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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还能听出这个?祁沉笙揽着汪峦的腰背,两人又缓步向前走着,随手拨开前面越出的花枝。
以前也跟着母亲照顾过一段时间孩子,汪峦点点头,回忆起那十几年前受的嘱咐,随口猜测着:这般哭声,要不就是体弱,要不就是正病着呢。
凭他是体弱还是病着,总归不关咱们的事。灰色的残目往院墙处一瞥,祁沉笙敲着手中的绅士杖,全然对那个孩子没有半分兴趣。但他前行两步,却又似想起什么来似的回身看看汪峦。
怎么了?汪峦见着祁沉笙这般,以为他想到了什么,还有些认真地开口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对?
不是有哪里不对。祁沉笙揽在汪峦腰上的手,出乎意料地他整个圈在怀里,抵在那遮挡了日光的山石间。
汪峦诧异地,压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轻呼,紧接着却又感觉到祁沉笙的手,摩挲地抚上了他的小腹,低低的声音擦过耳畔,似是带着几分惋惜:不过是忽而想到,九哥既然懂这么多不知何时给我也生一个?
沉笙!汪峦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眼看着前头英桃还未走远,他也不好太大声如何,只睁着那双灵雀般的眼眸,含嗔带怒地看着祁沉笙。
九哥不想吗?祁沉笙圈着汪峦的臂弯越发用力,修长的手更是在他的小腹处流连,灰色的残目映着怀中人恼羞的样子,不禁又吻上他的耳侧。
沉笙觉得,我是想还是不想?山石上垂下的蔓落,也深深浅浅地遮挡着,汪峦身子着实被锢得挣扎不得,只得忽得偏头,咬上了祁沉笙的下唇,泄出几分怒气。
祁沉笙感觉到唇上的微痛,转而反客为主,紧托着汪峦的下巴,用力回吻了上去。那令汪峦无法抗拒的侵略,带着一丝轻佻的戏弄,辗转于唇舌之间,却似要夺走他全部的呼吸。
他起先还在担心英桃回来找寻,推抵着祁沉笙的肩膀,可随着气息渐渐耗尽,汪峦的身子也软了下去,只得伸出双臂,颤颤地攀附着祁沉笙的后背。
祁沉笙适时地托住了汪峦的腰,让他更深地陷入到自己的怀抱中,而后在纠缠难舍的间隙,再次**上汪峦的耳颈逼问道:九哥说想不想,嗯?
二少爷、二少夫人--这时候,在前面带路的英桃也终于发现身后空荡无人,忙又返回找寻:你们还在这里吗?
汪峦听到英桃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有些着急地想要推开祁沉笙,祁沉笙当然是不肯。两人这么相缠相拒着,汪峦正往旁侧躲闪,刚刚离开祁沉笙的怀抱分毫,一时不慎竟脚崴了,眼瞧着就要倾倒而下。
祁沉笙赶紧一把将人护在怀里,自己却因着那未散的力道,后背撞到了假山石上,竟撞落了些许碎石。
而就是在那个须臾间,祁沉笙终于感应到了一丝执妖的气息。
第65章 怨婴影(十一) 总归不是什么好东
沉笙?!汪峦见祁沉笙神情稍有凝滞, 以为是在山石上撞伤了,忙从他的怀中挣扎着,要去瞧他的后背, 却被祁沉笙又按了回去。
九哥我没事,祁沉笙安抚地拍拍汪峦,这时候英桃也已经要寻了过来,他便稍稍挑高了声音道:你且去正院里看看纪姨娘的孩子,稍后再来此候着。
英桃刚刚转回到石堆边, 听着汪峦那声惊呼,又打眼瞧到两人交缠的衣角,顿时不知想到了哪里, 脸上泛起热来,忙退后几步应道:是,我这就去
说完,便匆匆地离开了。
汪峦这会也反应过来些许了, 看着那角落处的假山石堆,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祁沉笙也不再逗弄他,一手揽着汪峦, 一手执起了绅士杖, 重新打量起周遭。可就是这样比刚刚稍远些的距离, 那股本就若有若无的执妖之气,便已不可察觉了。
是这里有问题?汪峦并看不出那石堆有什么特别, 只能探看着祁沉笙的神色。
我感觉到了是执妖。祁沉笙点点头,摩挲着手中的绅士杖,原本就遮挡着阳光的假山石下,如此一来更暗了几分。
四颗连缀的星芒忽隐忽现地落到了石堆上,而后光亮渐渐加深, 什么东西仿佛受到了惊扰,牵连着震动起来,更多的碎石脱落而下。
正院中,婴儿低弱的哭声还在继续着,而另一重哭声,却好似从某隐秘处传来。
随着哭声同来的,还有种说不出的阴冷,渐渐侵染上了汪峦的后背。
