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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一天天地拖了下去,赵庆雅心中暗藏着愧疚与恐惧,而莱娜却因为自己与尤利安的治愈,而重新开朗起来。
    直到她们,听说了安德烈斯的死讯。
    是燕子是燕子来索命了!赵庆雅第一时间找到了莱娜,可莱娜却安慰她,赵燕子既然已经杀了安德烈斯,那么事情就彻底结束了。
    这件事与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惜,这样的话终究只是自欺欺人。
    燕子一定是在报复我们,没有救她,没有告发安德烈斯
    说到最后,赵庆雅几乎已经精疲力尽,这么久以来的恐惧与愧疚,终于得以倾诉而出。
    接下来她所能做的,就只剩下等待,救赎或是报应。
    而在场听完这一切的众人,心中同样复杂。
    汪峦半靠在祁沉笙的身上,拨弄着咖啡杯中的小匙,按着赵庆雅的叙述将事情补全。
    当年赵燕子烧伤后,很有可能假借自家小姐的名号,来到维莱特诊所就诊,并且与安德烈斯医生就此相遇。
    可能是因为动情,也可能是因为谋财,赵燕子与安德烈斯渐渐交往起来,且有了更为亲密的关系。
    再后来就是莱娜烧伤,安德烈斯与真正的赵小姐相遇,从而揭穿了赵燕子的谎话。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赵燕子却怀孕了,并以此与他继续纠缠--直到安德烈斯起了杀意。
    对于安德烈斯会杀赵燕子这点,汪峦其实并不惊讶,毕竟是一个能疯狂到生取人皮的人,安德烈斯的心早已被血腥腐蚀透了。
    至于莱娜为什么突然转变,则很有可能是那天她被留下后,安德烈斯用赵燕子的皮,治好了了她的腿伤。
    而赵燕子死后变成了执妖,回来向害死了她的安德烈斯复仇,顺便报复知情不报的莱娜与赵庆雅。
    但这却并不能说得通。
    如果执妖是赵燕子,那么她向安德烈斯、莱娜、赵庆雅甚至尤利安复仇,都是说得通的,但在此之前呢?那些同样在维莱特治疗过烧伤的人,赵燕子又为什么要去剥他们的皮呢?
    汪峦思索着,眼眸却微微合上了,时间已近晌午,他的身子也渐渐有些撑不住了。
    祁沉笙随即将他往怀中揽揽,让他能倚得更舒服些,但汪峦却重新睁开了眼睛,悄悄地在他的手上比划道:赵燕子、执妖、?
    祁沉笙垂眸,将汪峦的手包入掌心,而后对他轻轻摇头。
    赵庆雅的话,确实给了他们很多线索,但他却也不认为,赵燕子就是执妖。
    祁二少,这时,赵庆春一边安抚着妹妹,一边开口说道:小雅已经把知道的事都说了,您好歹也说说,如今该怎么办吧。
    面对着明显坦然了不少的赵家兄妹,祁沉笙也无意再为难恐吓,他只是摩挲着手杖,而后说道:请赵少爷带赵小姐且回赵府吧。
    赵庆春一听这话,面上立刻显出不乐意:祁二少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祁沉笙将越发疲倦的汪峦从沙发上抱起,显然不愿意再继续多耗时间,抬脚就要离开诊所。
    赵庆春又气又急,生怕祁沉笙就真的这么走了,可也实在不敢去拦。
    幸而就在即将迈出房间的那一刻,汪峦拽住了祁沉笙的衣袖,祁沉笙也终于添了几分耐心,淡淡地说道:此事我自有安排,赵小姐放心就是。
    第22章 血中刃(二二) 他是位很好的医生,只
    汪峦被祁沉笙抱回到车子中,他们刚要离开时,却见又是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地停到了维莱特诊所边。
    一个银灰色发丝的洋人,打开了车门,举止优雅地走了下来。他身上穿着颇为考究的黑色西装,领口便还别着朵白色的玫瑰,瞳子极浅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诊所。
    那是谁?汪峦透过玻璃车窗,看向那个洋人的背影,心中隐隐地生出些许不安。
    祁沉笙握了握他的手,而后也打开了车门,站到了汪峦的车窗外。
    灰发洋人察觉到他的出现,摘下了头上戴的小礼帽,按到胸前,微微地向祁沉笙弯腰致意。
    祁沉笙却只是淡淡地望着他,摸索着手中的绅士杖,半晌后才略一点头。
    这般并不对等的招呼,却没有引起那洋人的不满,他反而转身径直向祁沉笙走来,脸上露出了笑容:祁二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汪峦在车中,默默地听着那洋人的口音,他来云川应也有年头了,言语间多少沾染这当地的味道。
    施纳德先生,祁沉笙用那只完好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像是随意地攀谈道:是有些意外。
    不知施纳德先生来这里做什么?
