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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成想那年轻商贾反而为难民辩解,道:也不能全赖他们。
太医惊讶道:你的眼睛伤了,还不赖他们?
年轻商贾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浑河遭灾,大水淹没了农田,颗粒无收,民以食为天,若是饿着肚子,谁又会在乎甚么礼仪教化呢?说到底,这不是百姓的错。
云禩听着年轻男子的话,难免多看了他两眼,开口问道:哦?不是这些难民的错,那是谁的错?
年轻商贾语出惊人,淡淡的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圣上于百姓,如师如父,浑河遭灾,被大水冲走的百姓超过千人,圣上却犹如泥沙充耳,不闻不问,自是圣上的错。
大胆!医官颤巍巍的呵斥,批驳当今皇上之人还没害怕,他反而筛糠一样颤抖,道:大胆刁民!你竟敢出言不逊,死、死罪!
云禩缓缓抬起手来,太医看到云禩的动作,不需要他说话,立刻自己闭上了嘴巴,垂头不语。
云禩道:你先退下罢。
是是,下官这就退下。医官狠狠松了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赶紧趋步退出了营帐。
云禩重新打量了几眼那年轻的商贾,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儿,身材高大,肩膀很宽,看体格倒像是习武之人,但说起话来文质彬彬,甚至有些迂腐死脑筋,还带着一股圣母的气息,自己的眼睛都伤了,却不怪罪那些行凶的难民。
云禩道:你可知晓,你的眼睛很可能没得治了。
年轻商贾轻轻叹了口气,道:回八爷,知晓。
云禩问道:即使如此,你也不怪那些难民?还觉得错不在难民,而在于圣上?
年轻商贾拱起手来,一板一眼,还是那般的迂腐死脑筋,道:错在于谁,并不会因着草民的眼目而左右,即使草民眼目不能视物,但心里到底是明镜儿的,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圣上的过失,无可推脱。
你倒是有趣儿。云禩轻笑了一声。
的确是个有趣儿之人,让云禩十足吃惊。
这般有趣儿之人,若是双目从此不能视物,岂不是太可惜了?
云禩微微思量了一番,左目微动,不着痕迹的打开【背包】,注视着背包里的【痊愈卡】,自己还有一张痊愈卡,本想用于难言之隐,一劳永逸永除后患,但是眼下
如果这张痊愈卡自己用了,那么眼前的年轻男子便永远不能视物,一辈子要活在黑暗之中;倘或这张痊愈卡用在年轻男子身上,他必能重见光明,然,这年轻男子与云禩萍水相逢,只不过说了两句话儿,稍微有趣一些,到底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眼目不能视物的痛苦,云禩懂得,没有人比云禩更懂这份阴霾
罢了。云禩轻轻的自叹一声,随手拿起太医留下来的伤药,从【背包】里取出【起死回生痊愈卡】,贴在伤药上,递到年轻商贾手中。
这是伤药,你的眼目虽伤得重,但我这伤药千金难求,记得按时换药,想要复明不是问题。
年轻男子一听,苍白的脸面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连忙叩谢在地:谢八爷!多谢八爷!草民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八爷的大恩大德,愿为八爷效犬马之劳,绝不敢推脱!
叮!
【日行一善】
云禩定眼一看,原来是系统的成就提示,没成想云禩一时心软,竟然达成了一个成就。
成就奖励:好人有好报,奖励空间点数500P;可种植作物西红柿!
要知道西红柿这种食物虽然明朝已经传入中国,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食用,因此也没有大面积种植,可是稀罕物种。
若是有了西红柿,甚么西红柿炖牛腩、鸡蛋炒西红柿都是人间美味,如果觉得麻烦,大夏日里的,将西红柿洗一洗,切几刀,撒上绵绵的白糖,放在冰块上一拔,那都是极美味的,还能清凉消暑。
云禩将人扶起来,道:不必言谢。
给四爷请安!营帐外面突然响起侍卫的问安声,随即营帐帘子哗啦一声被打了起来。
胤禛去的匆忙,回来的竟也如此之快,想来太子胤礽没能难为了胤禛,胤禛的脸色也很正常,并无大碍的模样。
四爷胤禛走进营帐,昨儿个夜里天色太暗,且商贾们身上都是血迹,尤其是眼目受伤的年轻商贾,满脸的血污遮蔽了容貌,根本分辨不出长相,现下却不同了。
胤禛的目光落在那包扎着伤布的年轻商贾身上,冷漠的眸子不由闪过一瞬间的惊讶。
虽只是一瞬间,却被云禩敏锐的捕捉到,要知道四爷胤禛一贯里都是寡言冷漠的模样,喜怒不形于思,即使是一点点的吃惊也着实难能可贵。
胤禛的声音虽然压到了最低,且是喃喃自语,但因着云禩离得近,听得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四爷胤禛惊讶之余,低声道了一句:竟然是他?
