睁眼,雪花就仿佛落在我的眼前呢?
蔺怀生坐起来,手扒着床背,眼睛则注视着外头。过了一会,他说道:雪好像也把我们家的门给挡住了。
这是蔺怀生观察别人家得出的。
毕竟他们也住在临街一楼。
竹叶青覆住他。
那就挡住,不要走了。
和爱人经历一场雪天,实在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竹叶青以为自己不会睡很久,但他醒来时,窗外的路灯却已经亮了。向更远处望去,贫民街也有三三两两户亮起的灯光。
他坐起,连带身上充着鸭毛与棉花的冬被滑落,他握住被子,轻轻掩回了蔺怀生的身边。
男人下床,抓起落在床尾的衬衫,重新把每一颗纽扣系好,然后再是大衣。但竹叶青没有离开蔺怀生,依然在蔺怀生的身边,静静地凝望着他。
过了一会,他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支针管。针管中事先存满了透明的液体,竹叶青拔掉针套,并推了一点,然后扎进自己的小臂一口气推完。
竹叶青身体里的血液几乎立刻有了反应,它们强烈地灼烧,仿佛把一个人活活烧干,而这份痛苦,竹叶青每一次都面不改色地忍下。
他时常想,这个世界里,是他有着让蔺怀生最上瘾的血液。那为什么就不能是真的?而要靠一剂剂注射的药物,才能成为蔺怀生的命中注定。
如果可以由他来设计,他就会为自己和生生设计一次全新的身份。
蔺怀生呢喃了一声。
他才醒来,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碰了碰,接着便听到竹叶青温柔的声音。
醒了?
尽管还渴睡,但蔺怀生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他没有立刻睁开眼,而先在脑海里纷纭地回溯。他第一次醒来,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一切,后来的每一次醒来,蔺怀生总有多余的担心,怕自己还会把眼前的竹叶青忘记。
如果他真的还会再忘记,那闭眼的这些短暂片刻,起码让他对男人的态度没有那么差劲。
闭着眼的爱人朝自己伸开手,露出柔软的皮肤与胸膛,任何一个爱的虔徒都会为之神魂颠倒。
被子彻底成了无用的东西,竹叶青用自己温暖爱人。
蔺怀生光着的手臂和对方厚实的衣料磨蹭,他仍然闭着眼睛,问道:你出去了?
竹叶青说没有。
只是醒了。
现在的他在蔺怀生这里得到了足够多的偏爱,让竹叶青这样一向温柔而强大的人也竟不自觉地有了示弱的埋怨。
你怎么睡了这么久。
他的声音好轻,蔺怀生觉得自己要是不认真些就听不清了。
蔺怀生睁开眼,开心自己没有再一次忘记。
他和竹叶青说:我只是比你多做了一个梦,所以醒来的时间迟啦。
很平常的话,他却能说出誓言的口吻。
竹叶青不知道他得到的蔺怀生算什么样的:是这个故事里娇纵的孩子,还是真实的蔺怀生本人,甚至还可能是那个如果没有在原本世界里早早死去的蔺怀生。这是竹叶青永远不可能知道的答案了,他要学会在这个问题上止步和知足。可在蔺怀生这一处没有填满的探究欲,就使竹叶青在别处变得更刨根究底。
两个人黏黏糊糊地接吻,在吻里竹叶青刺探他想要的答案。
生生梦了什么?
蔺怀生想说,他梦到了许多,但都不真切,他自己都如隔着一层厚厚罩子雾里看花,更不要说向竹叶青复述。他只知道,他好像忘记了很多很多事情。
不同的眼睛,不同的床,但总有一双炙热的手臂,就像他们刚才所做的事情的一样,时刻紧紧抱着蔺怀生,有时候让蔺怀生舒服,有时候又让蔺怀生疼,好像生怕他跑了。
咚咚,咚咚。
他那颗死去的不会跳的心脏都好像要因此活过来了。
但蔺怀生不打算再和竹叶青说他好像又幻听的事,蔺怀生可相当记仇,他还记着男人是怎么取笑他的呢。
我梦到
他叙述的过程中,竟发现竹叶青细微的表情变化中透露真实的在意,蔺怀生为之讶异,心里又有微妙的得意,于是啊,他把语气拉得更长了。
我梦到啊,我见过好多好多个你,虽然和你不一样,但都是你。
说完,蔺怀生反而有了真实的疑惑。
我这样的血族,沉睡一次也许就是转生?
