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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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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维尔的脸色随着藤蔓的缠绕迅速的苍白下去, 呼吸的节律也开始因为失血过多变得缓慢, 血液从他抱着白柳的指尖上不断滴落。
    我需要一个承装血液的容器。塔维尔眼睑半阖,停停顿顿地说, 就像是受洗池那种。
    白柳的视线在房间内环视一圈,定格在了一个向上开口横放玻璃展示柜上。
    塔维尔自觉地躺进了厂工们为他的心脏准备的更换玻璃柜这柜子刚刚被拉出来白柳他们就闯进来了, 还是完好的, 没有破损,和塔维尔的身高差不多长,恰好可以让他躺进去。
    无声无息渗透出来的血液很快浸没了塔维尔放在玻璃柜两侧的手背。
    这场景和当初谢塔在教堂里躺在受洗池一模一样。
    白柳下意识地别了过脸站起背对这一幕。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双手不停地放开和聚拢,一直近距离的靠近塔维尔,香气导致他的精神值一直在缓慢下降,到现在这一刻,终于到了出现幻觉的临界点。
    他脑子里开始出现很多纷杂的声音:
    【他很痛!你看不到他很痛吗!你是个怪物吗!你没有感情吗!快停下!】
    【你知道他到底多痛吗!你为什么要折磨他!你这种人也会有最重要的人吗!】
    【你是不是没有办法和人共情?】
    【他果然是个怪物吧?】
    【白柳,你精神状态不太对,去找心理医生看看吧】
    【严重的创伤应激综合征,在遇到伤痕场景的时候会下意识重复当时的刻板动作】
    【白六你为什么怕水,你根本不是怕水,你是怕看到水里的尸体,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真的谢塔已经为你死了!】
    【某些并不是自己经受伤害,而是共情较强的PTSD患者会不断幻想当初的场景,模拟自己代替那个人承受伤害来减轻愧疚感】
    【要是被折磨的是我,痛的是我,死的是我就好了要是我可以代替苏恙就好了】
    一切在白柳的脑中都开始混乱起来。
    从窗帘后狭小的缝隙看过去,不断被淹没在受洗池里的谢塔,耷拉在他脸庞两侧的发丝垂落血水。
    从头到尾,白柳的那些原本的童年幻想,一直都是谢塔被小孩喊做怪物的,被老师排斥恶劣惩罚的,被一个人在教堂受洗关禁闭的,被一次又一次淹没在受洗池里清洗的,没有办法从那个福利院里逃出来的人,全都是谢塔。
    不是白六,不是白柳,是谢塔。
    而在白柳的遗失的旧记忆里,经历这些的人,为什么会被替换成他自己呢?
    白柳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的皮肤上开始出现就像是有什么藤蔓钻出来的刺痛感。
    他捂住了自己的脖颈,颈部血管一种藤蔓穿刺的剧烈痛楚让他忍不住皱眉但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
    塔维尔的颈部穿刺出了一个一指粗壮的藤蔓,他的呼吸渐渐微弱下去,长发悬浮在血水里,和藤蔓纠缠不清。
    白柳开始站不稳,他觉得自己好像每一根骨头都在往外不停冒尖刺,每次呼吸都会因为肌肉收缩被划开而感到剧痛,让他行动之间站立不稳,几欲晕眩跪地。
    但其实白柳身体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幻觉而已,真实过分的幻觉。
    这些白柳潜意识制造出来的幻觉正在让他和塔维尔经历一样的事情。
    塔维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要走了吗?
    你要去做什么?
    塔维尔安宁的声音让白柳平静下来。
    白柳扶住一根摇摇欲坠的冷却管道深呼吸两次,让混成一团浆糊的大脑能保持一种基本的思考,然后回答塔维尔:去告诉外面的人,我找到了【解药】。
    撒谎。塔维尔说,白柳,你在撒谎的时候从来不敢正视我。
    他的语气温柔得就像是当初在教堂里第一次看到白柳:你愿意和我说,你离开我要去做什么吗?
