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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北猛地回头,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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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怡情
第79章 封校日记 一更
学生们听说有家长进来了, 不顾老师的阻拦,呼啦啦地往东边围墙跑去,老师们拦都拦不住。
外头的家长们闻言更是打了鸡血似得, 跟着跑了过去。
宁小北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来到了那个曾经让他和范侠双双受伤的东边围墙。
自从出了上回的事件后, 这里的课桌杂物早就被清理走了。为了防止再有学生从这里跳墙,学校还特意在围墙上竖了带刺的铁丝,并且插满了玻璃片。
这些障碍物让企图逃课的学生们望而生畏,却阻挡不了想要探望儿子的宁建国。
毕竟做过多年的侦察兵,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不惑之年, 但是这个点高度对他来说压根没有妨碍。唯一的妨碍来自身后要不是赵景闻骑在墙头,死死地拉住他的胳膊,他早就跳下来了。
老爸, 你来做什么?
宁小北都要崩溃了, 原来的那个世界里可没有这一出!
报警,报警,报警啊!
校长在后边暴跳如雷, 开始语无伦次, 这是谁家的家长,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能这样呢?
小北!
宁建国见到儿子, 挣扎的越发厉害了。赵景闻几次差点拦不住他。
老爸, 你过来没用的,你回家吧。你要是进来, 你也要被隔离的。
宁小北仰着脖子大喊。
爸爸下来陪你。我和你们一起隔离,爸爸可以给你们做饭。
新闻联播里, 随着日增夜涨的被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节节攀升, 纺织学校这两天也开始风声鹤唳起来, 几次传言可能会封校。作为后勤保障的食堂负责人,宁建国已经几天都扑在学校里没有回家。
今天一早,他刚打算回家好好睡个觉,谁知道就从学校几个老师在吃早饭的老师口中听说,郊区的X大附中一早被封校了,现在不能进也不能出。
他当下手脚冰凉,差点瘫倒在地。
坐进货车里,连试了几次都发动不起车子,打了电话叫来赵景闻,坐了他的车才到了学校。
没想到这时候校门口已经乌鸦鸦地围满了家长,他看着乐乐妈妈都要给里面的人跪下来了,不但人进不去,手里的东西也送不进去。
突然想起高一军训那年两个孩子出事,听范侠说就是因为有个学生偷了同学的手机,想要从东边的围墙翻出去。
没有多想,宁建国转头就往东边跑去。
和大门口众人把守,煞有介事不同,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突然收到封校通知的校领导只顾着前后两扇们,压根想不到居然有家长会想到翻墙进学校。
赵景闻,你放开我!你放我下去!
宁建国眼看围墙下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叫来了保安和警察模样的人,冲着赵景闻苦苦哀求。
我不能让小北一个人在里面,我求求你,让我下去,让我陪着他。
他曾经以为这个叫做SARS的传染病离他很远,即便它已经打乱了他的生活和工作,但他一直以为自己身边的是不会遇到的。明明那么早就开始防御了,听了小北的话,家里准备了那么多东西,它难道不应该已经被消毒水,被口罩抵御住了么?
为什么学校里也会有人被传染,电视里不是说保护中小学生是防疫工作的重点么?为什么偏偏附中就被隔离了,为什么偏偏是小北读书的一中!
建国,建国你冷静点!你这样跳下去不会有任何好处的,你想清楚啊!
赵景闻简直后悔死了,他为什么会开车把宁建国送到学校来,他应该把他直接送回家,让他在家里休息,冷静才对!
挣扎之中,铁丝网和碎玻璃割开了宁建国的衣服,甚至割伤了他的手肘和大腿,鲜血滴了下来,像是两汪沸腾的热油,在宁小北的眼底炸开。
老爸,回去吧。我没事的,不要这样,老爸!
