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守岛人，必须一切听从国家的安排，坚决不能泄露国家秘密。
    来到这里之前,我就被赋予了一项任务，除了守护海马滩，谨防他国非法入境之外，一旦监测到了海洋新物种，必须及时上报。你应该猜到了，海洋新物种，自然也包括人鱼在内。他说得很慢，似乎希望于归洋牢牢记住他的话一样。
    于归洋明白了，老王守的，不仅是这座岛，还有南海海域所有的海洋生物。
    包括人鱼么，也就是说，在这片南海之中，还有其他的新物种，只是基于各种原因，他没有权限知道罢了。
    王拥杰继续道：人鱼的出现，让国家高层十分震惊。因为这种生物和人类太过相似，一旦公布出来，将会面临许许多多的道德和伦理方面的问题。当时国家正值改革开放时期，上面不希望节外生枝，所以把这个消息压了下来。
    后来他们发现，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不止中国，还有一些国家也察觉到了人鱼的踪迹，但它们都选择了引而不发。与此同时，上面还发现有一些非法组织，通过各种灰色途径，在利用人鱼牟利。
    等等，你说其他国家也知道人鱼的存在于归洋瞳孔地震，哪些国家，方便透露一下吗？
    王拥杰：人鱼的档案，是国家的绝密档案，我只能知道大概，没有办法知道得更多。你以前应该在网上看到很多似是而非的类似发现人鱼这样的新闻，其实有些不是媒体的捕风捉影，而是上面在试探民众的接受程度。
    于归洋咽了口唾沫，艰难道：难道他们打算公开吗？
    现在公开正是时候，不是吗？王拥杰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啊，如果在所有国家都还未公开的时候，中国选择第一个公开人鱼存在的消息，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联合国一定会对人鱼这个物种的各项权益展开讨论。
    而作为首位发现人鱼的国家，中国可以在这场动荡中掌握主动权，为国家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更何况，如今的中国已经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在世界的目光聚焦过来的时候，她能够主导这场新物种的发现和后续规则的制定，足够为她的崛起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这其中，人鱼能得到多少好处，就无法保证了。
    当人鱼被搬到明面上来，不再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之后，对这个族群究竟是好是坏，谁都无法断言。
    王拥杰看于归洋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和聪明人谈话就是这样，有些话不用说得太透彻，知道对方了解便可以点到为止。
    于归洋已经被王拥杰话里透露出的信息量轰炸懵了。
    他知道老王的保密协议签署的是最高的档次，但他没想到老王居然连这些都知道。
    国家机密分为绝密、机密和秘密三个等级，其中，绝密保密级别最高，之后逐级递减。
    除非另有规定，绝密级不超过三十年。
    而人鱼的保密等级，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依然还是绝密，足以证明上面对它的重视程度。
    人鱼的消息一旦公开，对普通民众可能没有太大的影响，影响最大的，会是各个国家。
    谁都想要占有这项物种资源，因为在人鱼的权益还未健全的时期，是最容易钻空子的时期。在国家力量的影响下，人鱼的生存环境会被进一步压缩，本就岌岌可危的族群又将会遭遇什么，无法估计。
    谁能为人鱼发声呢？
    或者说，哪个国家，愿意站在人鱼的角度，为他们着想呢？
    恐怕没有吧。
    不是他过于悲观，而是国家有国家的立场，只有先保障国家的利益，才可能考虑其他。
    想想鲸鱼够强大吧，它们也被证实是有感情的海洋动物。
    可这么多年过去，人类不依然还在捕猎它们吗？直到数量濒危了，才出台规定，禁止捕鲸。
    饶是如此，还是有某些国家，变着法地钻空子。
    那么人鱼呢，难道人鱼也要用鲜血和生命，还有长达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光来捍卫自己的权益吗？
    不，不应该是这样，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老王，你知道国家什么时候会公布人鱼的消息吗？于归洋问。
    王拥杰遗憾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不知道。即便知道，我也不可能告诉你，这是国家的秘密，我必须遵守。
    我明白。
    而且，王拥杰继续道，你该担心的不只是我们的国家什么时候公布，你还要想想，会不会有其他的国家也在筹划着公布这一切。或许今天，又或许明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这就像是一柄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但你知道它一定会落下。
    就很绝望。
