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黑桃几下将直升机砸得粉碎,用鞭子将直升机的残骸在冰面上推开,似乎在寻找什么。
但他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转过头来放下了鞭子,看向了唐二打:心脏不在你们这里吗?
唐二打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家伙没有攻击他们的意图,他假装手上的枪没有办法瞬间熄火地又朝黑桃开了两枪试探了一下。
黑桃果然被击中了,但他没有还击,而是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地注视着唐二打,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唐二打道:心脏不在我们这里。
哦。黑桃毫不犹豫地啪啪给了唐二打两鞭子,抬眸,我知道你刚刚可以停,这是还你那两枪的。
唐二打:
黑桃在得到答案后,又走了。
牧四诚一边吐血一边被扶起来,他满脑袋问号:他就是来问问题的?!所以为什么要打我?!
如果黑桃在的话,可能会回答他,直觉觉得应该先揍牧四诚一下,不然等下会冲上来,很烦。
但黑桃不在,所以牧四诚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对他来说或许也是好事。
木柯忧虑地看着黑桃离去的背影:他应该是去找白柳了。
白柳不会有事的,他只要毁掉心脏就可以通关了。刘佳仪抬起头,我们要在他通关游戏以前退出游戏,这样对我们来说,现实的时间才是凝滞的,我们才能去解决现实里的事情。
唐二打猛地转头看向刘佳仪:白柳告诉你怎么解决现实里的事情了?
他告诉了。刘佳仪说。
唐二打长松一口气,脸上难得带了点笑:他一向有办法,那我们先登出游戏吧。
牧四诚也松懈下来,笑骂了一句:那你不早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出事了。
但想想白柳这狗东西能在游戏里出什么事,我出事还差不多。
刘佳仪攥紧了拳头。
没有人质疑白柳的决策,没有会觉得白柳没有办法。
他一向都是万能的,不会犯错,没有弱点。
她也是这样相信着的,所以总是想再等等。
说不定白柳就会突然回来,笑着说一切都处理好了,然后大家一起登出游戏。
但现在黑桃出现了,她心里那些粉饰的和平被打碎,必须得马上做出安排。
她需要做好白柳战败的准备,在黑桃折返之前遣送队伍离开游戏。
白柳那张假面一样的笑浮现在刘佳仪的面前,他摸了摸刘佳仪的头发,笑得又虚伪,又温暖。
【佳仪,你是个聪明的小女孩,你知道该做什么,在我不在的时候,我就把队伍暂时交给你了。】
【你本来就是被红桃作为的第二战术师位置培养的,现在我觉得你完全觉得你有担任这个身份的能力了。】
他笑着夸赞她:【因为没有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的人了,佳仪。】
刘佳仪咬了咬牙,抬起头下令:立马登出游戏!!
海岸边。
斯科特小屋已经完全淹没在了水里,乘着浮冰而来的黑桃低头看着在水面下晃荡的那栋废弃木屋。
黑桃解开沉重的冲锋衣和钉鞋,跳入水中,他在水中游进了那栋小木屋,穿梭而过,有种异样的感觉摄住了黑桃,他敏捷地往旁边偏了一下头,一根纯白色的骨鞭从他耳后刺出。
白衬衫西装裤的白柳在水下微笑看着他,手下没有丝毫停顿地刺出了第二下。
黑桃甩手打开,他注意到白柳胸前有血液渗出,于是黑桃干脆地伸手扯住领口,顺势拉开了白柳的衬衫。
衬衫的扣子在水里颗颗迸裂,四处悬浮,白柳单薄白皙的胸膛前有一道跨越整个右胸的长伤疤。
这伤疤似乎才刚刚产生,还没愈合,绵密的血丝宛如没有收好的线头在从伤疤上拉出。
黑桃注视了一会儿那个伤疤,然后抬眼看向白柳,在这个白柳向他冲过来的一瞬间,握住了他的脖颈,然后收拢手掌,扼死了对方。
【尸体】向下落去。
黑桃在水里张口,气泡从唇角溢出,他评价:劣质品。
他从水面里浮出,翻上了岸。
黑桃看着黑漆漆的水底,罕见地蹙眉:好麻烦
这个叫白柳的,准备了一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仿制品藏在水底。
而这些仿制品在这种南极全面融化,到处都是水面的地图里很难杀死杀死这些怪物的弱点,无论是燃烧还是强酸,都是很难达成的条件。
然后这个白柳还把心脏藏在【自己】的身体里,但这些【白柳】杀不完又杀不死,打了一个,另一个很快会复活卷土重来,冒出来。
就算把真的那个白柳从怪物堆里抓出来,在所有人记忆都相同的情况下,白柳自己估计也不知道哪个【白柳】身体里才藏有真的那颗心脏。
这是个被设计出来就无解的游戏。
