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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公主殿下新得的这情郎,竟是从外面那些扈从中来的!
一想到这里,樱红恍然大悟。
就譬如从前那些后宫的妃子与侍卫来往,这原是最便宜的。
然而若是寻常的扈从,公主殿下又何须避人?
足见这人的身份不同寻常。
既与守着公主殿下的扈从有关,又身份不方便给人知晓做了公主殿下情郎……
樱红想到了近日在行宫宿下的荆州都督邓玦。
难怪那日公主殿下要给他赏一袭狐裘,原本说要给白狐裘,后来又改了红狐裘。
公主殿下赏人衣裳乃是常事儿,可是赏赐的时候还留意颜色,就颇为罕见了。
樱红想到这里,所有的逻辑都通顺了,自认为推出了正确答案。
“想什么呢?”穆明珠见她目光直愣愣落在揉皱的锦被上,大约也清楚她近日在担心什么,往她眼前晃了晃右手,笑道:“今夜想留下来陪本殿睡?”
樱红面上微红,意识到自己走神太久,笑道:“殿下另有情郎相伴,奴岂是那等没眼色的?”
一时樱红退下,穆明珠望一眼空荡荡的内室,从前不觉得,但这几日她回来的时候,齐云都在,如今忽然只剩了她自己,倒是有些不习惯。
也不知他外面的事情办的怎样了。
穆明珠低头又看了一会儿雍州各地统计的人口土地情况,起身走动,到外间问樱红道:“邓都督呢?”
樱红在外间窗下整理着碧鸢寄来的衣裳巾帕,笑道:“大约是在外园湖边垂钓。奴听小侍女们说,邓都督白天黑夜都在那里。可要派人去传邓都督前来?”
穆明珠回头看了一眼内室,不知齐云几时会回来,她也坐了大半日了,便道:“不必。我正想出去走动走动。”便披了狐裘,在扈从侍女簇拥下,往外园湖边而去。
这个时节的雍州,晨起时湖面会有碎冰,待到太阳升起便渐渐融化,等到夜晚再次结冰,如此周而复始。
穆明珠站在通往外园的门下,倒是一眼就望见了湖边那个小红点。
邓玦是很好辨认的。
因为冬日寒冷,若不是有差事,谁都不愿往四面漏风的湖边来。
只湖畔一个小红点,隐隐约约看出是个人影,多半是邓玦在垂钓。
穆明珠走过去,离得近了,邓玦的轮廓便慢慢清晰起来。
他披着一袭华贵的红狐裘,寂然坐在湖畔,手持一支碧玉竿,一动不动,好似已经与天、与湖融为一体。
穆明珠命扈从侍女等留在远处,独自缓步上前。
邓玦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却没有抬头,也没有睁眼,直到那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最终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来。
邓玦这才睁开眼睛来,缓缓转头看来,见来人竟是穆明珠,愣了一愣,张口似乎要起身见礼。
穆明珠微微一笑,摇头示意他继续坐着,轻声道:“看你这竿是什么鱼。”
邓玦望着她,慢慢露出笑容来,低声道:“殿下终于来见玦,玦这数日垂钓可以休矣。”
言外之意,穆明珠才是他最想钓的那尾鱼。
如今穆明珠既然来了,鱼竿上有没有所得又算什么。
穆明珠明知他的话信不得,然而漂亮话谁不喜欢听,便玩笑道:“昔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总算还有鱼竿;如今你竟是有一支看不见的鱼竿,亦是愿者上钩。邓都督,比之姜太公高出许多倍呐。”
邓玦轻笑出声,忽然感到手上的鱼竿一动,便交出来,递往穆明珠身前,柔声道:“殿下可要收了这一尾鱼?”
穆明珠也不推辞,接过来扯线收竿,见一尾金色的鲤鱼从湖面上跃出,随着她用力,被甩落在邓玦身侧的鱼篓之中。她一套动作,干脆利落而又娴熟。
邓玦原本就准备好称赞她的,见状有些诧异,眉毛一挑,迟了一瞬,才笑道:“原来殿下也是钓鱼的行家。”
穆明珠摩挲着鱼竿,神色有一瞬复杂。她前世避政那三年,可是把什么吃喝玩乐的事情都做熟了,钓鱼也是其中一项。前世她很喜欢在皇宫那条通往护城河的小水沟旁垂钓,尤其是四下无人的夜里,有时候会钓起些小杂鱼来,有时候则是**蟹等物,偶尔还勾起过婢女遗落的帕子。春花秋月,垂钓是她一个人的快乐。
她搁下那鱼竿,看向邓玦,淡笑问道:“邓都督为何喜欢垂钓?”
邓玦轻轻一笑,低头道:“玦愚钝,与人相交总有不合时宜之言,倒是一叶扁舟一钓竿、上有昊昊青天、下有浩浩江水,不需言辞,反得自在。”
他低头时,半张脸都陷在火红的狐裘之中,愈发衬得肌肤欺霜赛雪,而凤眼上挑,妩媚多情。
摒除他的身份而言,亦是难得的美人。
穆明珠意识到自己目光落在他面上有些久了,有些突兀地一动,转头看向寒烟漠漠的湖面,淡声道:“离新年还有三日,闲着也是闲着,邓都督有没有兴趣松散一番筋骨?”
邓玦低声道:“愿闻其详。”
穆明珠又道:“游猎时的那批勇士,几时能到襄阳?”
邓玦道:“明日可至。”
“好。”穆明珠随手扬了一把鱼饵,在两人面前的湖面上,垂眸看着大大小小的鱼浮上来争抢吃食,淡声又道:“雍州四郡,山野之中犹有大批未清的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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