    你应该庆幸的是，如今正值特殊时期，每个国家都在疲于应对突发状况。和人民的生命比起来，人鱼这个物种究竟是否存在，并不是那么重要。所以你还有喘息的时间。王拥杰说。
    不仅仅是特殊时期的到来，还有国家之间相互制衡的国际形势，也为人鱼在夹缝中求生带来了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国家不公布人鱼的存在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并不能让于归洋放松警惕，因为那三十年都没有变过的人鱼绝密档案，足以证明国家对人鱼的重视。
    他当然愿意相信他的祖国，会站在相对公正的立场上。
    但他无法相信其他虎视眈眈的国家，还有那些躲藏在暗处的组织，觊觎人鱼的肮脏之辈。
    他沮丧地发现，至少按照这个形势继续发展下去的话，他的国家救不了他，救不了人鱼这个族群。
    人鱼将会迎来一场浩劫。
    其实，在遇到你的第一时间，我就应该上报的。这是我对国家的承诺，是我应当做到的职责。王拥杰握着手里的酒瓶，轻声说道。
    于归洋歉然：对不起王哥，我让你为难了。
    王拥杰哈哈大笑：为难？不，我不为难。直到现在，我对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秒钟后悔过，相信花儿也和我是一样的想法。
    对上于归洋不解的目光，王拥杰耸了耸肩：我救了两条人身鱼尾的家伙，可我见识短浅啊，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就是人鱼，而不是在玩cosplay呢？为了不错报，我还特地跟两条人鱼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呢，我有错吗？不，我只是谨慎，而且为了国家，冒着生命的危险呢。我依旧忠诚，我的信仰永不褪色。
    于归洋：卧槽，这也可以？
    归洋，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感受到绝望的，也不是想让你惶惶不可终日。我知道你很聪明，我把这些都告诉你，你一定会想到对人鱼、对你都好的办法，对吗？
    我只有一个弟弟，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我和你嫂子，都不想再失去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洋洋，你永远可以相信祖国。
    前提是让祖国更加了解这个族群。
    特殊时期其实就是疫情，算是和现实的一点小联动，但本文又没有和疫情相关的前情铺垫和后续剧情，所以不打算细说，就当是个大背景吧。
    第157章 一更肩负重担后
    回到小屋,合上房门，于归洋的内心依旧久久不能平静。
    洋洋，你不舒服吗？池渊还没有睡,他在等小人鱼回来。
    我从王哥口中,得知了许多消息。现在我有点乱，让我静一静。于归洋不想现在就告诉池渊,至少让池渊睡个好觉。
    明天吧，唔,或者等池渊伤好了再
    洋洋。
    于归洋循声望去，池渊的眼睛在黑夜之中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像瑰丽的宝石。
    我虽然受了伤，但我依旧是海洋部落最强大的人鱼，是你最忠诚的伴侣。池渊轻叹,别把我当成废物,虽然被捧在手心的感觉很不错，但我也想和你一起分担啊。
    我没有把你当成废物。于归洋顿感惶恐。
    池渊低笑一声：那就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的小人鱼如此慌乱。
    许是今夜的池渊太过温柔,又或者是老王告诉他的一切，带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
    于归洋没有经受住诱惑,将老王说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池渊。
    果然，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就好多了，哪怕事情远远还没有解决。
    他枕着池渊的臂弯,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的伤处，望着天花板的眼神略带茫然：你说，为什么发现人鱼的国家，几乎都选择了隐瞒。
    池渊眸色冷了几分：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鱼因为其特殊性，一旦被发现，他们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将无法预测。
    与其去赌无法预测的将来，不如隐瞒人鱼的存在，暗地里捕捉人鱼，来满足各种各样的目的。
    可能是科研，可能是灰色产业链，甚至是器官移植
    这些目的，无一不是要用人鱼的性命去填。
    一旦人鱼拥有了合法权益，那么这些产业都必须被迫停止，得不偿失。
    难怪总听说，有一些部落的人鱼离奇失踪。说不定，就是被人类抓走了。池渊沉吟道。