第20章
四哥你说甚么?云禩故意问了一句。
胤禛眯了眯眼目,摇头道:无事。
是他?
他是谁?看来便宜四哥似乎认识眼前这个年轻的商贾。
方才只顾着和对方说话儿,倒是忘记询问对方姓名,云禩便道:是了,还未请教先生姓名。
草民不过一介商贾,实在称不上先生,八爷您这是折煞草民了,年轻商贾说话文绉绉的,拱手作礼道:是草民失礼,还未报上姓名。小民姓嵇,名唤曾筠。
叮!
【空间小提示:嵇曾筠,清代著名水利专家。康熙四十五年进士,雍正二年设河道副总督,嵇曾筠为首任副总河。】
水利专家?
云禩虽不识得嵇曾筠,但是百科系统很全面,将嵇曾筠的生平事迹全都展现了出来,一目了然。
然,有一个问题令云禩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嵇曾筠也算是大器晚成,康熙四十五年才考中进士,如今不过是康熙三十几年,嵇曾筠还是一个平头百姓,贩卖药材的商贾罢了,四爷胤禛是怎么识得嵇曾筠的?
云禩听得明明白白,胤禛分明说了一句竟然是他。
云禩眼眸微动,暗中细细的打量起胤禛来,胤禛除了说了一句是他之外,面上又恢复了如常,一脸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嵇曾筠是未来的水利专家,又是未来的副河台,他们这一趟要绕道去浑河灾区,如果有了嵇曾筠随行,对治理浑河灾患有利无弊。
云禩道:嵇先生眼目还未恢复,记得用药,多多歇息,我们便不打扰了。
多谢八爷!嵇曾筠虽看不见,但还是对云禩连连拜首。
云禩和胤禛离开营帐,胤禛回头看了一眼微微晃动的帐帘子,淡淡的对云禩道:八弟倒是很关心这个嵇先生。
云禩不着痕迹的试探:关心百姓疾苦,不正是我辈之人该做的事儿么?倒是四哥,四哥仿佛识得这位嵇先生?
不曾识得。胤禛反驳的很快,语气也非常笃定。
云禩挑眉,暗中思量,自己这个便宜四哥否定的如此之快?若是放在他不上心之事情上,依照胤禛素来冷漠的秉性,都不愿多说一句话,然,如今却急于否认。
不识得,也便是识得。
有猫腻儿
看来不只是识得,且还是十足识得,非常识得,不愿意让旁人知道的识得。
云禩虽察觉到了四哥的小心思,但不明白其中缘故。云禩并不知情,其实他的便宜四哥并非当今的四皇子,而是重生而来的雍正皇帝,所以正如云禩所想,胤禛不但识得嵇曾筠,而且这个未来的副河台,还是胤禛一手提拔*出来的。
胤禛见云禩一直打量自己,便道:八弟为何这般相看?
云禩似真似假的搪塞:四哥俊美,气质出尘,又一身凛然正气,令人心生向往,难免多看几眼,亦是人之常情。
胤禛冷淡的道:八弟对所有人都如此油嘴滑舌么?
四爷,八爷!二位爷都在呐!
略微尖细的嗓音从旁边插进来,二人转头一看,来者是一个年纪稍大的公公,原是康熙身边最为器重的太监梁九功。
总管太监梁九功走过来,笑着打千儿作礼:二位爷,皇上传召受伤的商贾去面见呐,请二位爷亦移步幕府大营。
云禩点点头:有劳梁公公。
嗨!梁九功十足谦虚:给圣上当差,奴才心里美着呐,何来有劳不劳的。
皇上传召受伤商贾,诸位皇子与臣工云集营地中心的幕府营帐。
康熙已经在座了,眼看着受伤的商贾走进来,便道:不必叩拜了,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听说你们行商途中遇到了难民?如今国泰民安,何来难民?
国泰民安?嵇曾筠跪拜在地,不曾起身,竟然反诘了一句。
说他体面,嵇曾筠的确体面到甚至迂腐死脑筋的地步,有的时候却又混不吝,便比如现在,他竟敢反诘九五之尊,在旁人眼中看起来仿佛不要命的愣头青一般。
嵇曾筠道:敢问圣上,浑河泛滥,单单被河水冲走百姓已过千人,还不论伤患,这便是圣上您口中所说的国泰民安么?
放肆!太子胤礽嘭一拍桌案站起身,瞪着眼目道:好一个刁民,竟敢君前放肆,丑诋诬陷,浑河好好儿的,哪有甚么灾情?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嵇曾筠并不害怕,淡淡的道:人谁不怕死,草民亦怕死。草民今日君前失仪,已然是抱着必死之决心了,难道还能说假话么?