黑桃不喜欢这种无解的打地鼠的游戏,于是他双目放空地在冰面上坐了一会儿,下巴上的水滴落地面。
他不擅长这种局面,就像是他不擅长应付战术师。
这个叫白柳的应该是个相当不错的战术师,因为这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用自己的身体困住他的战术师。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战术师对黑桃头疼,无论是赛内还是赛外。
黑桃在岸边坐了很一会儿,他站起,目光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解的游戏。】
有个人笑着在他耳边说道,靠在他肩膀上仰头看他,漆黑的眼睛里装着一个恶劣又纯真的游戏玩家。
但黑桃不记得他的样子,也不记得他是谁了。
他只是记得他对他说过这话。
【被设计出来然后特意呈现到某个人面前的游戏,就是希望那个人可以解开的,所以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解的游戏。】
【你一定能赢我的游戏,反正除了你,这个地方也没人来玩我的游戏,你是我唯一一个玩家。】
【也就是说我的游戏,就是设计给你胜利的。】
黑桃纵身入水,他被某种直觉牵引着越潜越深,潜入了不知道多深的海底,海底纵横交错沉没着一堆【白柳】的尸体。
偶尔会有【白柳】复活过来上浮,但很快又因为窒息沉没下去了。
这些【白柳】似乎都很不喜欢水,无论是上浮还是下潜,动作都透着一股排斥感。
要在这茫茫大海的白柳里找出正确的那一个,似乎就是语义上的【大海捞针】。
黑桃悬浮在冰冷的海水了,不断有白柳企图靠近杀死他,但又被他扫落,最终他的视线停在被层层掩埋的一个白柳身上。
这个白柳没有攻击过他。
他安睡在海底,眼睛闭着,身前的伤口可以透过敞开的衬衫看到。
这个白柳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怪物和人混合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正在转化的过渡体。
黑桃有种强烈到不讲道理的直觉这个白柳藏有心脏。
他快速地浮潜下去,在伸手触碰到这个白柳的一瞬间,这个白柳睁开了眼睛。
白柳嘴唇浮出气泡,然后摇摆下肢在水里快速游动了起来。
其他的海底【白柳】就像是被惊醒的鱼群般,蜂拥而至将他包裹在中央,一大堆白柳摇来晃去,看得人眼花缭乱,几乎片刻黑桃刚刚锁定的那个白柳就不见了踪影。
但黑桃很快又锁定了那个白柳。
黑桃身上就像是安装着一个追踪白柳的仪器,能从这些所有和白柳一模一样,甚至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的自己当中把他认准的那把白柳寻找出来,然后毫不犹豫地追逐。
摇晃的湛蓝水波闪闪发光,上面漂浮着世界上最大的冰雪世界融化的残骸,浮冰大块大块地远离陆地,在海域里漂泊着,冰山下突的部分从水里看去,就像是悬浮在天空中的岛屿。
黑桃和白柳就在这冰冷洁白的【岛屿】当中闪躲追逐。
但无论白柳怎么逃离,怎么掩护,怎么利用各种技巧打断另一个人,黑桃都能从这寒冷如地狱般的水底世界里的千万个一模一样的白柳当中,找寻到他。
在融化的冰穹A下,在最漆黑的海底,黑桃终于还是抓住了白柳。
黑桃将手平缓地伸入白柳还没愈合的伤口。
血管正在抽搐着和心脏吻合,温热的血液触感溢满黑桃的指缝,他握住那颗在温暖的人体里不合时宜跳动的冰冷心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他控制住的白柳。
有一瞬间,黑桃觉得这个差点困死他的战术师的表情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叫白柳的战术师也曾在水底用这样不甘心,又好像在恨他般冷静眼神注视着他,捆绑住他的腐烂的脚踝,将他的尸体如同人刚刚困住自己一样,掩埋在水底。
黑桃缓缓收拢手掌,在心脏在黑桃指尖破裂的一瞬间,他不知为何,弯下身体抱住了白柳,下颌抵在白柳的肩头,用口型说了一句【抱歉】。
白柳在水里闭上了眼睛,他周围大团的血雾爆开,他的意识飘散于虚无。
塔维尔,谢塔
【不要害怕死去的我,或者活着的我。】
【我将永远停留在属于我的冬日等你。】
【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都会离开我是吗?】
【是的。】
第265章 冰河世纪(完)
黑桃的手在穿过白柳胸膛那一瞬, 那颗被白柳固定在血管上的心脏从他后背穿出滑落。
不停跳动的心脏在蓝黑色的深海里坠落,白柳眼眸半阖,他知道这样做是无用的,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伸出手试图去够那颗消失在深海里的心脏。
