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是人类的感官带给他的错觉。
    他悟了，酷哥是让他坐在这等，还给他准备好了食物。
    这一幕像极了家长买了一堆零食，只为了闹腾的熊孩子安分一点，好让自己做事。
    躁得慌。
    他摸摸自己的脸，感觉伤痕已经在收口了，有些痒。
    想抓又不敢抓的小人鱼拿舌尖顶了顶腮帮，见酷哥回头，连忙端正坐好，一副我很乖的模样。
    还是那句话，别问，要脸。
    池渊终于离开。
    于归洋放松了警惕，捡起一条触须津津有味地品尝，眼睛眯成一条直线，果然美食能带给人味觉和精神的双重愉悦。
    当然了，他也没有忘记分出一丝注意力，给身边的小海葵。
    海葵还不知道于归洋正盯着它，鱼口脱险的它奋力翻滚，试图逃出小人鱼的魔爪。
    于归洋坏心眼地拿墨鱼的触须挡住小家伙的去路。
    如他所料，海葵笨笨地撞上了触须，停在原地晕头转向。
    但很快，这个全靠本能捕食的小家伙重整旗鼓，竟然翻上了触须，屁股朝上，用头顶的小花花牢牢抓住触须。
    之前说过，这可不是普通的花，这是海葵的触手，里面藏着它的嘴巴。
    很显然，乌贼的触手对它来说太硬太大，它咬不动。
    于归洋好笑地把调皮的小家伙揪起来，调整好角度，塞进他随身携带的鹦鹉螺里。
    这样一看，好似鹦鹉螺里开出了一簇鲜艳的小花花。
    糟糕，太可爱了，有点不舍得吃。
    仔细想想海葵就那么点肉，还不够塞牙缝的，不如先养着。
    以后闹饥荒了，还能当个储备粮，虽然一口就没了。
    于归洋咬了一小块墨鱼的肉喂给小海葵，他倒是也想像酷哥那样撕，可他没有那么大力气。
    只能用牙咬。
    小人鱼的牙齿非常锋利，咬合力也强，这一点于归洋非常满意。
    咬得动食物才能干得了饭。
    要是吃软饭，那当我没说。
    池渊带来的这条墨鱼个头不算大，于归洋把触须都吃了才吃饱，躺在石头上揉肚皮消食。
    这时，池渊回来了。
    他又带了一头差不多大的墨鱼，还有一团绿油油的海草，都是些长条状的东西。
    这让他游动的时候彩带纷飞，仙气飘飘。
    真好看啊。
    于归洋心想，果然好看的脸蛋不管搭配什么动作都让人赏心悦目。
    思忖间，人鱼大哥游到他身边，人狠话不多地从墨鱼身上拆出乌贼骨，又如法炮制地捏成糊糊。
    心知阻止不了的于归洋索性躺平，任由酷哥摆布，反正过一会儿乌贼骨就漏光了。
    他万没有想到，这一回，是他一败涂地。
    池渊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并没有把乌贼骨碾得很碎，好让它不至于那么快流失。
    而后，他将乌贼骨糊糊均匀涂在了小人鱼的伤处，动作是连他都不曾察觉的轻柔。
    感觉到面部传来柔软的按压，于归洋舒服地合上了眼，加之刚刚才饱餐了一顿，现下他有些昏昏欲睡。
    手里的鹦鹉螺不知不觉掉落一旁。
    池渊把鹦鹉螺捡起来，放在了小人鱼的肚子上，然后去准备最后一道工序。
    他带回来的海草派上了用场。
    成年人鱼有着丰富的经验，他知道乌贼壳可以止血，自然也知道怎么防止乌贼壳糊糊流失。
    但从来都是他看同伴操作，实战经验为零。
    彼时，于归洋醒了。
    其实他也就眯了一下，在石头上睡不安稳，他还是习惯在海沙上躺尸。
    正想打个哈欠，却发现嘴巴张不开了。
    于归洋顿时睡意全无，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池渊。
    没想到啊，他还想拿海葵当储备粮呢，结果储备粮竟是我自己！
    是的，他被绑架了。
    嘴巴和鼻子被封得死死的，要不是他学会了在海里呼吸，现在已经被憋死了。
    手和脚也诶，他的手和尾巴都能动，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总之，他得先把这烦人的海草扯掉。
    池渊的避开了小人鱼质问的目光，难得有一丝尴尬。
    他只是想固定乌贼骨，奈何手法生疏，最后的成品略显夸张。
    眼见小人鱼伸手去扯海草，他赶紧拦住了他。
    于归洋才不管酷哥同不同意，他憋得难受，不肯再被海草绑住口鼻。