    【你愿意和我看一本书吗?】
    白柳的身体就像是被某种他不知道的意识所操纵了,他就像一台运转失灵的机器人,卡顿的转过身来,看到了在血池里坐起来的塔维尔。
    满身荆棘,但依旧专注的,不错眼地看着他,身上全是针孔般的伤口,脸上是那种很浅的笑。
    白柳的瞳孔轻微地收缩后又扩散了。
    水塘旁边满是针孔的谢塔的尸体,和跪在他旁边,不做了不知道多久的心肺复苏,精疲力尽的白柳。
    白六双目失神地瘫软在原地,然后他附身靠近尸体上,把手握成拳头抵在谢塔没有心跳的胸口上轻轻张合,嘴里轻声呢喃,模仿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
    不是会心跳加速吗?为什么现在连跳都不跳了
    给我跳啊
    那个因为免费,白柳就去看过几次的蹩脚的心理医生的话断续在他耳边响起:
    【通过你朋友的话来看,你是严重的ptsd,算是目击伤痕的类型,需要自我调节】
    【不过你人格太极端了,如果下次再遇到了类似的场景,反应应该会很过激你会竭尽全力地去阻止类似的事情在你面前再次发生,甚至用自己去代替对方也有可能】
    你要去做什么,白柳?塔维尔抬起银蓝色的眼眸望着他。
    白柳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召唤出一张纸牌红桃A的扑克牌。
    他张了张口,终于说了出来:我准备去找一面镜子。
    【刘佳仪,这张红桃A能做到完全地把一个人转化成另一个人吗?包括血液之类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如果你能找到心里完全是另一个人的那个人的存在,靠近对方,血液成分这种基础的转化这张技能牌是可以做到的。】
    【那一些特性呢?比如血液再生速度和对死亡的耐受性?】
    【= =这是什么鬼?你是准备转化成谁?谁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这种样子的啊?血液再生,死亡耐受,听起来】
    【简直像个怪物。】
    找镜子来做什么?塔维尔问。
    让我看到我自己。白柳说。
    【对啊,谁心里的最重要的人是这种怪物呢~】
    【哇,白柳你脸上的表情好恶心,你刚刚笑得好奇怪!】
    为什么要看到自己?塔维尔问。
    白柳垂下脖颈,他低头平静望着地面水洼倒影里的自己,仍由那些玫瑰的波光宛如曾经的夏日水潭湖面目眩神迷地映在他瞳孔里,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
    就这样静了很久很久,同时,他手中夹着的红桃A扑克牌中心的桃心飞快转动。
    桃心里的人很快从苏恙变成了另一个人。
    白柳的头发变长,四肢变成宛如雕刻般有力完美,身上布满了针孔,脖颈出穿刺处荆棘,浑身沐浴在血液里,银蓝色的长睫垂落,浅粉色的玫瑰原液混合着血从他的下颌,睫毛上滴落,卷发在腰后盘曲。
    因为这次我想成为那个被折磨的怪物。白柳说。
    第217章 玫瑰工厂
    刘佳仪一行人守在闭合的门外。
    她皱眉看着从门缝里流淌出的玫瑰原液的颜色越来越深, 最后变成了近乎血一样的艳丽。
    刘佳仪皱了皱鼻子,隐藏在原液清淡的玫瑰香气之下,她嗅闻到了一种很不愉快的血和蘑菇的味道这让她联想到了上个副本。
    上个副本电光火石之间, 刘佳仪想起了《爱心福利院》的怪物书奖励血灵芝。
    她自己没能打出福利院的怪物书奖励,所以是没有血灵芝的。
    刘佳仪之前根本没有往血灵芝这个方向想, 因为太离谱了但现在闻到这个味道的一瞬间, 刘佳仪明白了白柳说的解药是什么。
    是血灵芝。
    再加上白柳莫名其妙地问她的那些关于红桃A技能牌的话鬼才能想不到他想做什么!
    刘佳仪深吸一口气,罕见地感到了战队里有一员喜欢胡来的头疼, 她挥开站在她身前的流民, 给自己喷够了降低精神值的玫瑰香水, 取下了可视化道具往门里走。
    那个神级npc异化攻击最厉害的点是眼睛,看不见的话,应该可以降低一部分她被异化的速度。
    但在刘佳仪刚刚抬步的一刻, 无数的荆棘藤蔓从门缝里缱绻外溢而出。
    这些藤蔓宛如在倍速镜头下的爬山虎,沿着玫瑰工厂狭窄的走廊迅速地攀爬蔓延,眨眼之间, 就将这个通往外面的甬道变成了茂密的原始丛林,所见之处皆是舒展卷曲枝叶的藤条。
    这些藤条上密集生长的粗壮尖刺宛如吸血鬼被拔下之后还在进食的牙齿, 将地面上流淌的血色液体顷刻间给吮吸干净, 然后迅速长大。
    暗红色的荧点在在搏动犹如心脏般,一鼓一鼓, 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开的尖刺旁聚拢。
    什么情况?唐二打警觉地掏出枪对准了这些飞速膨胀的尖刺,这不是干叶玫瑰的植株, 白柳做了什么?