汪峦有些不适地微微皱眉,祁沉笙随即目光一暗,残目中顿时生出狠厉之色。但他出手时却极轻,便拍打浮土般,温柔地在汪峦的身后拂扫而过,汪峦顿时便觉那股阴冷逃窜而去。
刚才不是胆子很大?这会怎么要逃了?祁沉笙冷哼一声,却并没有被那股阴气而引走注意力,反而转手握住手中的绅士杖,伴随着苍鹰的长啸,向着石堆角落猛挥而去。
汪峦耳中那原本娇弱啼哭的婴儿声,忽而变得凄厉,甚至刺得他耳朵生疼,但很快便见那连缀的星芒,覆罩而上将一团黑气困笼其中。
那团黑气还想挣扎逃逸,可随着星子光芒愈盛,它终是无所遁形,转眼就消散殆尽。
而原本黑气弥漫之处,渐渐得现出一只白色的瓷瓶,不过半个手掌大小,打眼儿瞧起来,表面倒是温润可爱,却不知里头装了些什么。
祁沉笙将绅士杖略收,揽着汪峦几步上前,用手杖拨弄着瓷瓶,见它不再有什么反应,就俯身捡了起来。
汪峦也颇为好奇地将它托在手中,掂量几下,瓷瓶中却好似被什么东西塞实了,并没有声音传出。
九哥猜,这里头会是什么?祁沉笙握住了汪峦的手,重新接过瓷瓶,两人目光稍稍相触。
汪峦回想起刚刚听到的婴儿啼哭声,顿时脸色不太好,看向瓷瓶的目光也变了变: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沉笙也不欲让汪峦再想下去,将那瓷瓶一收,其中究竟有什么,还是过后回去再看吧。
这边的事处理完了,一墙之隔的正院中,婴儿的啼哭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寻常人怕是只当孩子哭累了,但--
汪峦凝眸细想着,这孩子与刚刚瓷瓶中传来的哭声,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吗?
两人又在原地等了片刻,英桃掐算着时候差不多,便从正院中出来了。当她看见正并肩站在假山石边的祁沉笙与汪峦时,竟像是松了口气,匆匆地走了过去。
如何,那孩子可是生病了?祁沉笙虽说对孩子本身并无兴趣,但方才的事在他心中,也算留了个底子,如今英桃既然走了这一趟,就顺便问个清楚。
是呢,英桃收收心绪,妥帖地回答道:大夫人身边,伺候九少爷的花摇说,九少爷生下来时,身子还算强健的。
只是不知怎么地,从满月起就开始断续生病,昨儿中午好似又被热风扑着了,喂的奶、药全吐了出来,正哭闹着呢。
二少爷过去看看?
汪峦听后,也望向祁沉笙,祁沉笙却摇了摇头:不必了,还是先去于姨娘那里吧。
于是,虽虽然中间被岔了一下子,三人终究还是在太阳大热之前,来到了另一处院子前。
这里比纪姨娘住的地方,确实要偏僻许多,汪峦转身抬抬头,还能望见旁的院子上架起的两三根跑电的细线,可这院子顶上却什么都没有。
看来当真如那个小丫头所说,这位于姨娘当年流产后,便彻底失了祁隆勋的宠爱,只能困在这深深宅院之中,日子过得应该也不会太随顺。
果然,他们还未等进去,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的争吵声。
你这个小贱蹄子不要脸的,眼睛斜到头顶去,多裁了老娘少不了三寸布,贪了去给自己做寿衣吗!
哎哟,您还是做过姨娘的人呢,为着这点子布头就跟我们斤斤计较,到底谁不要脸了?
呸!说的就是你不要脸,把贪了老娘的给还回来!
这汪峦着实有些诧异,他听着院中的动静,有些难以相信其中一位,就是他们要找的于姨娘。
进去看看吧。与汪峦不同,祁沉笙从小到大这些年来,早就看惯了东院里的荒唐闹剧,此刻也算是见怪不怪,拉着汪峦的手,就向那院子里走去。
纷争没有半分休止的意思,正站在廊下的两个女人看起来年岁都不太大,一个头发半散着,手上掐着块半新的夏布,横眉怒目地骂着人。
另一个则显得更年轻些,也没什么形象地倚在廊柱子上,满脸嚣张地啃着残了半边红的指甲。
除了她们之外,这不大的院子里竟还塞了四五个人,眉目间都可见得几分姿色,但又大多衣着黯淡,容貌憔悴而不修边幅。
那位就是于姨娘了。英桃走到祁沉笙的身边,低声提醒道。
祁沉笙未发半个音,只是点点头,目光自然而然地放在了那布的女子身上。而这时候,院中的人们,也陆续发现了他们的到来,纷纷低声讨论,但不知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是哪边来的贵客?怎么走到我们这破院子里来了。于姨娘起先并未仔细瞧瞧来的人,只口气十分不善地说着,可当她看清了祁沉笙的脸后,那周身的气焰顿时撒了大半,又惊又疑地念叨着:二,二少爷?