    正要去扯海草，两只手臂却被人鱼大哥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
    健美的成年人鱼压在另一条人鱼身上，这画面太令人浮想联翩，可惜观众只有被塞进鹦鹉螺的小海葵。
    如果海葵有思想、会说话，它定然要对于归洋和池渊破口大骂。
    但它不能。
    无辜的小海葵就这么被夹在两条人鱼中间，头顶的小花花颤啊颤，恨不得当场凋零。
    第4章 缠上腰带后
    其实仔细想想，于归洋就觉得事情可能并非他看到的那样。
    人鱼大哥一直都在帮助他，还为他捕猎了两条墨鱼，不辞辛苦为他止血。
    种种迹象表明酷哥没有把他当成储备粮，说难听点，为了一头储备粮费这么大力气真的值得吗？
    冷静下来的于归洋不再挣扎，尽管已经知道酷哥并无恶意，但一直这么被压着也不是个事。
    他得想个办法脱身。
    于是池渊看到小人鱼红了眼眶。
    发出凄惨的哀嚎声。
    他呆住了，深邃的瞳孔里闪过一抹慌乱，下意识地放开了于归洋。
    于归洋趁机把脸上的海草解开。
    想不到吧，他哭了，他装的。
    鼻子和嘴巴得到了解放，于归洋舒服了，吹了一个拳头大的泡泡。
    隔着泡泡，他看到酷哥把他肚子上的鹦鹉螺拿起来，递给了他。
    泡泡飘走了。
    于归洋静静地看向罪魁祸首。
    酷哥显然不会哄人，他似乎是看到了于归洋对这枚鹦鹉螺爱不释手，便记住了小人鱼喜欢它。
    所以把它当做了道歉的礼物，尽管在酷哥的认知里，也许根本没有道歉的概念。
    作为拥有人类思想的假人鱼，当然不可能跟真人鱼计较。
    这叫格局！
    于归洋接过了池渊手里的鹦鹉螺，上头的小花花枝乱颤，逗得他嘴角微扬。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都表现得这么抗拒了，酷哥还要去给他找墨鱼壳。
    难不成他流点血能流死吗？
    虽说伤口泡在海里确实止血缓慢，但是海水有一定的杀菌作用，尤其是在深海，细菌少有存活，他不必担心伤口感染。
    这回于归洋说什么也不让对方去，奈何不会摆尾的他就是个残疾，眼看人鱼大哥都快没影了。
    他急了，猝不及防地：嘎！
    这清奇的叫声让于归洋脸都绿了，幸好酷哥听到了他的呼唤游了回来，他的牺牲不算白费。
    于归洋终于硬气了一回，把困惑的成年人鱼按在石头上，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细小伤口，摇了摇头。
    见人鱼大哥似乎懂了，他满意地坐在海沙上石头太窄了，坐不下他们两条人高马大的人鱼。
    人高马大的于归洋咬下墨鱼的一条触须，直挺挺举高手臂才勉强够得到酷哥的手。
    好吧，他摊牌了，这个人高马大确实有点水分。
    池渊主动坐到小人鱼身边，接替了处理食材的工作。
    他拆解墨鱼的速度非常快，没一会儿，于归洋跟前就摆满了墨鱼须须。
    他忍不住为酷哥精湛的手法鼓掌。
    要是有根长签就好了，把它们串起来，做成墨鱼须串串香。
    糟糕，口水要兜不住了。
    于归洋不久前刚吃了一头墨鱼，他馋归馋，却也懂得人情世故。
    现在他还不太饿，面对人鱼大哥的投喂，他坚决地别开脑袋，希望酷哥先吃。
    于归洋忘了，这里是海底世界，人情世故那一套行不通的。
    他的谦让反而容易招来误解。
    池渊不解地陷入沉思，在他看来，小人鱼明明很喜欢墨鱼的触须。
    难道是伤口恶化了？
    他曾经目睹过同族受了重伤，在那以后什么都吃不进去，直至死亡。
    生命的消亡对任何一个物种而言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即便是强大如池渊，也无法阻止同伴的生老病死，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沉浸在回忆中的池渊，冷不丁嘴里尝到了一丝鲜甜的滋味，下意识地看向食物的来源。
    小人鱼正眉眼弯弯地投喂他。
    池渊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就着于归洋温暖的笑容，大口吃起小人鱼喂给他的触须。
    直到最后两根，他不肯吃了，要给小人鱼留着。
