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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云宫里,何淑容给皇上亲自倒上一碗顶顶香醇的红茶,皇长子日渐长大,口齿自然也就日渐地伶俐。一口一个父皇。何淑容很知道本分,此时的她早已收起少妇的娇憨,只慢慢与赵钦说起儿女经。
正说着话,外头却有侍女来禀,说是贤妃到访。贤妃是带着女儿来的。如今后宫里这几个人,也唯有她们两人还能与皇上坐在一处说说话。
“贤妃来了。”赵钦的笑容是温和的,却也是淡漠的。贤妃手捻着一只佛珠,那平淡的神情不似嫔妃,倒似姑子。
小公主要略小大皇子几个月,黑葡萄似得眼睛不安分地望向四周,赵钦倒极是喜欢这个女儿,亲手将她接过来要抱,小公主方甜甜地叫了一声父皇。贤妃听了,方露出一个贞静的笑。
“皇上在这儿用午饭吗?妾让小厨房新摘了香椿,估计还挂着露珠,新鲜得很。”
赵钦正逗小公主说话,听了这话只是淡淡。
“朕就不扰着你们了。”
“是。”
何淑容低头应是,露出洁白的颈来。小公主忽然唤起了母亲,贤妃忙从赵钦手里接过女儿,她无意间触到赵钦的手,心头有些微的震颤,却也很快恢复平静。
赵钦却未感受到贤妃的心内起伏。外头的阳光开始挪动屋子里来,赵钦瞧着晨光,章公公眼观鼻鼻观心,立刻吩咐人准备伺候起驾。
“父皇。”
走前,小公主奶声奶气地又对着赵钦叫了一声父皇。赵钦方重看了一眼贤妃,道:“好好教养小公主。”
“是。”
赵钦一回到福宁宫便闻到了淡淡的香椿的香气。淡青色的宫装令赵如意的眉眼都添上一层高级感。虽说从小到大国公府都未克扣过她的花用,但这样的上好的料子,却也是她从前从未肖想过的。
皇上驾到,众人皆是要行礼的,即使福宁宫内,皇上对赵侍御的另眼相看众所周知,但赵侍御一向重规矩,从不恃宠而骄。说来,人也奇怪。若是别人这般,赵钦自然只觉得这人懂事,但若这份懂事体现在赵如意身上,赵钦便总觉得别扭。
又想到今日早朝那雪片般的折子,这别扭里就又多了些胶着的暧昧。赵钦于是亲自上前扶赵如意起来,又与她说:“御膳房今天可是做了香椿?”
赵如意脸上并不挂一丝笑容,倒是闻到他身上小女孩儿的奶香,心知他是被其他事绊到了现在。心里清清静静地,又想起自己之前与他在福宁宫门前九重台阶前的对话,忽也从容起来。
“这正是吃香椿的时节。”
赵钦像是知她心意,握着她的手略用力,像是要解释什么,又像是要给她力量一般。四目相对间,他忽与她道:“今天有言官上本,请立中宫。”
赵如意眼睛一眯。
赵钦未看漏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端凝。
“这样快。”她说。
他于是也笑。
“是啊,这样快。”
——
赵国公府。
赵国公近来得一美妾,所谓老树开花,枯木逢春,如今的赵国公像比从前足足年轻了五岁。赵国公夫人亦不见老态,公侯之家消息从不闭塞,自从赵国公夫人得知赵如意入福宁宫做了女官,心中便总有些念头,隐隐的总是按不下。
却偏偏赵渊已是被记做了嫡出。
今日,赵国公罕见地放着美妾不理,竟来了正妻的院中。赵国公夫人素知丈夫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赵国公这等出身,资质亦不差,虽碍于出身难做成一等臣子,但总是不愁仕途。如今妻妾和睦,两个儿子皆还年幼,三个女儿,一女为妃嫔,一女为女官,虽说不像是一等豪门的格局,却也不算败落。
既是这样岁月静好,丈夫此来,当是为了宫中事。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儿,赵国公夫人难免打起精神。叫人添了普洱,又上了一些新鲜果子,望着丈夫那张喜怒不辨的脸,赵国公夫人亦是淡然。
“今日早朝有言官上本,请立中宫。”
似是平地一声雷,赵国公夫人看向丈夫,眸中闪烁出难言的复杂。
翌日,赵国公夫人请进宫探望贵人。如今宫中宫权归寿康宫与福宁宫同有,而赵如意如今只是女官之身,只管宫内示意,因此外命妇的牌子是递到太后宫中的,太后不喜赵国公夫人为人,便对慈姑姑道:“赵国公夫人思女心切也在情理之中,近日哀家精神气短,叫她明日不必过来请安。”
“是。”
赵国公夫人一向不得寿康宫待见。赵国公夫人是心思细腻之人,此时担忧女儿前程,难免多想,对应嬷嬷道:“太后娘娘对我一向冷淡,近来我细想,总觉得当是有什么缘故。”
应嬷嬷端来一口热茶,像是忆起什么似的,不过轻飘飘地道:“太后娘娘性情如此。”
捻一捻佛珠,赵国公夫人呷了口茶,似是想说什么又终究没说,眉毛似皱非皱,却说:“让他们将诰命服先找出来,小节上别叫人抓着错漏。”
“是。”
赵国公夫人闭目,遂不说话。应嬷嬷方慢慢带着侍婢退了出去,独留赵国公夫人阖着眼修身养性。却说赵惜柔听说母亲将要进宫,不知怎的竟觉得莫名心慌。崔选侍正替她涂蔻丹,像是察觉到主子心中的震颤,崔选侍按一按赵惜柔的手:
“主子莫慌,成败也就这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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