好歹经历过两次疫情,和仓皇到失去理智的常乐蕴比起来,宁小北冷静多了。
这种时候宁建国硬闯学校于事无补,反倒是可能连工作都保不住。
更可怕的是,很多家长见状也纷纷模仿起来,爸爸们摩拳擦掌,各显神通。妈妈们则在后面为他们加油打气。有几个长得瘦弱的家长,更是恨不得腋下生双翼,能飞到围墙这儿来。
赵景闻,你给我住手。你不放开我,我们今天就到头儿了。
宁建国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就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能和小北在一块了。他要看着他,他要看着他好好的才放心。
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
宁建国捂着自己的胸口,耳边发出一阵尖锐的长鸣,几乎刺穿耳膜。
呼呼
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气声。
他低下头,是无数的孩子们的脸,青春的,稚嫩的,他们抬起头看着他,最前面的那个,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他养大的,他一个人养大的宁小北。
他一手捂在胸前,一手去抓他。
孩子的脸突然变得无比的张皇,眉毛高高地挑起,嘴巴大大的咧开,他的孩子张开双手,泪水从他漂亮的脸上滑下。
我的孩子,你在害怕什么。
爸爸在这里,你不要怕。
呼呼
捂在掌心的胸口仿佛撕裂一样地痛,他仰起头,想要做一个深呼吸,再和他的孩子说话。
天真蓝啊,几天几夜泡在食堂的后厨,消毒,杀菌,打扫卫生,检查餐具,联系供应商,每天忙完,离开学校都是夜里了,都几天没有见到那么好的太阳了。
他感觉脚下有些轻,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一样,下一刻就落在了一片柔软的白云里。
真舒服,他心想。
就想这么一直睡下去,把这几天的疲惫都睡掉。
不过不可以,他的孩子,他的小北还在下面等着他。
宁建国挣扎着,挣扎着高高举起右手,想要再一次挺身,却力不从心。
爸爸,爸爸,啊啊啊啊!
宁小北抱着头,站在围墙下尖叫着。
范侠也在叫着,他和宁小北扑到墙边,伸出手不停地拍打墙壁。
骑在墙上的赵景闻拖着骤然倒下的恋人的身躯,看着他失去焦点的眼睛,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颊和青到发紫嘴唇,这一刻,他自己的心仿佛也停止了跳动。
我老爸,我老爸有心脏病!叫救护车,打120叫救护车啊!
宁小北尖叫着。
他知道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会失败了。
失去福利房,失去工作,无法曝光的不容于世的恋情,乃至被丁哲阳骗走的那三百万都只是旁因,爸爸的死最关键的原因,就是爸爸自己的身体啊。
现实世界里,在失去了正式工作后,宁建国为了供养读书的儿子上学,为了赡养母亲,不得不一个人打几份工,积劳成疾拖垮了他原本健壮的身体,诱发了他心肌梗塞。
在这个世界里,多日来的连续操劳和封校这根最后的稻草,提前压垮了宁建国还算年轻的身体。
这才是他再一次回到这个世界的原因,这就是那块久寻不到的拼图。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把这拼图放在自己面前?他被关在这里,他无能为力啊!
赵叔叔,我爸爸可能有心肌梗塞,快送他去医院!不能耽误,不能耽误!
声声哀嚎,近乎泣血。
范侠,照顾好小北!
赵景闻冲着范侠喊了一声,然后抱着晕过去的宁建国从围墙上跳了下去。
让开!让开!
围墙外赶来的穿着防疫服的镇医院医生和警察们也赶到了,他们本来是来赶人的,见到这个情形,医生们二话不说,先对宁建国展开抢救。
宁小北的心都要被扯裂了,他方寸大乱地扶着墙壁,满脸泪水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听到警车的声音,听到赵叔叔撕心裂肺的呼叫,他听到外面其他家长们的惊呼声。
可是爸爸呢,爸爸在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小北,上树!
