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页
“你个没出息的,这上头写得是啥呀,能画押吗?有本事你画一个看看!”
文玉一本正经抖了抖衣袍,一副凛然正色道,
“我不需要画,这里头每一条我都守着呢!”
冯坤睁圆了眼,陈镇则嫌弃地摇了摇头。
真是男人中的败类!
唯有慕月笙捧着那绢帛,一目十行扫过,面色沉稳颔首,
“笔墨伺候。”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冯坤再次傻眼,愣是眼珠儿睁得圆啾啾的,惊恐望着慕月笙,
“首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哈,您是当朝第一人,这玩意儿您若是签了,回头旁人可就难咯。”
“旁人是旁人,我是我。”
慕月笙眉梢如染风华,从容接过陈夫人递过来的笔,示意文玉背身做垫,他将绢帛摊好,郑重在末尾签下名姓,又将私印盖下。
身后的冯坤与陈镇皆是不忍直视之色。
慕月笙将崔沁抱着送上婚车,婚车极为宽大,下面垫了厚厚的被褥软棉,下方中空,用以减震,宋嬷嬷与云碧一左一右护在婚车帘外,用的是最厉害的马夫,马匹左右各有侍卫护着,慕月笙为了减少颠簸做了最万全的准备。
从安丰胡同至慕家,几乎要绕半个京城。
这一路上,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颠簸了崔沁,伤了腹中孩儿。
暮色摇落,婚车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妥妥帖帖停在了国公府大门。
慕月笙从容下马,掀开车帘往内一探。婚车被府外明亮的灯火笼罩,滤出一片朦胧的纱光。
只见一面容娇嫩的美人儿,支着颐斜靠在软枕上睡得正熟。
长长的黑睫覆在眼下,眉心被点缀了一朵明红的玉兰花,比平日添了几分娇艳妩媚,衬得她如瑶池仙女,明艳不可方物。
大红的嫁衣覆在她柔软的腰肢,铺在软塌上,细细的腰线往下一沉,托出下侧浑圆的弧度,线条柔美流畅,恍若一条美人鱼。
他的洞房花烛夜呀,被那小混蛋给弄糊了。
第53章 大婚(下)
薄薄的红绸将她与喜宴的喧嚣隔离, 也遮住她的羞赧。
满目的红,映在眼里,渗透心里。
她被他牵着, 一步一步,沿着红毯走向高堂。
蓦然想起上一回,他们被一道红绸隔得老远, 各执一端,中间似隔着银河, 初春的昏暗, 凉气沁人心骨, 她的小手被风吹得煞白, 她按捺不住欢快偷偷去瞧他, 慑人的冷峻生生将喜悦给逼退。
那时,她还以为, 他性子如此。
眼下,那宽大的手掌将她紧紧笼在手心, 想再紧一些又怕伤着她,力道时而重时而缓, 总归是将她护在掌骨中。
时不时俊颜侧来, 小心翼翼注视着她脚下,生怕她磕着碰着。
清澈如水的眸光, 似要穿透这层红纱。
那抹珍爱,不言而喻。
原以为走走过场, 她不甚放在心上,到此时此刻,被他牵出婚车,立在融融红芒里, 被万众瞩目着,接受他最诚挚的珍爱,才恍觉原来新婚的喜悦悄然而至,她早已沁润其中而不自知。
模模糊糊,瞧见一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注视着她,期盼的眼神隔山隔水朝她投来。
崔沁弯起唇角,情不自禁地笑。
这一回呀,换她来孝顺,将她当做亲娘敬重一辈子。
张张笑脸如动态的画,从她余光掠过,过火盆,拜高堂....
最后,慕月笙牵着她绕过前厅,顺着游廊跨过一穿堂,迎面似有花香侵袭,崔沁好奇,慕月笙亲手将那红绸给摘下,
“沁儿,瞧一瞧,美不美?”
入目是一硕大的庭院,足足有半个崔府宽阔,四处悬满灯笼,错落有致,星星点点缀在庭木里,如一条灯廊。
院后松柏苍翠,庭前开阔怡人,东南角手植石榴枣树,如今花木稀疏却被灯笼点缀,如同石榴般散发灿色。西北角一高深的银杏耸入半空,哪怕是入夜被底下的灯芒烘托,依然是金黄璀璨,诡秘绝艳。
拾下台阶,脚下两侧摆满各色花盆,皆是时序的秋菊,黄蕊蓝紫的小红菊,绿色的枝茎堪堪撑起蓝紫的小伞,一朵叠一朵,次第而开,金灿灿的金菊,粉白的雪青,还有红艳艳似彼岸花的红菊,神秘幽深的深紫,如铺在脚下簇簇的绒毯,繁花似锦,万紫千红。
西横廊外侧正中,似有一透明的花房,里头点着灯笼,灯芒穿透五颜六色的花瓣溢出来,似一盏硕大的花灯。
“那是花房吗?”
慕月笙牵着她温声点头,“是,待明日你去瞧一瞧,十八学士,绿荷牡丹,秋寒里见不着的花儿,里头都有。”
崔沁笑意深深。
一小溪从西北角蜿蜒而入,环绕庭院,草木幽深堆在两侧,泉水淙淙,似有水击脆石的叮咚声,沿平折的白玉石桥而过,便有一条石径通往正院清辉堂。
石径两侧搭了两排木桩,木桩皆垂挂羊角莹玉宫灯,绢纱上皆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凑近细看,笔法极是眼熟,运笔细腻秀美,是典型的宫廷画风格。
宫灯挂得过高,慕月笙便亲手摘了一盏悬在她眼前,“你瞧瞧。”
融融的灯芒将那一幅庭院画照得极亮,美妇娇嗔的神态跃然纸上,皆是依着那年七夕她送他那盏宫灯所画,风格如出一辙。
“我竟是不知,你也擅长宫廷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