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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一直都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我知道就算笼养,他也能过得很幸福快乐,不会痛苦,因为这就是他从一个小孩子开始到现在就认识到的世界,他什么都不懂。
他以为这就是世界本来的样子,世界本来就是这么残酷的。
但有一天。小葵睁开了空洞的眼睛,北原家派了老师给我弟弟和我。
他们开始教导我们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每一天每一天,我们都要看很多过得比我们幸福很多的人,成千上万,上亿,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会有一对爱自己的父母,会有很好的朋友,正常的学习,长大,拥有爱自己的人,和对方结婚,生小孩,然后在这个世界里继续这么幸福地生活着。
那些老师会告诉我们这才是正常的生活,大多数人过的生活,我们是异类,我们过的是一种不正常的,低贱的,要被折磨才能生存的生活。
然后北原家的人一边这样教导我们,一边变本加厉地折磨我们。
比如今天告诉了我们爸爸妈妈都会爱自己的孩子,明天就邀请我们的父母来看我们被折磨,然后给他们很多很多钱。
今天告诉了我们大家都可以和自己喜欢的小动物一起玩耍,明天早上我一起来,我就看到了窗外挂着的晴天娃娃从娃娃变成了我的小狗。
太阳那么大,我的小狗就挂在屋檐下,舌头吐出来,脖子戴着的项圈有我给他缝制的小花,苍蝇围绕着他。
当我和我弟弟一边崩溃地大哭一边把小狗的尸体放下来的时候。小葵麻木地流着泪,我弟弟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世界不是那么残酷,只是对我们残酷而已。
他对我说,姐姐,我一定要带你逃离这个地方。
他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一定要变得比我更痛苦,他想成为祭品,他在被折磨得快疯了的时候就会来找我,一边哭一边说,姐姐,只要我献祭一次,我们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邪神大人一定能看到我们的痛苦。
只要我将痛苦献祭给祂,完成一次献祭之后,我们就跑吧,逃离这个地方。
他哭着和我说,我们逃去我们在书本和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地方,我们可以养很多的小狗不被吊死,也不用被爸爸妈妈每天看着我们被摁在狗盆里一边鞭打一边吃狗食。
姐姐,一定会有很爱我们的人存在的,我们遭受这么多的痛苦,就是为了未来能遇到那些幸福的事情,一定要有希望。
小葵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那些老师教导我们这些就是为了能让我们心怀希望。
只有有希望,折磨带来的痛苦才能长久,我们才不会轻易地自杀,我们会为了那个希望的存在一直,一直地忍耐下去,直到祭祀那天。
我的弟弟他真的成了祭品,而我变成了他的侍从。
在他被送去神社祭祀那天,我反复地向北原家的人确认了,只需要为北原家献祭一次痛苦,我弟弟就能拿到很大一笔钱,他们也不会限制我弟弟的行动,他的确可以随时离开鹿鸣县。
我看着他走进神社,然后里面传来了神社松动的声音,周围的人都很激动,说邪神大人睁眼了,从神龛上走下来了,我当时也很激动。
然后我弟弟从神社低着头抖着手走了出来。
小葵转头,用一双流着泪的,死寂的眼睛望着苍太,但是她嘴角却在笑,笑得肆意,声音嘶哑:
北原家其他人都在往神社里冲去许愿,只有我上前扶住了我快要跌倒的弟弟,他抬起头,用一种完全空白的眼神望着我,双手冰冷得就像是一具尸体,说话完全就是前言不搭后语,一张口口水就往下滴,但我还是靠着多年和他的默契,拼凑出了他想告诉我的东西。
他说,姐姐,这是一个骗局,一个谎言。
如果祭品的痛苦不能打动邪神大人,邪神大人就不会睁开眼睛从神龛上走下来实现人的愿望,祭品就不能离开这里。
如果祭品的痛苦能打动邪神大人,邪神大人睁开了眼睛,祭品只要看了一眼邪神大人的银蓝色眼睛,我们就会发疯,就会自杀。
我们跑不掉了。
小葵癫狂地笑了出来,她泪如泉涌:然后我的弟弟,在回来之后就挂在了我的屋檐外面吊死了。
就像是一个晴天娃娃。
你告诉我。小葵扭动着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她撑着双臂,凌乱的头发从她毫无血色的侧脸旁滑落,她神经质地笑了两声,连看都不能看一眼的邪神
白六是怎么爱上祂,和祂成为恋人的?
