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洋仿佛不知疲惫一样，拼命地往前游。
    他要去的地方在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找一个朋友。
    顺利的话，他的朋友还在那座名叫海马滩的岛屿上守着那座岛屿，那池渊就能得救了。
    但如果他的朋友已经离开了那座岛，那他就不得去再往内海去，或许还会被曾经的同胞发现。
    这是最坏的打算，如果他跟池渊被发现了，至少也要让他们把池渊治好。至于别的条件，可以慢慢谈。
    他去这一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无怨无悔。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向海面，驱散了眼前的黑暗之时，于归洋下意识地抬头。
    好美的朝霞。
    他游向了海面，拥抱这片金色的霞光。
    胖虎们也跟着他，纷纷跃出海面，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水光潋滟，金碧满堂。
    要是池渊也能看到这样的日出就好了。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一个晚上过去了吗。
    按这样的速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目的地。
    于归洋忍不住有些焦急，可看着懵懂的虎鲸们，它们似乎还没有明白他想要请它们帮忙载他们一程的意思。
    这也不能怪虎鲸，它们虽然是海洋中智商数一数二的存在，但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真的很难领会这么复杂的指令。
    小人鱼，累了吧，该换我了。加奥嘿嘿一笑，你的宝贝池渊还给你了，照顾人鱼我真的不擅长，还是得你自己来。
    于归洋知道，加奥这是想让他多休息休息，才故意这么说的。
    却也没有说破，只是点了点头：累了就说一声，池渊的伤拖不得，必须日夜兼程。
    两条人鱼草草填饱了肚子，于归洋回到大胖背上，喂池渊吃东西。
    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办法吞咽。
    他只能故技重施，将带有营养物质的液体注射进池渊体内，供他吸收。
    而后，他还要给池渊换药。
    距离池渊受伤已经两天了，他背后的伤口纵横交错，十分狰狞。
    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渗出浓水。
    即便于归洋已经第一时间给池渊消炎，并用泡叶藻外敷，但池渊的后背还是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缓慢溃烂。
    当初在冰岛，滚烫的水蒸气将池渊的皮肤，乃至于内里的痛觉神经都烫坏了。
    皮肤是免疫系统中的第一道防线，这道防线失守，无形中就会增加第二道防线和第三道防线的工作量。
    于归洋研究过人鱼的皮肤，比起人类，人鱼的皮肤更加坚硬，对冷热的敏感度也更低。
    也幸好是这样，否则那样高温的水蒸气，要是普通人碰到了恐怕整个后背都会瞬间融化。
    同样，人鱼的体内也有杀菌物质和吞噬细胞构成的免疫系统第二道防线，以及免疫器官和免疫细胞构成的第三道防线。
    池渊此时后背的皮肤，已经基本上丧失了第一道防线的作用，他的体内，已经成为了第二道防线和外界闯入的细菌形成的战场。
    而杀菌物质和吞噬细胞在工作的时候，不仅会杀死细菌，也同样会杀死健康的细胞，带来各种各样的炎症。
    珍珠粉虽然能起到一定的消炎杀菌的效果，但它奇效太慢了，且不能阻止无孔不入的海水和池渊后背的接触。
    最好的办法是让池渊暂时离开大海，但那也会增加他们被人类发现的可能。
    你看你，给我找了多少麻烦啊。于归洋嗔怪道，眼神却满是缱绻，以前都是你保护我，这次轮到我保护你了，人鱼大哥。他微微抬头，望着无边无际的海洋，缓缓闭上了眼睛：我睡一会儿哦，记得要在我醒来以后给我一个惊喜。
    小憩过后，身体的疲劳消失了大半，他感觉自己又是一条精力充沛的人鱼了！
    然而他等得惊喜却迟迟没有到来。
    这次原谅你，下不为例。
    于归洋说完，便喊来加奥，进行轮换。
    这样轮换了四五次，他跟加奥终于带着虎鲸离开了虎鲸海域。
    但此时已经是池渊受伤后的第三天了。
    池渊后背的伤口还在继续溃烂，于归洋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脓血，都快心疼死了。
    胖虎们也察觉到了小人鱼的悲伤，它们环绕着小人鱼，似乎想哄他开心。
    小人鱼，怎么办，好像一点用都没有，虎鲸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加奥担忧道，他曾经问过小人鱼池渊还能撑几天，小人鱼虽然没有回答，可他的神情却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于归洋也束手无策了，是啊，怎么办。