范侠拉着他的衣服,往后一指。
爬在高高的树枝上,宁小北远远地看着救护人员用担架把爸爸抬上车。
隔着那么远,他还是看得到爸爸那青白的,散发着不祥的脸色,和紧紧闭拢的双眼。脚下阵阵发软,天地颠倒,要不是有范侠在后面撑着他,宁小北几乎无法站立。
赵叔叔跟工作人员不停地解释着,对方最终同意他跟着上车。上车前,赵景闻回头望见了趴在树上的两个孩子,冲他们摆了摆手,然后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
一贯调皮的范侠,此时无比坚毅地点了点头。
他不会在犯浑了,他想。
他发过誓的,对小北发过誓,要做一个能扛起责任的大人。
范侠一手撑着树枝,一手紧紧地将宁小北的身体牢牢地锁在怀抱里。
他的下巴抵着他的发丝,他看到他白到透明的耳朵不住地发抖,就像是一只仓皇的,在大草原上突然失去了母兽庇佑的小兽,脆弱到仿佛一触就碎。
又像是春天里突然遭受了暴风侵袭的柳树条,看着坚韧,但在狂风之下仍被催着得狂摆,无力地颤动。
他削瘦的背贴在他的胸口,两个人的心脏隔着彼此的皮肉同步颤动着。那血脉近乎交融的触感,让范侠也觉得自己此时心如刀割。
小北,小北哭吧,哭吧,哭出来
他在他耳旁念着,一手护着他的腰,让他不要硬撑。
不要怕,宁伯伯会没事的,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原本平静的小镇因为著名学府被封校,成为了本市的风暴眼。
毫无经验的校方经过最初的手忙脚乱后,果断在矮墙,花园等几个薄弱点内外增派了保安,并且安排年轻的男教师在校内巡逻,总算没有让事情进一步发酵。
有记者闻风而来,想要采访。都被防疫为由,拦在外面,恕不接待。
家长们虽然不能进入学校,但是为孩子送来的衣物,被褥和食品和药品都会被统一消毒,等待孩子们来领取。
下午的课正常进行,如果不是偶然从教室的角落传来近乎于哽咽的抽泣声的话,似乎并没感觉这隔离和普通的上课住校有什么区别。
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晚餐和平时不同,中午还能去的食堂餐厅突然被封了,不能随意进入。孩子们排着队,顶着夜风从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口罩的食堂大叔手里接过用外卖泡沫塑料包装好的饭菜。
范侠拿了两份回到寝室楼,路过一楼的时候,听到在寝室里传来骂声:冷的,都冻僵了!
他脱下手套,摸了摸饭菜,果然是冰凉的。
学校被封得紧急,没有准备好那么多保温桶。就连打包盒都是从附近的小饭店那里临时征求来的。
因为仓促,所以狼狈。
不一会儿小卖部那边也开始排起了长队,什么刁钻古怪味道的泡面,方便面今天都被卖出去了。
范侠蹲在墙角,胡乱地把自己的那份吃了。又把准备给小北的那份饭盒塞进胸口里,试图用体温把饭菜给焐热。
你回来了?
打开寝室的门,宁小北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转头看他。
嗯,吃饭吧,还热着呢。
范侠从身后拿抩鎽出饭盒。
你的呢?
我太饿了,刚拿到手就吃了。
范侠说着,转身去给他倒热水。
下面风多大,吃了风拉肚子怎么办?以后还是带上来吃吧。
宁小北打开饭盒,吃了一口。
哎,明天带回来吃。
范侠坐在他的对面,突然笑了起来。
刚才的对话,有点像平日舅舅和宁伯伯两人说话的样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宁伯伯没事了么?
他去打饭的时候,小北正和舅舅通手机。
嗯,当时是有些危险,好在有医生救治及时。
宁小北吃了两口菜,发现里面的饭是凉的。
怎么里面是冷的,要凉也是外面被风吹凉啊
他有些奇怪地停下筷子,眼角瞥见范侠敞开的运动校服的内摆,白色的衬里站了些许红色和黄色的油渍,星星点点的,像是洒在白墙上的小花。
难道他
怎么了?后来呢?
范侠以为他吃噎着了,忙把水杯推了过来。
宁小北低下头,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坐了过山车,哗啦一下被抛到了天上。
眼珠子慌乱地左右摇摆了两下,像是站在岔路口的幼稚麋鹿在寻找方向。
不过毕竟不是真的十七岁,精于世故的老灵魂很快就让自己平复下来。
伯伯现在还在医院么?
嗯说要住院观察一下,做个24小时的心电观测。
赵叔叔他他认识长海医院的心脏科主任。打算之后转到那边,再仔仔细细地复查一下。
其实这个是宁小北要求的。
宁建国在车上醒来后就认为自己没事了,连医院都不打算去。最后被赵叔叔强压着去最近的三甲医院做检查。
赵叔叔打电话来报平安的时候,他爹还闹着要出院,说他什么事儿都没有,现在就要回家给儿子打包衣服,还准备第二天再来一趟学校。
他跟赵叔叔说,千万不要听任老爸的话,一定要做一次全面检查。他老爸他有时候干活干的会喘不过气来,尤其是最近几次熬夜看球后,第二天走路脚步都会拖地这是他这几天刚回想起来的。
原来爸爸的病症出现的时间比他原本以为的要早得多。只不过因为平日里宁建国表现的太健康,三年五载都没有感冒过一次,而那些症状又太细微,所以连他都差点瞒过了。
老大你放心,好人有好报。宁伯伯肯定没事的。我舅舅一定能照顾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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