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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说罢,摇着折扇就走。
世子气得咬牙切齿,恨恨道:“这个老东西是谁!我让我爹收拾他!”
“原来您是世子,草民冒犯了。”苏季扬低头,幽幽道:“刚才这位是朝中梁首辅,是清澜班的老戏迷……”
话音刚落,世子的脸上便泛起一丝僵硬的神情,首辅……可比小小诸侯王官大。
世子索性破罐破摔,胡搅蛮缠道:“既然已得罪了他,也是没有法子了。一不做二不休,我今天看上了台上的花旦,我要她。”
苏季扬挡着他,依旧淡漠道:“清澜班不是花柳寻春之地,世子请回吧。”
世子一腔怒火燃起来,这个小小的戏子,竟然敢如此忤逆他!不可饶恕,不可原谅!
正待发作,却见小厮抱头跳下来,额头上顶个红色的大包,扮演武生的戏子此刻满面黑白妆,如神煞一般手中抓着一柄假长刀,却是使了十分的真力气狠狠将这小厮打了下来。
武生凶神恶煞,世子发觉自己身单力薄,这些人又实在太大胆,丝毫不忌讳他的身份,这才咬着牙放话道:“你给我等着!你们这个什么清澜班,完蛋了!”
世子带着小厮悻悻离去,围观的看官们也唏嘘不已四散而去。
倒是央央听闻了台前变故,忙跑来想安慰她的月若姐姐。
可是一来,却见月若姐姐满面悲伤,只痴痴盯着苏季扬道:“少爷,何必为了我开罪这个世子……”
月若轻叹一声,“他毕竟是个世子,想要毁了清澜班,轻而易举,少爷方才唐突了。”
苏季扬摇摇头,沉着声音道:“你听好了,从前将你从绣春阁救出来,你的身家性命就托付于清澜班。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因着这一二纨绔子弟的折腾,就让你受他们欺凌。”
月若又是痴了,心中汹涌澎湃涌现许多难以言说的感情,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其中。
在她快要沉溺其中之时,却听见了央央担忧的声音,“姐姐……你别怕,央央和苏哥哥一样,誓死保护你!”
央央不过十二岁,可将誓死之话说得认真到极致,让人不忍看着她的脸庞。
苏季扬也点点头,牵起央央道:“不必发这么重的誓,保护你们的事,是男人该做的。央央就负责和你月姐姐一样沉鱼落雁就好。”
小姑娘开心地格格直笑,月若耳中听见这笑声,却莫名觉得有些刺耳。
月若看着苏季扬对央央宠溺的神色,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熠熠发光,不同于对旁人的淡漠斯文。
她脸上的妆尚且浓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月若在长长的白袖中,死死用指甲抠着自己的皮肉,手心生疼生疼。
心也生疼。
她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苏季扬的目光,终究垂下了眼眸,一滴泪在她眼眶中打转,她悲哀地想着,她想要的,终究都是别人的。
终究是不可能。
月若自顾自走去后台,一言不发,六哥心里焦急,忙追上去,却被月若气冲冲赶了出来。
央央瞧着月姐姐的反应,心中大惊,她虽年纪小,却是极为敏锐聪慧,她怎能感觉不出这样的少女心事!
她扯了扯苏季扬的衣角,待他低下头来,才轻轻凑在他耳边说:“苏哥哥……我觉得月姐姐对你有意,她好像……很难过……”
苏季扬闻言愣了愣,果然少女之心如此隐晦,也只有同是少女的央央能看出端倪,他只好长叹一声,唏嘘道:“那也没有办法……苏哥哥的小夫人,只能有你一个呀……”
二人愁眉苦脸,不知该如何化解这段情愫,这日却听得月若叩了书房门进来,身上背着包裹。
苏季扬忙起身,大惊道:“月若,你这是做什么?”
“少爷……”月若轻笑着,双眼弯成月牙,白皙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她轻启唇齿,说出了她的计划,“我想嫁给世子,请少爷成全。”
苏季扬沉默片刻,才摇头道:“你不必害怕他对清澜班做什么,我应付得来,纵然我身份再低微、也不至于用你去换清澜班的平安。”
月若笃定地摇摇头,趁着央央不在,抬头望着他,眼眸中清亮地泛着水光,如一汪秋水,波光粼粼地荡漾着泪花儿,“不是为了清澜班。是为了我自己,跟在少爷身边仰慕你,永远要被你对央央的目光刺痛,可我又不能恨她,我依旧喜爱她,将她视作妹妹,只是每日如针扎着心,刺痛难当。如今有个家世显赫的世子喜爱我,我若是跟了他,想必也锦衣玉食,生活优渥,以后不必再想这些折磨人的事情,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
她跪下磕了头,一滴热泪滚落在地,她恳求道:“求少爷放我去,让我解脱于这样刀山火海般的煎熬。”
苏季扬听完这话,沉默良久,才看见少女抬头,他长叹一声道:“好,我放你去,往后清澜班也永远是你的家,若是受了欺凌,随时回来……”
“嗯……少爷再见。”月若背起包袱转身离去,她不敢回头。
谁也不知,她的怀中有一封被揉成一团又展开、揉成一团又展开的信。
世子的小厮悄悄传信来,只要她肯嫁给世子,便放过清澜班,否则便将清澜班窝藏罪臣之女的事情捅出去,这是欺君之罪,要诛灭九族的。
央央是罪臣之女,她月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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