第441章 邪神祭船屋(日+217)
你的弟弟死了?!苍太脑子了一片混乱, 他不可思议地后退了两步,但白六大人说要去找你的弟弟!
小葵侧过头,她躺在地上无意识地闷笑, 笑得整个身体都在抖:找我弟弟?那他只能去哪个放满祭品牌位的神社里去找了。
但是现在这个点,白六过去神社可见不到我弟弟, 只能见到我弟弟的
苍太惊恐地抬起头:怨灵吗?!
不是我弟弟的怨灵, 我弟弟不葬在神社里。小葵古怪地微笑起来,北原家的神社里可是不准放祭品尸体的。
苍太惊呆了:神社里不是用来祭祀祭品的地方吗?为什么会不准放祭品的尸体?!
祭祀祭品怎么能放祭品呢。小葵转动了一下眼珠, 望向着苍太, 当然要放比祭品的尸体可怕得多的东西了啊。
小葵脸色惨白, 捂嘴咯咯咯地笑起来:你猜神社放了什么?
神社外面,白柳静静地站在哪里。
入夜之后,神社紧闭, 门缝里传出来一股莫名的血腥气,能看到纸门里面扭动的,某种怪物的阴影, 门前面挂了一根粗壮手搓的注结绳,上面隔着一定间距挂着御宣纸传说可以用这些东西封印住邪恶的妖怪。
而绳子破损, 妖怪就会被放出来。
白柳抬手撩开绳子, 神色平静地踏步走进了夜色中的神社。
他周围荡出一层半透明的水波,水波层层外扩然后消散, 注结绳断裂,御宣纸上晕染出血迹,白柳周身气温顿时降低了好几度,神社在没有任何开灯的情况下自动亮了起来。
这光线是一种晦暗的, 摇晃的橘黄色火光,不是神社里的灯的光线, 反倒像是某种巨大的动物的瞳孔在黑夜里散发出来的诡谲荧光,带有一种危险的窥探意味。
有风从密闭的神社里就吹出来,就像是呼吸一样一下外吹,一下内吸,来回地吹拂,荡起白柳的衣摆,还带着一股浓烈的,仿佛恶犬口中的腐肉腥气。
白柳就像是没闻到一样,表情浅淡地走到了巨大的木柜上供奉的神龛面前,双手合十礼貌地微微欠身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撩开下摆,踩上了神龛。
那呼吸一样的起伏风仿佛错愕般的停了一下,然后风猛地变大了,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仿佛一只狗狗在对着冒犯自己主人领地的贼人暴怒地龇牙,呼出鼻息,喉咙里发出警示的咕噜声,木柜的背面出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黄色眼睛,直勾勾地,充满恶意地盯着白柳。
白柳对所有的异样熟视无睹,他爬上了第一层木柜,仰头看到了放在木柜最高处的神龛。
神龛里放着一个年纪不过十二三的小男孩的黑白照片,面容稚嫩,拍照的时候正在傻乎乎地笑着。
这是北原家整个神社内,唯一一张笑着的祭品遗照。
照片下面放着牌位,上面写着【北原次郎】。
白柳伸手去拿下那张照片,毫不犹豫地伸手直取神龛下面的黑色坛子,他摸到了湿漉漉又充满血腥味的一条动物尸体,然后他握住取了出来。
是一条脖子被人为拧断,浸泡在某种防腐制剂中,一只小小黑色柴犬尸体。
柴犬手脚软塌塌地贴着肚皮垂落,不断有液体滑落滴在地上,眼睛原本应该是明亮的澄黄色,但此刻已经浑浊到只能看出一层黄蒙蒙的色泽了。
背后那只澄黄色巨大眼睛里的黑色瞳孔在看到北原次郎的遗照被取下来的瞬间骤然一缩,变成一条竖线,瞳孔周围虹膜的光影流动,神社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去,有什么东西从木柜后面跳了出来,对着站在木柜上的白柳龇出尖牙,吠叫而去。
在一片漆黑中,某种巨大的兽类咆哮响彻神社。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白柳激活《邪神祭船屋》第一页怪物书。】
阁楼。
苍太急得抓耳挠腮:白六现在过去神社里,小葵,算我求你了,你能告诉我神社里放了什么东西。
如果神社里没有放祭品尸体,为什么那个老仆人会说神社那里有很可怕怨灵,让我们不要夜里出来啊?