    汪峦眉头微皱,忍不住掩唇咳嗽几声,原来他就是施纳德--在最初许护士的叙述中,安德烈斯与他相识多年,而将安德烈斯介绍给克劳斯兄妹的,也是这位施纳德先生。
    相信祁二少已经听说了吧,施纳德重新望了望身后的维莱特诊所,目光中似乎也流露出了些许伤感:我是来悼念老朋友的。
    毕竟他的死亡,实在太令人遗憾了。
    遗憾?祁沉笙倚在车边,同样将目光转向诊所,手中的绅士杖斜支着地面,而后说道:对施纳德先生而言,大约是有些遗憾吧。
    毕竟以后,上哪里再去找这样好的、为你治疗烧伤的人?
    施纳德闻言,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波动,他甚至依旧动情地点头:是呀,在没有比施纳德医生更好的了。
    更好的什么?祁沉笙忽而笑了,肆意地仿佛要将施纳德眼中的那丝哀伤,碾碎在脚下:更好的恶魔?
    这样毫不掩饰地冒犯,让施纳德怔愣了几秒,而后他有些不赞同地摇摇头,但却还是没有生气:不,祁二少,您并不了解他。
    他是位很好的医生,毕生都在探索他想要的医学,只不过后来走错了路。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称为医生的,祁沉笙收起了绅士杖,随即收起的,还有他的笑容:比如他,就不配。
    施纳德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又摇摇头,像是叹息地说道:我并不想跟您在这样的事上争吵。
    您,还是太过年轻了。
    说完,他又透过玻璃,看向了祁沉笙身后,仍坐在车中的汪峦。
    汪峦也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目光与他短暂地交汇着,听到车外人说道:不说这个了,车里的那位美人,就是祁二少想要娶的夫人吧。
    祁沉笙稍稍侧身,将汪峦彻底挡在身后,而后挑眉应道:没错,到时施纳德先生也要来捧个场?
    那是自然的,施纳德笑了笑,尽管已经为祁沉笙所阻隔,但他却仍旧像是在回味般说道:毕竟这样美丽的事物,我也想要多看几次。
    祁沉笙的手杖再次落到地上,他嘴角绷成了个厌戾的角度,仿若含笑却又比笑意更深沉,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惜太过美丽的存在,却并非庸人所能亵渎的。
    不然,就会--
    祁沉笙顿了顿,抬手点了点自己为疤痕所贯穿的灰色残目,而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像我这样,或者比我更甚。
    丢掉性命,也是说不准的。
    施纳德的笑容浅了几分,但他仍旧从容而优雅地,将帽子按在胸前,再次向祁沉笙致意:多谢祁二少的劝告,我必会牢记在心。
    生意上还有些事未处理完,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施纳德便又弯弯腰,将他的礼仪进行到底后,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车子中。
    另一边,直到望着施纳德离开,汪峦放下了玻璃窗,倦倦地伏在车窗边,合眸对祁沉笙轻言道:这个人有些不对。
    祁沉笙并未作声,只是从另一边绕回到车子中,轻轻地揽过汪峦,让他枕在自己肩上,而后低头轻吻过他的发丝:九哥你累了。
    放心,我且看着呢--
    第23章 血中刃(二三) 好恨啊--
    暗不见天日的狭小房间中,唯一的窗口,也为杂乱交错地木板所封死了。
    一个女人,正蜷缩在这黑暗中,散发着濒临死亡的腐败气味。
    她长长的头发,蓬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曾经姣好的面容,枯枝般的手指挑弄起一块腥臭的肉皮,胡乱盖在头上。
    忽而,她又笑了出来,先是低低地夹杂着呜咽,而后骤然变成了歇斯底里地狂笑。
    在无边的痛苦与煎熬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赵家后园的小厨房中,一点火苗窜上了她的衣袖--
    呀!燕子,你的手!
    做饭的婆子们慌乱地为她扑灭了火,可她的手背与小臂上,仍旧被烧伤了大片。
    赵燕子疼得直掉眼泪,可更担心会留下丑陋的疤痕,就在这时一个老麽麽安慰她道:燕子你别着急,我听人说啊,青洋坊那边有个洋人开的医馆子,最是能治烧伤的,你去看看保管能好!
