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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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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大概是想道歉,说自己并不是那么想的,但对方却已经完完整整听完了她的怒斥,小男孩的声音听上去失魂落魄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它会生病是我没有照顾好它,对不起,香椿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说到最后,那男孩子也要哭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越传越远,男孩子跑着离开了。
    萧有辞走到了门口,他脸色苍白,眼神紧紧盯着外面。
    小院院墙低矮,正好可以看到香椿现在门外的小树旁,她怀里揣着一只小黑狗,哭得很伤心。
    哭着哭着,她就站不住了,抱着小黑狗蹲在了地上。
    萧有辞的手在门上停顿了很久,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等他出去的时候,小姑娘的哭腔已经沙哑,声音也变得很低,她蹲在树下哽咽着,显然是真的为那只小狗伤透了心。
    萧有辞迟疑着来到小姑娘的身边,听到脚步声,香椿抬起头。
    萧有辞是个外人,又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小姑娘刚知道要脸面的年纪,看到萧有辞,连忙伸手抹了抹眼泪。
    可她哭得太凶,眼泪根本就止不住,约抹,脸就越花。
    她哽咽着,向萧有辞求助:萧哥哥,我的小南死掉了。
    萧有辞垂首看着她怀里的小黑狗,死了,都已经僵硬了就算他会修仙,也救不了了。
    他伸手扯掉了自己的衣袖,蹲在香椿面前,用那块衣袖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大概是他的动作太轻柔,不仅没有安慰到香椿,反而哭得更凶了。
    为什么我相信他才愿意把小南送给他的,这是安叶子留给我的安叶子被人送到代县去当童养媳啦,我再也见不到安叶子了为什么小南也死了
    小女孩儿哭得伤心欲绝,蹲都蹲不住,借着萧有辞帮她擦脸的动作,她倾身扑倒了萧有辞的怀里。
    萧有辞瞬间就僵住了,在他眼里,香椿也好,应海也好,还是昨天教他用筷子的老奶奶也好。
    他们都是天上的云,很脆弱的那种。
    他不敢动,僵硬地扶着香椿的肩膀,小孩儿哭得昏天黑地,萧有辞迟疑着,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后背。
    她哭得更凶了,脸也埋在了萧有辞的衣袖上。
    眼泪鼻涕都抹上来了。
    行吧。
    萧有辞尽量不去碰被弄湿的衣襟,他陪着她蹲在门口,哭了不知道多久。
    香椿终于哭累了,她打了个哭嗝,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抓着萧有辞。
    小孩儿后知后觉害羞起来,她连忙放开萧有辞:对不起,萧哥哥
    萧有辞看了看她怀里没了声息的小黑狗:我帮你把它葬了吧。
    香椿的眼眶又红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找了一棵梨树,把小黑狗埋在了树底。
    香椿仔细地埋好了土,又挪了一株芍药花在旁边,她说小南最喜欢芍药花了,去年春天的时候,它在爷爷的芍药花丛里打滚,弄断了好几株花,被爷爷揍了一顿。
    现在,这株芍药是它的了,再也没有会责怪它了。
    种完芍药,女孩儿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哭得眼眶发红,哭完之后,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太夸张了,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对萧有辞道歉:对不起萧哥哥,一大早就在你的窗户底下又吵又闹的,还拉着你帮我挖坑种花
    萧有辞道:不要紧。
    他忍了忍,还没忍住:刚才与你吵架的,是阿元?
    他还躺在床上的时候,曾听这小丫头提起过这个名字,那时候,她好像很喜欢这个叫阿元的男孩子。
    提到阿元,香椿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她还是生气,哼了一声,都:是他。
    萧有辞道:你哭也哭完了,去找他道歉吧。
    道歉?香椿抬起头:我凭什么要去道歉?他养死了小南,还跟我说小南只不过是一只畜生!
    萧有辞却淡淡盯着她,道:你叫他去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死了,你怎么办?
    什么香椿脸色一白,她呢喃着:怎么会死我我只是一时生气。
    说了气话而已。
    而且,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的死掉?
    萧有辞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冷,他想到了昨夜的那个梦,还有梦里让人不舒服的内容,他没有继续盯着香椿的眼睛,而是看着两人脚下的地面。
    他低声道:如果呢?一时生气就能让人去死吗?如果他真的听了你的话真的死了你怎么办呢?
    这如果太可怕,连想象一下,都觉得窒息。
    香椿还是个孩子,连生气是发狠的话,都是跟着大人学的。
    她承担不了这后果,被萧有辞吓到后,也顾不上自己的生气和伤心了,转头就往沈阿元家里跑去。
    看着香椿转身而去的背影,萧有辞却吐出一口浊气,他双目越发漆黑,像是能吞噬万物一般
    可惜了,当年,并没有人跟他说过这句话。
    他在刘家村处处与人不同,被父母疏远,被同伴嫌弃,他们嘲笑他,推搡他,甚至把他推入扈池河里,有一次,他差点被淹死。
    他怒极了,从来不说重话的人冲着那群小孩儿怒喊着:你们怎么不去死?!你们全都去死就好了!