    如果池渊的伤势继续恶化下去，而虎鲸还是不能领会他的意思的话，或许就近找个海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即便等待他的，将会是永恒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加班，等下回来再写_(:з」)_感谢在2021100223:39:57~2021100317:3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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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二更信任的好友
    池渊受伤后的第四天。
    于归洋多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承受失去池渊的痛苦。
    每一天,他都能感受到池渊的生机在不断流逝,他背后的伤口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每每看到池渊的后背，他的心脏就像是被利剑刺穿了一样,钻心的疼。
    可是他们此刻才刚刚离开虎鲸海域不远。
    按照这个速度，何时才能抵达目的地？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池渊就会错过最佳的救治时间。
    加奥，于归洋把加奥唤了回来，故作轻松道，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回去吧。
    加奥还不知道于归洋的决定,他呆呆地望着小人鱼：为什么啊，我走了，你自己可以吗？
    听话,回去吧。他累了，不想多做解释。
    加奥眉头紧锁,他有些不安,总觉得眼前的小人鱼似乎有什么打算不想告诉他。
    要是科斯在就好了，他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小人鱼想做什么。
    加奥担心于归洋,担心池渊，他不想回去。
    他的做法也简单粗暴，死皮赖脸地跟着，看小人鱼到底要干嘛。
    于归洋实在是拿加奥没办法：加奥,回去！
    加奥摇头：不回。
    于归洋只能骗他：我想到了救治池渊的办法，但是那个地方只能两条人鱼去，所以你必须回去。
    加奥学聪明了，他依然坚持要守在他们身边：那我就看着你们去，行了吧？
    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因为骗不到加奥而气急败坏。
    于归洋长出口气，他会带着池渊去冒险，但他不能让加奥也被卷进来。
    事到如今，他只能实话实说：加奥，池渊的伤很严重，我治不好他了。
    加奥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他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不，不可能。小人鱼，你那么厉害，没有你治不好的病，怎么会治不好池渊？
    我也想救他，可是炎症来得太凶猛，珍珠粉根本来不及杀菌！他现在不能吞咽食物，即便能找到玳瑁也无济于事！他吃不进去，他什么都吃不进去！
    于归洋积蓄多日的恐惧、委屈还有不安，都在一瞬间得以爆发。
    他的眼睛充血，这么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使得他此刻的脸色极其苍白。
    加奥慌了：小人鱼，你别生气啊，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他闭上了酸涩的眼睛：不，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加奥，我准备去找人类帮忙，这是我唯一的办法了。
    加奥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疯了？你上次还跟我们说，王武和人类合作，早晚会把自己害死，你现在却要主动去找人类？于归洋，池渊如果还醒着，一定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只有人类的药物才能救他，只有人类的仪器才能帮他醒过来，我和池渊都别无选择。
    明明小人鱼的身高还不到他的下巴，明明小人鱼看上去还和以前一样娇弱，可是小人鱼的眼神却是那样坚毅，像是最明亮的深海珍珠，闪耀着炫目的光。
    加奥不忍地低下头：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于归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讲放在一旁的双肩包交给了加奥：这里面是我的遗产。
    他差点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好在他及时改口：我的收藏，里面有一把刀，一些绳子，还有我的小飞象、鹦鹉螺和小海葵。
    他只把那条原本应该给加奥的项链拿了出来。
    这是？加奥一愣。
    这条项链本来是想给你的，但做成成品之后，我发现他更适合我的朋友于归洋怅然，大概也给不到他手里了。