祁沉笙淡淡地看着她,依稀记起三年前,于姨娘正得宠跟在祁隆勋身边的时候,他也曾打过几次招面,但几乎不曾说过话。
其他人听于姨娘叫祁沉笙二少爷,也纷纷侧目过来,她们大多都是祁隆勋从各处带回来的,但没多久便被忘在了这小院子里,有的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只是被养得勉强饿不着冻不着罢了。
于姨娘?祁沉笙执着绅士杖,缓步走了进去,原本聚在旁侧的人,不由自主地纷纷避让开。
是,于姨娘的眼神有些躲闪,掐着布料的手也无措地放了下去,二少爷您您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
自然是有事的。祁沉笙看了她一眼,而后环视着周遭这几件屋子,冷声说道:你是打算在这里说,还是进去说?
于姨娘也意识到了什么,还算白净的牙齿咬住了干裂的嘴唇,祁沉笙却也不催她,半晌后于姨娘终于说道:二,二少爷既然来了,当然还是要请您进屋喝口茶的。
嗯。祁沉笙没有多言,揽着汪峦的腰背,随于姨娘走进了其中的一间屋子里。
刚一进屋,汪峦还是习惯性地观察着四下的摆设,兴许是那祁隆勋当真是个大方的,于姨娘虽然失宠搬到这偏院子里这么久,但房间中却还是摆着几件香炉、玉雕的。若是拿出去变卖,少说也够穷苦人家吃上三五年。
但比起纪姨娘的住处来,却又着实差了太多,待客坐的桌椅都是掉了漆的,向里往往那床帐柜子,也皆半旧不新了。
我这里没什么好茶,二少爷您凑合着解解渴吧。于姨娘像是要逃避什么,急急忙忙地去寻茶叶罐子,可从小橱里翻出来却拿不稳,眼看着就要打翻了,就在这时幸好被另一双细瘦白净的手,接住了。
你不必着急,且慢慢来就是。汪峦将茶叶罐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他虽然未笑,但那双眼眸只是一望,便好似望进了于姨娘的心里,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温热的水流淌入许久未曾用过的茶壶中,浸泡着陈年的旧茶,氤氲而出的水汽中,几乎闻不到什么茶香。
于姨娘从那时起便沉默下来,眼中虽然还有惶恐,但终究尽量藏起。一缕发丝垂落到她的脸侧,遮挡了她并未老去的容颜,可惜却再无人欣赏。
她将杯盏端到了两人的面前,又过了片刻后,才主动开了口:二少爷您想问什么就说吧。
第66章 怨婴影(十二) 你放心。
汪峦坐到了祁沉笙的身边, 他望着眼前的于姨娘,忽而觉得似乎并不需要用金丝雀了。
你知道,我们今天是为什么而来。祁沉笙端起了茶盏, 却没有喝,只是拨弄着其中浮起的碎茶。
于姨娘坐在桌边,脚下小泥炉中的水又滚开了,发出轻轻的响动,回荡在这分外安静的屋子中。
她也许需要更长的时间, 汪峦这般想着,轻轻按住了祁沉笙的手,又反被祁沉笙握在手心。
三年前我曾怀过一个孩子。于姨娘终于开了口, 徐徐地,仿佛平静地说了起来:是她,害得我误食了忌物,这才, 这才
她终于哽咽起来,更多的头发散落下来,挡住了脸上的泪痕。
那孩子落下来的时候才刚刚成型, 大老爷嫌晦气, 不许他入祁家的祖坟, 只准我将他送去城外天青观后安葬。
天青观?汪峦转头看看祁沉笙,用眼神询问他, 那是什么地方。
祁沉笙也微微愣了一下,似是引出了些许长久尘封的记忆:那里是我母亲生前常去的地方。
当年我母亲还未出嫁时,曾来云川探亲,但不料路遇山匪,幸得观中道人搭救, 才躲过一劫。
所以后来祁家虽不准妄谈神鬼之事,却与天青观相交甚好,这回老太爷七十大寿,观中的几位老道长,应当也会上门拜贺的。
说完,他的残目之中却划过丝蔑色:我只是想不到,祁隆勋居然还有脸,让人去那里。
尽管祁沉笙一直未曾说过母亲的死因,但汪峦却能猜到,怕是与那位祁家大老爷脱不了干系。
只是于姨娘入门没几年,不知道那些陈年旧事也正常,祁沉笙倒也不想为难她什么,于是就敲了敲手杖,示意她:继续说吧。
于姨娘用手撩起了头发,露出了泛红的眼睛,哽咽着说道:我按他说的做了,托道长将孩子葬在了山后,可回来后总是发噩梦梦见我的孩子,小小的一团可全是血。
我受不了了。她哭得越来越厉害,于旁人而言那些染血的画面,是可怕的,但对她来说,那是她的孩子啊!
我又去了天青观,想要再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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