    他不知道死是什么,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真的死了,所有被他骂过的,憎恶过的,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全部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他们都说他是灾星,是他给村子带来了不幸,他们不仅不接受他,还把他们一家都赶出了村子。
    那时候,他的养母正怀着孩子。
    父母把他看做山精野怪,他们厌恶他,也畏惧他,唯恐对他不好,会沾染跟其他人一样的厄运,一样莫名其妙的死掉。
    他们一起在村子外的山脚下生活了一年多,直到弟弟出生
    湖羌的兵来了,弟弟一直在哭,那年他四岁,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孩子的哭声会引来湖羌的骑兵,他们都会死。
    他把弟弟放进菜瓮里,希望木板能阻隔弟弟的声音,也希望湖羌人来时,发现不了弟弟。
    弟弟太小了,被发现,他们会当场被他刺死。
    可他没想到,他守在门口看湖羌人来没来的时候,放在窗台的石头意外掉落,砸在了菜瓮的木板上,菜瓮被封得死死的。
    等父母回来时那孩子已经被闷死了。
    那不是颜桐的过去,那是他,萧有辞的过去。
    后来刘家村就被湖羌人屠了,所有人都死了,他弟弟,他养父母,村子里憎恶他的人,对他避如蛇蝎的
    所有人,都死了。
    萧有辞被他的亲生父亲带走了。
    跟在父亲身边那几年发生了什么,萧有辞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他只记得是江鹤来杀了他爹,后来,他就被江鹤来带回了临仙门。
    30. 叙旧 你骗我什么了?
    小丫头到底还是跟自己的青梅竹马和好了, 萧有辞回过神跟过去时,两人已经说开了,站在院子里说笑。
    萧有辞过去, 香椿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低着头跟萧有辞道谢。
    萧有辞微微勾了勾唇角,就与他们告别,回家去了。
    他刚从一身伶仃的噩梦里醒来,心情是在是算不上怎么好。
    他终于明白师父为何要将他的记忆封印, 就按照他这爱钻牛角尖的性格,若是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过去,恐怕不能好过。
    可他现在也不太好过, 萧有辞低头想,这还不足以让师父封印他记忆的缘由。
    他合了合衣裳,又躺回了床上。
    他迫切地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村子被屠后他被自己亲生父亲带走的那两年,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后面,就真的只是噩梦了。
    梦境破碎,只有无数迎面扑来的魔物, 要将萧有辞撕碎, 它们身上裹挟着怨气和魔气, 稍一靠近,内心的杂念就被掀了起来, 像是石头丢入了平静的水面,激起无数圈不能平息的涟漪。
    萧有辞试图从这些碎片中拼凑自己的记忆,可他只要聚精会神,头就会变得剧痛无比,这东西跟心魔一样, 天生跟修炼者清正灵气不搭。
    萧有辞看了半天,只得到两个有用的信息,他爹叫萧启天,他爹确实是被江鹤来杀的。
    这源于两个画面,一个是父亲的自我介绍,另外一个就是萧有辞曾经在代县魇魔幻境中看到的,江鹤来击杀自己师父的那个画面。
    这至少证明那只魇魔没有说谎?
    萧有辞不知道。
    他浑浑噩噩睡到晚上,拢着衣服起床,却见外面明月高悬,照得地面亮如白昼。
    这应家村还是太热了,尤其是跟天璇峰比起来。
    萧有辞忍不住就想敞开衣襟,透透气,若是此时院子里有人,便可看到他衣衫凌乱,一头长发横七竖八地站在门口。
    可惜,院子里没人。
    萧有辞独自站了一会儿,还是内心慌乱,他被江止宴从临仙门丢出来,放在这个山旮旯里,一点临仙门的消息都没有。
    他想到自己昏迷前,江止宴从他胸口剖走的那颗心
    藏在衣袖下的五指骤然捏紧,萧有辞转身回了房里,继续做梦。
    他的梦颠三倒四,人也昏晨不分,日子过得乱七八糟,好巧不巧,赶上这段时间应海带着妹妹去代县走亲,也没人关照他。
    萧有辞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睡得烦了,就出门走走,饿了,就去隔壁蹭饭。
    时间久了,村中人都知道他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拉着他叙家常了,有时候萧有辞在旁边坐着看着这些凡人谈天说地,也觉得挺热闹。
    这一夜,他从噩梦中惊醒,心有所感,从床上坐起身来,发现窗外月光如水这几日的月光很好,今夜尤为清澈,萧有辞懒洋洋起了身,披着外衣,来到了院中。
    院中站着一个人,他穿着临仙门蓝白的弟子服,身形修长,腰间的剑没有剑鞘,华丽馥郁的剑身反射着清澈的月光。
    萧有辞先认出了那把剑,才慢吞吞的认出了来人。
    师兄。
    江止宴转过身,月光太耀眼,萧有辞竟然觉得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面前的人与月光融为一体,虚无缥缈,似是随时都会远去一般。
    萧有辞皱眉,拾级而下,来到江止宴面前。
    他走近了,终于看清楚了江止宴的五官,与去陵川前没什么不同,连衣服都是同一身,萧有辞松了一口气,问:师兄怎么来了?
    江止宴笑笑:来看看你。
    六十年时光在师兄弟二人中间流水般划过,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师父常年在后山闭关,天璇峰上,师兄弟二人相依为命。
    江止宴朝萧有辞招招手:过来。
    萧有辞走过去,江止宴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他比萧有辞高一点,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人:早十年,我就想这么做了。
    萧有辞耳后薄红,鼻尖微汗,却没避开江止宴的目光,他仰着头,乌黑的眼眸认真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江止宴的身影,和天上的明月。
    今夜月光很美。
    江止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很快挪开了目光,低声问道:想的怎么样了?
    他是说萧有辞的记忆。
    萧有辞说:村里的想起来了,后来两年想不起来。
    江止宴皱了一下眉。
    那不是什么美好的过去,如果可以,他希望萧有辞永远不要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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