胤禛接了空间任务,便是治理这次的浑河灾情,且就算没有这个任务,胤禛听说浑河有灾情,也不能不顾。当即站起身来道:圣上,这愚民的确犯颜,但儿臣恳请圣上姑且听之。
康熙眯了眯眼睛,他如今还是壮年,脑袋瓜子也不昏庸,沉吟道:好,朕便听你说说,但你若有一句谎言,立刻当诛!
草民不敢说谎,嵇曾筠跪在地上,他的眼目上还缠着伤布,甚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反而让他的胆子大起来,没有甚么好畏惧的。
嵇曾筠缓缓的道:浑河遭灾亦有月余,上月季春,雨水丰富,老天爷多下了几场雨,致使浑河水涨,淹没了农田,河道总督疏于治理,怠慢水利,致使浑河涨水不停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一派胡言!
太子胤礽一向是看康熙下菜碟儿,为了讨康熙欢心,一直顺着他的意思,如今康熙已经令嵇曾筠道来,所以太子并没有开口呵斥,呵斥的反而另有他人。
便见太子席后有人站了出来,云禩打眼看过去,巧了,亦是熟人,这不便是北京城里有名儿的才子兼美男子,太子的亲信之臣,天文生齐苏勒么?
昨日里齐苏勒夜观星象,还是他发现了被难民打伤的商贾,把嵇曾筠等人救了回来。
齐苏勒站起来,大步跨出席位,也顾不得仪态,一张偏白的肤色被气得通红,怒目呵斥:一派胡言!胡言乱语!圣上,这愚民显然说谎,分明是想在君前博得眼球,下臣恳请质询,一问便知。
康熙没有言语,点点头。
齐苏勒得到了允肯,转身正对嵇曾筠,嵇曾筠虽是商贾文人,但身材高大犹如练家子,而齐苏勒本人身材并不高大,顶多高挑,站在嵇曾筠面前完全不输气势,锐利质问:圣上面前,休得打谎!本官问你,你说浑河遭灾,死难过千,是也不是?
正是。
呵!齐苏勒高傲的冷笑一声,十足嘲讽的道:一派胡言!浑河水浅,如何会因着季春几场薄雨便遭灾?还淹死千人?你这愚民,便是编故事也不会!好,本官再问你,就算季春雨多,但是浑河修建水闸,今年水闸刚刚落成,雨多积水,雨少开闸,如何会酿成灾祸?
齐苏勒说着,态度更是清高起来,微微昂着下巴,露出一脸得意之色。
不为别的,这浑河的水闸,便是齐苏勒修建的。
巧得很,齐苏勒现在虽是天文生,但不久得将来,他也是水利专家。
叮!
【空间小提示:齐苏勒,纳喇氏,清代水利专家。雍正元年迁河道总督。】
云禩微微挑眉,也便是说,在将来齐苏勒和嵇曾筠都会成为河道总督,一正一副,齐苏勒还是嵇曾筠的上司呢
齐苏勒入选官学天文生,他家中荫庇,从小便对水利十足感兴趣,齐苏勒为浑河设计了一座水闸,今年刚刚投入使用,还因着这件事情,得到了康熙皇帝的重重褒奖,也是因着如此,齐苏勒被太子胤礽看重,收为心腹幕僚。
这座浑河水闸,可谓是齐苏勒的丰碑,神圣不可侵犯。
面对齐苏勒的质问,嵇曾筠态度平静,完全没有齐苏勒的傲慢和清高,一板一眼的回答:确如大人所说,今年年初,浑河落成水闸,理该造福百姓,绵延后世。然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水闸落成,非但无有给浑河百姓带来福祉,反而酿成了灾祸!
齐苏勒不服,道:我看你便是胡搅蛮缠!
嵇曾筠继续道:想必大人生在优渥之家,从未体会过百姓疾苦罢?
我、本官齐苏勒被他这么一说,脸色当即涨红。的确,被嵇曾筠说准了,齐苏勒是正白旗人,一生下来便在旗,此小进入贵族学校习学,跟着有名的师傅饱读诗书,礼仪教化一样不缺,可谓是贵女眼中完美无缺的好男人,但唯独缺乏历练,他这二十年顺风顺水,毫无挫折。
浑河水闸,初衷是好的,但也被贪婪之人钻了空子,嵇曾筠道:雨多积水,雨少放闸,如此一来,当地管理水闸的闸夫便成了地方的土大人,便成了一方水霸,他们利用水闸之便,想要开闸就要交钱,百姓交不起银钱,便没有河水灌田,好端端的田地干涸而死,颗粒无收。浑河水闸不是修给平民百姓的,只修闸,而不管民生疾苦,敢问这位大人,这岂不是纸上谈兵?
你齐苏勒想要呵斥他,但竟无从下口,因着齐苏勒从未想过,修闸也能带来弊端,闸夫阻运这种事儿,他当真想也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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