纤细的手指在寒冷的海水里无力地张合。
黑桃抓住白柳的肋骨将他往上提了一下,而自己转身往深海追逐而去, 很明显要去抓住那颗心脏彻底毁坏。
白柳无神地张开四肢, 缓慢地,被动地在这上提的力下往上漂浮, 去到了泛着细碎磷光的海面。
太阳沉寂在地平线以下, 只有一层隐约的, 宛如银色相框的微光镀在无边无际的海水边缘。
冰川和浮冰,一个星球变冷又变热后的纪念品,或者说残骸, 擦过悬浮在海面上的白柳周围,顺着洋流远去。
纯黑色的天空没有云,只流转着宇宙里无数的星辰, 它们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闪光,璀璨夺目, 耀眼迷离, 如碾碎了的大克拉钻石,如散落在绒布上的成串珍珠。
如这个世界上一切奢华和令人流连忘返的事物在破碎的那一瞬间, 绽放出的心碎,又疯狂的美丽。
而这种美丽被一片从东南方天际抖动过来的浅绿色轻纱遮掩了那是极光。
极光在夜幕里流转, 荧光的色泽飘浮得如同梦境开头的廉价幕布。
白柳眼眸半张, 他精神值和生命值都下降得厉害,耳边就像是幻觉般,响起了艾德蒙沧桑的劝诫声。
【孩子, 永远不要用真假去考验你心爱的人,我也这样做过,我坚持做完了那个实验,但我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
【他们能辨别出来的。】
【怪物和人的区别到底是什么,我现在也没有搞明白,就算它们和我们拥有一样的记忆,一样的躯体,一样的构造,就好像平行时空当中的另一个我们,但在爱我们的人眼中,它们依旧不是我们。】
【区分开它们和我们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一开始想做的实验,是想探究这些被生产出来的怪物,是否可以通过图灵测验真的变成无法被分辨的人类,它们到底和我们人类有什么不同。】
【如果相同,那我们人类真的是人类吗?】
【或许我们只是被放置在这个星球,这个游戏里的同种怪物而已,我们背负着被注入的,来自于其他人的记忆,是一种生产出来就要走向战争与自我毁灭的物种就像是我的上级要求我对这些怪物们做的那样。】
【这样一切都合理了,我明白了一直以来在我身上,在我朋友身上,在我周围一直以来发生的所有不幸之事因为我们生来如此,有一个比我们更高维度,或者用神来称呼他更为贴切,他决定了这个世界的命运就是如此残酷。】
【如果不同,在机体,内核,记忆都相同的情况下,这些不同到底从何而来,连我们自己都无法分辨真伪的情况下,为什么有人能辨认出真实的我们?】
【泰山站的人给了我答案,在你们身上,我再一次验证了这个答案,但我依旧不明白为什么。】
【这不同到底从何而来?】
【在你们还没来之前,这里来过许多客人,我都拿他们做过实验,他们有些中途离开了,有些永远地停留在了这里这里的每一个冰裂隙下,都藏着这些客人实验失败的尸体。】
【泰山站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抹除记忆,读档重来,但无论来的客人是谁,他们依旧能辨认出彼此,有时候来的客人也能辨认出彼此。】
【但为什么?】
【为什么有的人能辨认出来,有的人又无法辨认?为什么泰山站的人一直可以辨认,而来的客人却做不到这样的恒定。】
【我无法找出那个影响实验结果的因素,所以无论我进行多少次实验,我依旧无法操控实验结果直到我遇到了黑桃。】
【他是我见过的,最快辨认出队友的客人,他愿意和我交谈,并给了我答案直觉。】
【这是我听过最奇怪的实验变量如果我的学生交给我的实验报告上有这两个字眼,我一定会让他羞愧得跳进罗斯海里。】
【我在黑桃的朋友逆神的记忆里看到了你,白柳,你会做出一个比我目前做的这个实验极端,疯狂一千倍的实验你会用自己的上千个复制体做出一个无解的局,去考验另一个人对你的感知。】
【我知道你会这样做,相信你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你与我一样,还想再看一次,再去验证一遍那个结果】
【这些白柳和你有一样的外表,记忆,内核,甚至于你都已经被异化成了这些怪物的一员,就是怪物本身了那黑桃还能找到你吗?】
【感谢你终于让我知道了这个无解谜题的答案。】
【我一直以为是作为人类的一方去辨认怪物的一方,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而是作为怪物的一方,无法给出人类那一方想要的特殊情感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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