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页
希老夫人嘴唇抽了抽,终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牢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希玉灵才吭声,“我来,是告诉你,将希家捉拿下狱的是当朝首辅慕月笙!”
“慕月笙?”老夫人惊愕地顺着木柱爬了起来,浑身的劲仿佛聚在了眉心,拧成一股绳,
“我们与慕月笙无冤无仇,他何故对希家下手?”
希玉灵哼出一声冷笑,“今年年初,他娶了沁儿为妻....”
老夫人闻言所有表情顷刻崩塌,面若死灰盯着希玉灵,那原先还算矍铄的双眸也沉于灰烬。
当年她使了手段逼迫崔颢与希玉灵和离,转身将希玉灵嫁给荣王。
如今崔沁利用慕月笙,以牙换牙。
慕月笙是什么人,老夫人身在江南不可能不知晓。
她下颚突突地颤抖着,嶙峋的手指紧紧扣住希玉灵,蓦地在她跟前跪了下来,灼泪也随之滑落,恳求道,
“那慕月笙一贯心狠手辣,他当初在江南杀得血流成河,他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是举家不留一人,江南但凡服从他的,阖府上下丝毫未损,若哪家忤逆他,悉数被斩草除根!”
“灵儿,为娘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拆散你们夫妇,以至酿成大错,我和你大哥死有余辜,我无话可说,但孩子是无辜的,灵儿,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为希家留下一点骨血,你大哥的孙儿今年才四岁......你是慕月笙的岳母,你去求他,若是不成,你再求沁儿........务必要为我希家留下一段香火.......”
深夜,慕府犀水阁。晚风徐徐吹送,清淡的花香盈满室内。
慕月笙着一件玄色长袍靠在圈椅上翻看崔沁留下的书帖,她写得那幅《灵飞经》一直被他珍藏在书阁,原打算裱好挂在墙上,莫名地就想置在手边,日日回来都要观赏一番,指腹摩挲着那柔韧的宣纸,恍惚那书卷还残留着她惯常熏的梨花香。
脑海里不禁浮现崔沁那日窝在他怀里,说要给他写字的模样,笑眼如新月,酒窝甜甜地盛满了雀跃和娇羞,一袭春衫香气凌凌。
慕月笙视线落在那飘逸的字迹,渐而恍惚,唇角微勾,失了神。
她在他身旁时,总觉得这辈子很长,不在意这些朝朝暮暮,现在才晓得,原来不是什么人会永远在那里等他,才后知后觉,她早已渗透他心尖,一点点刻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葛俊透过微开的窗蒲里瞧了他许久,见他失神不语,踟蹰半晌才敢轻轻叩了叩窗,低声禀报,“三爷,荣王妃求见。”
慕月笙微的抬眸,寒眸似有鹤影滑过,倒也没太意外,起身道,
“请去前厅。”
慕月笙在前厅侧边的厢房见到了希玉灵。
希玉灵一袭白衫惴惴不安坐在椅上,眸眼凝滞黯淡无光,仿佛所有力气聚在指尖,指尖用力掐着那天青色茶杯,泛出一片惨白。
慕月笙神色不变,缓步踏入,朝她躬身行了一礼,“见过荣王妃....”
希玉灵恍惚抬眸,注视着面前的年轻男子,他面容清润如玉,神色冷冷淡淡,芝兰玉树般的矜贵男子,实在难以想象,他一手翻云,一手覆雨,将荣王、希家乃至陈瑜都玩弄于股掌之中,而这一切并非是因为这些人得罪了他,只因是给他心爱的女人出气....
希玉灵心底无数情绪翻涌,竟是五味陈杂。
她缓缓起身朝慕月笙施礼,“见过国公爷。”
“王妃何故深夜至此?”慕月笙淡声问,立在她对面不曾落座。
希玉灵也不敢在他面前摆岳母的谱,只能强撑着力气站立,握着茶杯艰涩开口,“我来是想求你,留我侄孙一命,希家罪有余辜,我无话可说,但是孩子....”
“如果是为希家而来,王妃便请回。”慕月笙面无表情打断她的话。
希玉灵脸色一僵,哭腔从尾音带了出来,“慕月笙.....”
慕月笙眸色泛冷,“王妃是不是以为我放你入大理寺牢狱,是给你面子?”
希玉灵眼眸微颤,支支吾吾,十分难堪道,“我知道你是看沁儿面子.....”
“不!”
慕月笙抬手示意她坐下,自个儿也随后落座,神情平静道,
“王妃,我之所以准许你入牢狱,是想借你的嘴,让你母亲和兄长当个明白鬼,这样将来他们投胎时,能做个明白人!”
慕月笙闲适靠在圈椅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冷血无情的话。
希玉灵几乎是颤抖着身躯,窘迫与惊惧在她脸上交织,她手指深深陷入掌心,渗出些许血珠来。
她只堪堪坐了半个身子,险些就要从椅上滑落下来。
她确实以为她在大理寺牢狱畅通无阻,是慕月笙给她这个岳母面子,这才给了她底气来慕府求情。
但显然,她低估了慕月笙狠辣的程度,也高估自己的身份。
再待下去已毫无意义。
希玉灵拘窘地起身,一副急于离开的样子,
“是去燕雀山吗?”
身后传来慕月笙冰冷的嗓音。
希玉灵咕哝吞了下口水,扭头觑着他,又惊又惧,“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还不许我见她?”
慕月笙眼底缀着清冷的笑,缓缓起身摇头道,“你别去了,她也不会来求我,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如何?”
希玉灵眸色一亮,期期艾艾问道,“什么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