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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银钩用得可还趁手?”拓跋弘毅笑道:“朕这次把那匠人也带来了,等会儿让他给你看看。”
邓玦笑道:“多谢陛下。”便从左袖中捧了银钩出来,给拓跋弘毅看。
他能近身拓跋弘毅,却不必卸下武器,也足见拓跋弘毅对他的信任。
拓跋弘毅摩挲着那银钩,有些感慨,道:“记得当年银钩初成,你还是十七岁的少年。一晃眼过去这许多年,你做了水师都督,朕呢……膝下已有孩子。”他抬眸望向邓玦,沉声道:“当初咱们年少,不知天高地厚,曾满腔豪言壮语,要叫天下太平、生民不知饥馁。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朕心未改,无缺你呢?”
邓玦垂眸望着皇帝手中的银钩,上面映着两人的倒影,肩膀相挨,宛如亲兄弟。
他今年二十有八,与拓跋弘毅相识在十四年前,算起来竟也是半生相识。
“臣亦与陛下一般。”邓玦伸出手去,握住了那银钩,凤眸轻抬,望入拓跋弘毅眼中,沉声道:“初心未改,愿天下太平。”
拓跋弘毅露出笑容,拍一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道:“等朕的指令。”
第233章
邓玦与梁国皇帝沔水相见的消息,很快便呈到了穆明珠面前来。
对于邓玦与梁国皇帝的这次相见,穆明珠派了黑刀卫暗中随行,本是为了保护邓玦的安全,但是看到黑刀卫传回来的消息,却一时沉默了。
她没有想到两人的相见,竟然是梁国皇帝拓跋弘毅进入大周境内。
这是对邓玦何等的信任!
梁国皇帝拓跋弘毅是个聪明人,这等程度的信任,绝非邓玦几句好话便能换来的。
梁国皇帝与邓玦之间,必然有某种深重的情感联结,不为外人所知。
而梁国皇帝入境一事,邓玦没有事前上报,究竟是来不及、不知道,还是不愿伤及梁国皇帝性命,却也难以判断。
留给穆明珠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永平三年深秋,膘肥马壮的梁国重骑兵再度南下。
这些年来,梁国骑兵南下已是驾轻就熟,很快便突破了周国人口稀少的秦州、遂州。
周国应对梁国南下,也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机制,调运粮草、派遣兵马,也都有条不紊进行。
在建业城中,除了朝中大臣来往的步履仓促了许多,市面上要供战马粮草的豆子价格飙升之外,普通百姓的生活似乎还是一如往常的。
梁国人又打过来了,那又怎样?建业城中的百姓并不慌乱,梁国人能渡过长江来吗?
朝中重臣如杨太尉等人的看法,也是认为这次的战争与之前类似,梁国兵马只是南下劫掠一番,破坏周国的发展而已。从现有的消息来看,他们不认为梁国内部造的船只,能够运载足够多的兵马,经沔水或汉水南下直抵长江。遂州虽破,但巴郡稳若泰山,梁国也不可能飞过巴郡,顺长江而下。
对于梁国皇帝拓跋弘毅来说,大军从秦州南下,其实只是一个“假动作。”他是要吸引周国的视线,麻痹对方,掩盖从水路南下的真实意图。
虽然是假动作,但拓跋弘毅原本预计的要顺利很多。
毕竟周国强在水军,步兵不过尔尔,对上梁国的骑兵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开战之前,不管是梁国皇帝还是大将吐谷浑雄都信心十足,认为复刻三年前一直推进到长江北岸的成功不是问题。
然而梁国骑兵攻破秦州与遂州,转而东行时,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先是大将吐谷浑一直以来的噩梦,两次折戟的上庸城。
这也就罢了,毕竟按照内部的计划,拿下上庸郡可以稍微放一放——虽然最后还是要攻占上庸郡,才能让沔水南下的路畅通无阻。
在此之外,梁国人惊奇的发现,原本一见了他们,便四散逃窜的周国人,不知怎么忽然有了胆子。在梁国兵马行进的路途中,有时候一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寺庙中,会冒出几十名骁勇的武僧来,联合当地几百名青壮,暗夜里下手,又或是利用地形之便,几乎能剿灭一支梁国百人的骑兵。骑兵贵重,一支骑兵覆灭,死掉的不只是精细养出来的人,还有精良的铠甲、健壮的战马。而这些,全都成了当地周国人的战利品。
梁国人不明白这变化,但周国人却很清楚。
一来是有了武僧挑头,大家有了组织;二来是梁国已经不是第一次南下,这次可谓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周国自永平新政之后,大量百姓都拥有了自己的土地。从前梁国兵马打过来,是世家为了维护他们的庄园,组织家丁备战。如今周国百姓,人人都是为自己而战。效果岂能一样?
梁国骑兵屡次轻易碾压,难免会出现骄兵必败的情况。
最开始梁国兵马没有做好准备,还拿以前的态度冲入周国境内。
于是一时之间,各种梁国骑兵遭到埋伏的消息纷纷报到了大将吐谷浑帐中。有的是一支骑兵经过村子时,被村民与武僧联合剿灭;有的是一支骑兵在林中歇息时,被百姓无声无息杀了放哨之人,随后又是一场剿灭;也有的是在看起来破旧的寺庙中过夜时,睡梦中就被堵死了门,一把火烧得只剩灰了。
这些穿梭在山林中,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当地百姓,靠骑兵去杀是杀不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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