    刘佳仪低头戴上了可视化道具, 她抬眸看向那扇闭合的门:他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唐二打一怔。
    那扇巨大的,严丝密合的门被暴涨而出的藤蔓给推开,唐二打转身向里看去。
    在房间的中央, 唐二打看到了这些不断生长蔓延的藤条的核心,这让他的呼吸微微凝滞了片刻。
    装满血液的透明展示柜里,两个躺在血水里的人互相依靠。
    一个人抵在另一个人的心口,带着尖刺的藤条从他们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穿出,而他们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一般,沉浸在温热的血液里拥抱在一起,安详的,静谧的,就好像这一刻就像是永恒般熟睡着。
    血水上漂浮着那张被染红的红桃A扑克牌。
    尖刺灿然爆裂,暗红色光点从菌伞下悬浮飘走,穿过漆黑深幽的长廊,沿着藤蔓末端游走到五月日光所及之处那里是埋葬了旧友的一万六千亩花田。
    缺失了营养根源的玫瑰内卷花奁,弥漫至天际的幻梦浅粉随神明的离去而枯萎,是被切碎深藏了的一万六千份思念,在烈日挟裹着夏即将来到的一瞬短暂现世,又随着陨落成尘的花瓣消散不见。
    狂风将初夏宠爱的娇蕊作践,夏天租赁的时期未免太短,太阳灼烈如神明遗落的一柄眼(注)。
    颠倒世界的一万六千亩玫瑰凋落了,但你的长夏永不会凋落。
    那是连神明都夸口称赞过美丽的夏天。
    游戏大厅,被提坦施展了技能空缺的一块小电视区域闪烁两下,突然又出现了。
    一直坐在旁边等的牧四诚和木柯猛地站起,牧四诚确定了一下时间还远没有到一个维度钟,但这国王公会的人居然已经出来了
    他和木柯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提坦迈着震地的步伐从小电视的区域里走了出来,他平举着健壮的胳膊,肩膀上坐着懒散捂唇打哈欠的红桃。
    似乎看到了拦在她离开的路径前面的木柯和牧四诚,红桃敛目,眼神在这两个人之间荡了一下,忽然托腮轻笑一声:
    在这里恨恨地瞪着我可起不了任何作用。她眉目含笑,眼波柔媚,现在去无人区翻翻,说不定还能找到你们的老板。
    当然如果你们找不到,白柳也没能活着从游戏里出来,你们没有地方可去的话红桃慵懒地对木柯伸出手,笑意加深,国王公会的大门永远为你们这些有潜力的玩家打开。
    木柯拉住一气之下就想冲上去揍人的牧四诚,深呼吸了两下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的脸色在听到白柳不能活着从游戏里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全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像个快要碎裂的瓷娃娃。
    明知道红桃这句话很有可能是拿来钓鱼诈他们的,但小电视掉进无人区,没有办法得知白柳任何消息的情况下,木柯情不自禁地咬钩了。
    但这种完全缺失了白柳的情况却让木柯的头脑出奇地高速运转了起来。
    不能慌,慌就全完了,会让他背后这些仅剩的可以帮助白柳的力量都失去的。
    木柯拉住急得双目赤红,对着红桃破口大骂的牧四诚后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身后惶惶不安的公会成员们,脸上又是无懈可击的微笑面具:
    各位,我们刚刚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原本着急的队员和牧四诚都用一种【你是不是发疯了?!】的眼神看着笑得无比端庄的木柯。
    木柯条理清晰,不疾不徐地继续往下说道:
    我们这个公会最重要的人是白柳吗?不是,我们这个公会最重要的是你们,白柳只是一个经纪人,可有可无,任何人都可以担当这个经纪人,这个为大家服务的人而你们是这个公会的主体,你们才是最重要的。
    木柯冷静地叙述:而你们刚刚藉由白柳这个并不重要的存在证明了自己的力量,你们聚集起来甚至可以撼动国王公会,逼迫他们出动战队最强的队员之一来阻拦你们这难道不是一种胜利吗?
    这完全可以称之为一场大胜了!
    公会成员们惴惴不安地互相看了看,他们觉得木柯的逻辑有哪里不对,但又找不出反驳的点,反而不由自主地被鼓舞了,被他的话的逻辑带着顺了下去。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决不放弃,然后乘胜追击。木柯笑得无比得体与真诚,我们已经赢了一半,接下来只要在无人区里找出白柳,我们就赢了!
    明明在【无人区】里找人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被木柯这样轻描淡写地抛出来,好像也就是一件多花一些时间精力就能做到的事情。
    牧四诚靠近木柯耳边从齿缝里蹦出字眼提醒:无人区不知道多少报废小电视,这些人加在一起找十年都不一定能找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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