蔺怀生都快要说服自己了,毕竟他现在也是真的很嗜睡
竹叶青听完,问道:那生生见过他们了,会喜欢之前的那些我吗?
蔺怀生看他这种反应,还以为竹叶青是顺着自己的话调侃。
太多了,喜欢都喜欢不过来。
蔺怀生故意这么说。
竹叶青笑了笑,抚过蔺怀生的脸颊。
那生生记得爱他们的时间短一点、快一点,要记得这里还有我,我还在等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听口吻,他虽然没生气,却好像当真了似的。
可难道不是吗?
自他从祂那里分裂,他就在这个世界等待他的爱人降临,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
第88章 进食游戏(17)
蔺怀生敏锐察觉到了竹叶青温柔之下的淡淡哀伤。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但蔺怀生凑过去,轻轻地回吻。
你别难过。
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了。
只有彼此的生活就像纷纷扬扬的雪天,是那么得安静而缓慢。
蔺怀生问过一次:竹,我们不再继续走了吗?
从蔺怀生醒来、被自己那双巨大又恐怖的骨翅吓了一跳之前他们就已经在赶路。后来蔺怀生学会了收翅膀,他们仍然没有停下,直到来到这个小镇。
可这个小镇没有什么特别,不繁华也不漂亮,它只是雪天里在工业蒸汽的笼罩下再普通不过的小镇了,实在不像他们生命旅程的终点。
竹叶青告诉他:不走了。
雪下完之前,我们就在这里。
于是,蔺怀生尝试开始把这间小房子当成他们两个人的家。雪停也成为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好像雪停了以后,他们才能开始畅想下一段未来。
大雪天里,除了必要的采买,他们不再出门,所有的时间都完全腻在一起。那么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
看起来温柔而克制的男人,对于某方面的热衷时常让蔺怀生觉得他是不是有瘾。这可比自己的肌肤饥渴症听起来更难以启齿,蔺怀生心想,但身体的涌热和对方的体温一同包裹着他,于是他改了说辞,性瘾和皮肤饥渴听起来天造地设,更适合狼狈为奸。
蔺怀生趴在床背上,他看到了结着冰霜的窗子,也看到了模糊的街景。但片刻后,他就无暇去分辨到底有几个路灯,它们从几个晃成了十几个,而罪魁祸首就在蔺怀生的身后。
竹叶青的手掌,从蔺怀生的肩头,一直抚摸到他抓在床背沿的手指。蔺怀生最近才知道,男人的这个名字除了是一种酒,更是一种毒蛇。
你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竹叶青讶异:你现在还能想这件事吗?
然后,他似乎是笑了一声。
但也不是愉快的,非要形容,或许是气极而笑。
如男人所说的,之后蔺怀生再也无暇分心想别的了。
外面的风雪吹刮在厚玻璃窗上,而内侧也不断有氤氲的白气,屋外和屋里都有不停的声响。
蔺怀生向后仰头,失神地看着窗外不知何时亮起的路灯。而他的手上,毒蛇也强势地分开了他的五指,在他的指缝中筑巢。
不知多久以后,男人好好回答了蔺怀生不知多久以前的问题,伴随潮气的吻,也伴随湿漉漉的爱情。
是你。
是你为我取的名字。
在这个世界,在竹叶青之前,这个人类男性当然有他本来的姓名。可那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只是这个世界构建时的细枝末节,蔺怀生,才是他从这个世界睁眼的意义。
之后的很多天都类似那一天,狭小的居民房变成他们的爱巢,而他们,好像就是这大雪天里很平凡的一对爱侣。
蔺怀生的耳边依然时常伴有幻听,但他忍耐久了也习惯。毕竟他是一个已经活了很久的血族,说不定上了年纪的老古董就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呢?别人是债多不压身,蔺怀生则是病多不压身,何况告诉竹叶青,也只是白白让对方担忧。
这一次,蔺怀生又睡了很久,久到他醒来,发现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竹叶青不在他的身边。
蔺怀生慢吞吞地坐起来,而窗外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扬扬大雪。
他并未觉得无聊也不感到厌烦,但似乎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不安分的灵魂,更渴望能够经历外面世界的精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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