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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香在亭子里坐下来,从书包里掏出离婚申请书,送到江见海面前,“没想和你起争执,只想和平离婚。”
江见海一想到刚才在绣坊的那一出,就气得想把眼前这个女人给撕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前世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了一辈子的女人,会给他这样的难堪。
村子里的妇人最能嚼舌,这件事不出半天,就能传遍整个甜水大队。传到他们甘河大队,也就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已。
他亲自跑到甜水大队来,没能把媳妇带回去就算了,还被当众甩了离婚申请书,被贬损被要求离婚,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但不管再怎么气,事情已经发生了,面子捡不回来了,他现在只能忍着。
把怒火忍在眼底和眉间,盯着眼前这个相处了一辈子的女人,江见海只觉得已经完全快不认识她了。那个只会低眉顺眼的女人,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气性?
宁香看他不接离婚申请书,也不说话,自己便继续说:“你找我做媳妇,说到底就是找个免费保姆,留在乡下照顾你娘和江岸那三个孩子。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意,我也不想做这个免费保姆了。年初结婚的时候,你给了我家一百块钱的彩礼。我尽心尽力照顾你娘和你三个孩子大半年,便是请住家保姆,这价钱也算不上多。”
江见海盯着宁香的眼睛,眼底越来越黑。他听得明白,她因为屁大点事跑回娘家,发电报让他回来和他闹离婚,原因就是不想伺候他老娘和三个孩子了。
宁香仍旧不躲不避,直视他的眼睛继续说:“我们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谁也不欠谁。在离婚申请书上签字,盖上章去公社办完离婚,从此我们互不相干。”
江见海心里有一肚子的愤怒言辞,奔涌着要从齿缝间蹦出来。他死死盯着宁香的眼睛,最后强忍怒火吐出来一句:“宁阿香,我给你脸了是吧?”
说完他就起了身,径直往亭子外去,一副完全不想再听宁香废话的样子。
但他还没走出亭子,就被宁香在后头叫住了。
宁香起身站在他身后,捏紧了离婚申请书硬声道:“江见海,这个婚你不离也得离。就算你不离,我也不可能再回甘河大队,不可能再伺候你家那老小四个。你当时娶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不怕丢脸丢面子,你不离我就陪你硬耗,看谁耗得过谁。我跟你娘处了大半年,她是什么人我清清楚楚。私下反动的话没少说,我想送她去劳教,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听完这话,江见海刷地一下回头。
他眼神黑沉凶狠,好像要把宁香卸骨拆肉生吞活剥了。
宁香不怯不软,继续盯着他道:“我本意不想折腾,只想赶紧离婚。和平离婚对你影响不大,反正是我主动提的离婚,别人骂也是骂我。但如果你不答应离婚,那咱就往死里折腾。”
江见海眼底的颜色越来越黑,牙齿越咬越紧,他盯着宁香又看一会,然后突然回身,一把抓下宁香手里的离婚申请书,满腔狠意道:“好!今天就离,现在就离!”
谁他妈不离谁孙子!
她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都不怕离婚,难道他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会怕?给他难堪也就算了,还拿这些话来继续激怒他,真以为他想留着她呢?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呢?
他跟她过了一辈子,早他妈过得腻烦透了!
离!现在就离!
看拿着离婚申请书出亭子,宁香也没犹豫,跟着他一起出去。
江见海黑着脸,直接拿离婚申请书去到甜水大队的大队部。进了院子没走进步,刚好碰上大队书记许耀山要锁门回家。
许耀山认识江见海,见了面忙热情打招呼,开门带他进屋倒上一杯水。
可江见海现在在气头上,没有跟任何人喝茶寒暄的兴致,他只巴不得立马盖章离开甜水大队,这辈子再也不来。他两辈子没这么丢过人受过气,这一次就足够了。
他原本就对宁香没有留恋,前世看她温顺贤惠,养了她一辈子,已经算是他大发慈善之心了。这辈子她突然变得这么不识好歹,不让她滚难道还留着过年,白养着她?
他对宁香提离婚这件事本身没什么感觉,只是愤怒宁香让他丢了面子,愤怒宁香对他的态度。原本他是准备过来拿捏她让她滚回家的,谁知道被她给拿捏嫌弃了。
他真不知道宁香在抽哪门子风,又是哪来的底气在这里硬。她一个只会做点家务的废物女人,半点值钱的本事没有,离了男人,能活下去才有鬼了!
既然她这么不分场合轻重地闹,管她是不是真想离,他都成全她!
他就不信了,一个离过婚的乡下文盲女人,日子能过得下去?
她上辈子是因为嫁给了他江见海,做了厂长夫人才能活得让人羡慕,才能吃喝不愁。好日子她不想过要作死,那就由着她作好了。
再说句实心窝子的话,他本来就对她不满意,前世嫌弃了她一辈子,一直到死,心里都在为没能找到个心仪的伴侣而遗憾。那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抱着这个终生的遗憾再回来,他也确实不想再跟她浪费一生。
既然重生回来了,他当然也想弥补前世的这个缺憾,找一个配得上自己的女人,能拿得出手带得出去让自己脸上有光的女人,真正配得上“厂长夫人”四个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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