    加奥眼眶都红了：小人鱼，你真的决定了吗？我想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不行，他断然拒绝，想想科斯，想想部落的大家。海洋部落已经失去了池渊和我，你还想让他们再失去你吗？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拿着我的背包，头也不回地给我走！于归洋吼道。
    加奥抱着于归洋的背包，一边哭一边回头。
    于归洋向他挥了挥手：加奥，族群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你，你也是！一定要把池渊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加奥泣不成声，他虽然脑子不灵光，却也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可他还是希望能再见到于归洋和池渊一面。
    好啦，后事也交代完啦，一身轻松。于归洋轻笑着，跟池渊闲聊，希望老师他们不要因为我们太难过。可惜，答应老师的还没有完成，没能帮他的老朋友把身体治好，真遗憾啊。
    不过想想，遗憾的事情有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了。
    海洋部落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好想看着它茁壮成长，看着它长成参天大树，不用再一直躲躲藏藏。
    是不是我说的太多了，所以你都懒得理我？那我不说了。
    嘿嘿，骗你的，我还要说。想跟你说的话，一辈子都说不完。
    你再不醒过来看我一眼，我怕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和我说句话吧，我想好好记住你的声音，哪怕将来失去自由，至少我还能想起你
    于归洋一直说，一直说，哪怕池渊没有回答，他也乐此不彼。
    仿佛要把没有说完的话，全部说完一样，直到他的喉咙沙哑，头眼昏花。
    就，说到这里吧。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句话。
    池渊，我爱你。
    他把池渊温柔地放在了大胖背上，当然，依然是背面朝上。
    而后，他径直朝着岸边游去。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在千岛群岛一带，离俄国比较近。
    如果他现在出现在俄国岛屿海边，相信很快就会被发现。
    虽然他不太会说俄语，但借助人类的翻译器，相信也能将他的需求传达给对方。
    更何况，俄国人中也有不少会中文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遇到老乡。
    也许看在老乡的份上，对方会网开一面呢？
    于归洋苦中作乐地想。
    可是他没有想到，当他朝着海岸游去的时候，虎鲸却拦住了他。
    于归洋不解地看向胖虎们，是舍不得他离开吗？
    他摸了摸虎鲸的大脑袋：我要走了，以后可能也见不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虎鲸低低地叫着，很快，八头虎鲸就一同鸣叫起来。
    这让他有些不解，胖虎们是在为他送行吗？
    虎鲸的语言太复杂了，而且一般只有一个家族的虎鲸才能听懂，人类更是至今无法破译。
    即便于归洋和虎鲸生活了一段短暂的时光，却也无法从它们的语言中获取到足够的信息。
    他只能安抚着胖虎们，然后背起池渊，依然朝着海岸游去。
    大胖却忽然横在他的面前，不让他去。
    大胖！于归洋皱起眉头：不要拦着我，让我过去！
    大胖却丝毫不让开。
    它们仿佛知道于归洋想去做什么，竭尽全力地阻拦他。
    听话，于归洋心里酸涩得厉害，动物之间的感情如此纯粹，可他却注定要辜负胖虎们了，我去去就来，等我回来。
    他撒谎了。
    胖虎们不安地躁动起来，它们围着于归洋盘旋，想让于归洋回去。
    就在这时，小胖忽然趴在了大胖的身上，而大胖则载着它往前游。
    这，这是
    于归洋不敢置信地盯着它们，迟疑地问：你们想让我上去，你们要带我走吗？
    虎鲸自然听不懂于归洋的话，只能重复演绎着这个过程。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于归洋还是带着昏迷中的池渊，爬上了大胖的后背。大胖等他坐稳了，便马力全开，朝着既定的方向飞快游去。
    虎鲸每天可以游160公里左右，而它们最快的泳速可以达到时速55公里。
    而八头虎鲸互相轮换，互相托载，可以始终保持着高速游动。
    保守估计，每天可以在大海中前进三百公里。
    如果速度快的话，三天后就可以抵达海马滩，慢的话则需要五天。
    于归洋不由担心池渊是否能撑得住。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好奇。
    为什么虎鲸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之前却像是完全不明白一样。
    不，不可能是顿悟。
    以虎鲸的智商，它们很有可能是之前就明白了，但为了让他能多陪陪它们，就一直假装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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