    赵燕子平时跟在小姐身边,确实听说了不少洋人的厉害,可听说去看洋医生却又打怵,哭着说道:咱们这样身份的,人家说不得直接给赶出去呢。
    可老麽麽却说不要紧,大家都说那位洋医生心肠好,什么穷苦人也是给看的。
    赵燕子便在老麽麽三言两语的劝说下,动了心思,可她却并不相信那位洋医生当真有好心肠,生怕他因着自己是下人,就不给好好看。
    于是她便动了动心思,从大柜子里翻出了小姐平日里赏给她的裙子,对着镜子好一通打扮,她甚至还取来了前些日子,小姐给她的白玉镯子,一并戴在了手上,心中仿佛就此也越发踏实--自己比那些大家小姐,也是不差什么的。
    就这样,赵燕子偷偷溜出了府,难得大方地坐了辆黄包车,一路打听着,直往那青洋坊的维莱特诊所去了。
    接待的护士果真因为她这身装扮,而分外热情,没多久便引着她走进了治疗室中。
    赵燕子一下子就被那高大英俊的洋医生迷住了,她并不觉得金发白肤有什么怪异,反而觉得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这位小姐请坐吧,我该怎么称呼您?安德烈斯医生的声音,如春水般流入她的耳中。就在那一刻,她越发坚定了想法--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只是个下人。
    于是她故意含糊了姓名,只说自己姓赵,住在城西的赵家--
    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中,她仿佛真的变成了粮爷赵家的小姐,越来越频繁地偷偷溜出府,装扮着自己,借着治疗的名义与安德烈斯医生见面。
    她心安理得地,在暧昧中拉近着两人的关系。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场治疗烧伤的手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安德烈斯的求爱
    直到谎言被戳破的那一天。
    赵燕子哭喊着,哀求着,可无论她做出什么,都无法阻止安德烈斯残忍地离开。
    而就在她伤心欲绝时,上天却又赐给了她一份礼物。那是一个孩子,她与安德烈斯的孩子,赵燕子欣喜若狂,她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挽回安德烈斯的机会,于是不顾一切地又向维莱特诊所赶去。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注定了是一趟绝命之行。
    她被安德烈斯掐住了脖子,狠狠地压在桌子上,然后生生地划开了皮肉。
    就在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的那一刻,她竟然看到赵庆雅正躲在窗外。
    前所未有的恨意涌上心头,凭什么赵庆雅生来就是小姐,而她只能是奴仆?
    是赵庆雅为了夺走安德烈斯,所以才告发了一切!
    看啊,她明明这样痛苦了,赵庆雅却不来救她,好恨啊--好恨啊--
    狭小的房间中,回忆的怨恨让她的手,又化为了锋利的小刀,顷刻间将那盖在头上的皮肉,绞了个粉碎。
    好恨啊--好恨啊--
    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嘶哑的嗓子中不断发出干嚎,狂乱地扑向冰冷的墙面。
    而就在她的上方,透过一扇巴掌大的小窗,什么人正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疯狂。
    良久之后,那人才意犹未尽地关上了窗口,转身穿过华丽的走廊来到书房中,拿起听筒拨出了一个电话。
    汪先生,您送我的这只小东西,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24章 血中刃(二四) 飞出牢笼的金丝雀,究
    难得的,汪峦在回到小洋楼前,就醒来了。
    车子刚刚驶入被黑色花式铁栏围起的庭院中,路边如维莱特诊所一样,也种了两排梧桐树,稍远一些能看到修剪得齐整的草地,还有几个花匠挖出了不少空空的树坑。
    那里打算种些什么?汪峦靠在祁沉笙身上,看着车窗外的庭院,自从被祁沉笙关进小洋楼后,他还是头一次有心思,看看外面的景色。
    祁沉笙索性打开了车窗户,昨夜骤雨已霁,迎面拂来的暖风却犹带着湿润的水汽。他目光也望远处,语调闲适地说道:这就是九哥要操心的事了。
    汪峦从他怀里微微抬起头来,却仍被祁沉笙松松地揽着,听他继续说道:我去年买下这里后,就只是由着底下人随便捯饬,到现在也没整出个章法来。
    还好,九哥你这个主人家来得不算太晚,我出钱买了宅子,九哥总该要出心思修好它吧。
    汪峦被那暖风吹得,又有些迷离了,他倚在祁沉笙肩上,呼吸间仅是心安的气息。他随意地伸出细瘦手指,隔空比划着:寻常的花树没意思,若要种就种点能结果子的吧。
    什么樱桃石榴,再不济杏子梨子李子也是好的。
    都听九哥的就是,祁沉笙似是笑了声,握住汪峦的手,在唇边轻吻了下:明天就让他们遣人去采买果树。
    汪峦本是睡后初醒,寐意未散随口含糊着说的,听祁沉笙的话,倒像是有了几分认真的意思,便忽的又要抽出手来,转身低咳着反悔道:可不要去买什么果树,乱七八糟种庭院里,让人瞧了会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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