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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咏稼怕自己待久了,耽误了他那一点点珍贵的上进,赶紧离开。
她心里存着一件事,纠结为难了好一会,才跟梦桃说:“我想上街,你……你说我能出去吗?”
梦桃挑眉道:“可以呀,大人们没说不得出府。”
“嗯。”
范咏稼从衣服堆里翻出几小坨碎银子,又从帐子顶上翻出来两锭小银两。
梦桃早见怪不怪了,淡定地看她宝贝似的把三两多银子包了一层又一层,再仔细藏进袖袋中,走着还时不时摸两下。
范咏稼领着她,去了脆音阁,十分惭愧地向掌柜道歉:“严掌柜,对不住,家里出了些变故,我存的银子……都没了。要是有人看中了,您只管卖,不必留着。”
严掌柜摸着胡子笑道:“姑娘不必介怀,人生之道,有起有落,姑娘破了财消了灾,日后定当平平顺顺,否极泰来。”
严掌柜人太好,范咏稼更愧疚了,自家三天两头来,给人添了多少麻烦,说好的要来买,又食言。
她把袖袋里的全部家当掏出来,仔细排在柜上,小声道:“掌柜的,您看看,这些银子,可以买支什么样的簪子送我兄长,他和我,年纪相当。”
严掌柜弯腰取了一匣子银簪,拣出四五只,整齐摆好,道:“这些都只一二两,男子束发,多去繁求简,看着爽利。”
范咏稼感激地笑笑,挑出一枚簪子,付了银子,再把剩下的收起来。
严掌柜笑着留客:“姑娘,可要选一枚自用,有新到的苗绣桃木簪,十分地秀美,只一钱银子。”
王府里给的首饰虽多,但范咏稼自觉那是为任务所备,私自出来,便又插回了那一支黄铜老簪。
范咏稼住了脚,仔细挑了两支,付了钱,挑出那只藕粉的,转身递给一直不吭声的梦桃。
“梦桃,这个你带着顽。”
梦桃一怔,等范咏稼替她插上了,才小声说:“谢谢小姐。”
剩下那一支,范咏稼回府送给了兰蕊儿。
梦桃心里暗叹,小姐虽然看着抠,可人家重情重义,并不惹人厌。
六月三十这天,范咏稼又被叫到了王爷起居的院子:流坡山。
从前没心思,如今她正经当差,一点不担忧了,边走边打量。
建府的人,显然十分了解楚王喜好,为了配合这个流坡山的名,整个主院地基明显高出一截。她边上边数,到达正厅,要走二十一级台阶。
进了议事厅,溪边大人不在,天吴大人也不在,王爷不仅亲自召见她,还亲自问话。
“起来回话,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他摆手,左右候命的人,全退了下去。
范咏稼给自己鼓了劲,不答反问:“敢问王爷,那出家人……她们可找到了?”
“不曾。”
王爷抚着案上一个琉璃摆件,眼却不曾离她。
“王爷,甲字号说乙字号有易容之术,能将脸化得与先前毫不相干,会不会……那几位,也是易容了?”
王爷挑了下眉,指尖点点书案,并未回话。
范咏稼也算是摸到了他一点脾性,很自觉地接着说:“禀王爷,乙字号品行有瑕疵,但既已受了责罚,能用时,还是用一用吧。”
王爷沉默,眯着眼看她。
范咏稼没等来回应,估摸着自己做错了,不该自专教王爷做事,赶紧找补:“民女愚钝,胡乱说的,还请王爷见谅。”
“无妨。”
得了这句金贵的话,范咏稼松了口气,接着说:“王爷,甲字号心思单纯,她……她也是个可怜人,王爷大人大量,还请……”
“兰家想送她去王延福府上。”
王延福是谁?
她抬头看向楚王,满脸疑问。
眼下身边无人,楚王难得好心情,亲自帮她解惑:“吏部郎中,年四十有七。”
我去!啊呀呀……跟兰蕊儿待久了,这些“自由之语”容易上瘾啊。
范咏稼暗自吐舌,尴尬地笑笑,说:“这……不太相配吧。”
楚王突然笑起来。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范咏稼赶紧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免得亵渎了他老人家。
“等这事了了,自有安排。”
果然是好人!
范咏稼感激跪下,替兰蕊儿谢恩。
“起来。”
范咏稼领命,她才站起来,楚王又开口道,“过来,看看这些。”
范咏稼垂着头上前几步,不敢太靠近。
楚王拿起案上那一沓纸,站起来走了几步,离她仅一步之遥才住了脚,将纸塞给她。
范咏稼赶紧接过,再一张张看过。
“这些……都是好诗。”
离得太近,好怕他突然拔剑啊。
楚王并未移步,范咏稼能感觉到他盯着自己头顶,她越发紧张。
“这些人,是真有才,还是那妖邪入体?”
范咏稼不敢随意发表意见,诗是好诗,但谁作的,只知落款不知底细。所以人是不是好人,她并不确定。因此她摇了摇头,想到此刻不妥,又赶紧出声答道:“禀王爷,民女不知。”
楚王沉默了片刻,语气平静地说:“收着这些,仔细琢磨琢磨。凭令牌可自由行走,西苑各处,你都去瞧瞧,有什么不妥,便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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