    于归洋愕然：那池渊部落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池渊摇摇头：我们很少离开深海，只有迁徙的时候才会短暂地到浅海捕猎。我每次带领族群迁徙的时候都很谨慎，至少在我上位的三年之中，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他明白了，池渊部落的族人之所以没有被捕捉，池渊独特的带队风格功不可没。
    要是像迪雅那样，把族群分散出去寻找路线的话，落单的族人就很容易成为人类的目标。
    于归洋无法估算有多少人鱼已经罹难，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鱼正在经受人类的摧残。
    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剩下的同伴，不要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池渊，我想，是不是可以跟人类合作？他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最大胆的话。
    池渊拧着眉头，目光凝重地注视着他：理由？
    人类的文明发展了几千年，他们的科技已经达到了很高的程度，如今，能够限制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仿佛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可以触碰的光。
    于归洋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人鱼有自己的优势，只要证明人鱼是对人类有用的，就有机会得到公正的对待。
    池渊却不这么乐观：天真。
    他对人类的感观并不好，哪怕于归洋的哥嫂救了他，也没有伤害他们。
    于归洋也没有想着要马上说服池渊，他窝在池渊怀里：我就是这么天真，所以池渊，你要快点好起来，才能保护我啊。
    池渊抚摸着小人鱼的肩膀：嗯。
    慢慢来吧，于归洋心想，幸运的是，他们还有时间。
    小岛上的日子安宁祥和，每天都有美味的海鲜可以吃，很是过了一把嘴瘾。
    可惜林丽花毕竟还有工作，不能长期待在岛上，这一次已经是把她这个月的假期都用完了。
    我想带小于借用医院的设备做个全面体检。林丽花还是不放心于归洋如今这具人鱼的身体。
    虽然这么多天下来，他也该吃吃该喝喝，人类的食物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对于这一点，老王是赞同的。
    但是你要怎么把他带回来？我不能离开这里，你那也没有信得过的人。王拥杰担忧道。
    林丽花也想过这个问题，她这一回村镇就得十天半个月，总不能刚回去就又请假吧？
    所以她想了个主意：不如把小于接到我那住半个月？
    王拥杰愕然：你想把他放在人群里？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我那有特殊病房，平常不会有别人进去。
    可你要想清楚，他现在的身份特殊，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老王夫妇俩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平心而论，于归洋是更愿意跟着林嫂去一趟医院的，他好奇人鱼的身体构造很久了。
    要不是一直没有遇到死亡的人鱼，说不定他真的会偷偷解剖，探索人鱼的身体构造。
    当然了，一切还是要以自身安全为重。
    拖家带口的人鱼伤不起，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池渊可怎么办呢。
    然而用来检测身体的医学仪器体积都不小，虽然以老王的权限，是可以申请借调医学仪器的，但这样的申请报告一写上去，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老王得担责任。
    他可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老王背锅。
    嫂子，这件事先不着急。于归洋斟酌着说道，索性池渊身体还没有好全，我们暂时不会走。等下个月，你有了假期，我们再考虑这件事。
    林丽花点点头：那好，你心里有数就行。
    她给了于归洋一个紧紧的拥抱，嫂子真舍不得你，刚重逢没几天又要分开。
    嫂子，将来见面的机会还有的是。于归洋宽慰道。
    对，你说得对。林丽花抹了把眼泪，小于，那你先回去，老王送我去码头。
    等于归洋回到房屋，林丽花叹了口气：老王，他还是要走吗？
    他们都注意到了于归洋话里的那句我们暂时不会走。
    归洋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归洋了，他是唯一一条有可能和人类对话的人鱼，你想想，他的肩上该肩负着怎样的重担？王拥杰轻抚妻子的长发，你应该要相信他。
    嗯，我相信他。
    记得下次来带两架轮椅啊，王拥杰把咪咪送进了妻子怀里，路上小心！
    知道了！
    于归洋隔着窗户，远远地眺望着那艘远去的航船。
    他多想陪着老王跟嫂子道别，就像正常的人类一样，送别自己的亲人。
    但他连这么点小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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