神社那里当然有怨灵了啊。小葵诡异地勾起嘴角,哪里的确没有放祭品的尸体,但放了和祭品拥有同样名字的宠物的尸体。
动物形成的邪灵可是比人恐怖多了。
跪坐在地的苍太一呆,错愕反问:宠物的尸体?!怎么会是宠物的尸体!?
小葵斜着眼看向苍太:当然是宠物的尸体。
北原家这群人天天折磨祭品,怎么会害怕祭品形成的怨灵呢?就算人变成了鬼,也是鬼害怕人才对吧?
小葵脸色淡漠地继续说了下去:但动物却不一样。
它们记性不如人好,变成怨灵之后不会记得生前谁折磨过它们,只会记得谁是它们的主人,那么它们形成的邪灵会为了护主,疯狂地攻击靠近祭品神龛,也就是它们主人的人类。
苍太听得人都恍惚了,瘫坐在地:为什么神社里会是宠物的尸体?
小葵说:因为祭品的尸体是不能入神社的。
苍太迷茫地反问:为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小葵笑了起来,她笑到呛咳,笑到流泪,还在大笑:因为神社不接受枉死之人。
这里的祭品要么就是忍受不住痛苦,在邪神祭之前自杀而亡,要么就是忍受住了痛苦,在邪神祭上成功献祭,但因为看到了邪神的眼睛发疯自杀而亡。
自杀之人皆为枉死之人,是不洁的,不能进入神社接受供奉。
小葵的脸色变得狰狞,她锤着地板恶毒地咒骂着:但北原家这群傻逼,明明是在享用这些祭品的痛苦,偏偏还要装模做样地立个牌坊美化这些祭品的痛苦,美其名曰表彰他们对北原家的贡献,就好像这样痛苦就不再是痛苦,而是他们自愿的牺牲罢了!
而立神社供奉祭品,这些祭品大都都是自杀惨死,又不符合神社圣洁的规矩。
所以这群人想了一个办法。小葵双手撑着地板坐了起来,她直勾勾地望着苍太,脸上一丝情绪也没有,他们决定用替代品代替祭品放入神社,接受祭拜。
小葵说到这里,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了下去:我本来想把我弟弟的尸体下葬到海边的,但北原家的人说他们会让我弟弟入神社,可以一直被祭拜,被感激,这样的话自杀之后我弟弟的怨灵说不定就能成佛,而不是形成地缚灵一直被困在北原家。
我虽然怨恨他们,但我真的很想我弟弟能离开这里,哪怕是做鬼离开这里都好。
所以我答应了他们,让他们带走了我弟弟的遗体。
小葵扯了一下嘴角:我弟弟和我一样,都养了一条和自己名字一样的柴犬,我的柴犬死了,但他的还活着。
在我弟弟之后,那条柴犬趴在我弟弟吊死的那个屋檐下,不吃不喝了三天多,直到我强行地灌它吃东西,让它活了下来。
在那之后,它似乎意识到了我弟弟已经死了,我给它东西它会吃,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檐下发呆。
小葵脸上缓缓有泪滑落:它原来是条很温顺的狗,被怎么打都不伤人,但在我弟弟死后,当我被北原家的人折磨的时候,它会疯狂地冲过来对那些人龇牙,想要保护我,被打了好几次也不后退,特别犟。
就像是我弟弟生前做的那样。
它一直会跟在我左右,但在我弟弟的神龛做成被送进神社那天,我却怎么都找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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