    一头墨鱼并不能给予池渊多少满腹感，更何况他还把墨鱼最粗壮的两条触须留给了于归洋。
    在盯着于归洋把触须吃干净之后，池渊才动身，开始新一轮的捕猎之旅。
    于归洋目送酷哥离开，这回他不会再以为人鱼大哥会抛弃他了，不知道对方会带回来什么好吃的呢？
    啊，好期待。
    等待总是磨人的。
    对刚穿成人鱼的于归洋来说，深海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说好听点叫挣扎求生，说难听点叫混吃等死。
    但人鱼大哥的出现，令他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里，找到了一丝光亮。
    就连等待的时间都变得期待值拉满。
    于归洋四处溜达了一圈，为即将凯旋的人鱼大哥准备了一点海底特产，其中就包括他之前吃过的海参。
    他把这头圆滚滚的海参放在酷哥搬来的那一块，他刚刚取名为胖墩的石头上。
    随即将鹦鹉螺摆在海参面前，叮嘱螺里的小海葵盯紧了这头海参，否则你替它当开胃菜。
    海葵：？？？
    闲着无聊，于归洋的目光又落在了海草上。
    害他刚刚被包成粽子，差点以为自己要憋死，这几根海草功不可没。
    如今风水轮流转，酷哥不在，看它们还如何嚣张！
    呔，莫欺少年穷！
    大洋盆地的氧气含量低，光照更是没有，不利于植物生长。
    海草需要进行光合作用，它们更喜欢阳光普照的浅海区域，也不知道酷哥是怎么获取它们的。
    难道他游到了浅海区域？
    那里可全都是人类的活动区域，布满了用来观测浅海生态的摄像机，酷哥就不怕被发现吗？
    有没有可能人鱼这个物种已经被人类发现了？
    如果可能的话，于归洋还真想去陆地上看看，毕竟那里才是他成长的地方。
    不过现下，他还是对这些海草更感兴趣。
    他随便捡了一根，用尽全力也扯不断它，说明这种海草的韧性不错，他很满意。
    于归洋把其中最长的一根海草绑在腰间，缠绕两圈，在缠最后一圈的时候把鹦鹉螺别在腰侧，好让海草包裹它。
    为防它掉落，他还特意给它五花大绑。
    接着将海草头尾相连，在肚脐眼下边像系鞋带一样系了个蝴蝶结。
    他摸了摸蝴蝶结的翅膀尖尖，呦呵，好像还挺好看。
    不知道正面照是个什么效果。
    于归洋拍了拍跟前的石头：胖墩，你瞅瞅好看不？
    胖墩：
    话说回来，蝴蝶结什么的会不会有点太娘了，被人看到要闹笑话的。
    可是他也尝试过其他系法，都不如蝴蝶结好看。
    你说中国结？
    他也得会啊！
    反正这是在海里，没人会看到他的蝴蝶结，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猛男就应该带蝴蝶结。
    有了腰带，他就不用时刻拿着鹦鹉螺，也不必担心鹦鹉螺和小海葵丢失。
    既解放了双手，又保护好个人财物，一举两得。
    为聪明的于归洋点赞！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有点久，在于归洋第三次想要把胖乎乎的海参吃掉的时候，池渊终于回来了。
    等看清池渊扛着的猎物，于归洋才知道酷哥为什么回来得这么迟。
    好家伙，这是头金枪鱼！
    看这个头得有一百千克，只多不少，光是捕猎就得费大力气，更何况还要搬运到海底两千米以下的大洋盆地。
    你说来就来嘛，带这么贵重的礼物干什么，多见外呀。
    于归洋一脸幸福地迎向了人鱼大哥。
    离得近了，他便认出来这是一头黄鳍金枪鱼，是金枪鱼中最常见的一种。
    金枪鱼最令人熟知的就是它贵，作为鱼中贵族，想要得到它的肉，势必颇费一番财力。
    哪怕是巴掌大小的金枪鱼罐头，价格也在一百块上下。
    更别提金枪鱼刺身了，那东西就算有钱也未必吃得到，就算吃得到也不可能像他现在吃的这么新鲜。
    现宰现吃，能不新鲜么？
    于归洋迫不及待地扑上去，在黄鳍金枪鱼的背部咬了一口，细细咀嚼。
    金枪鱼果然不负盛名，肉质紧实肥美、鲜甜爽口，血腥味也很淡。
    是的，金枪鱼鲜中带甜的独特口感，是它凌驾于众多生鲜成为顶级食材的制胜法宝。
    它的肉里含有的甘氨酸，可以给味觉带来甜蜜的感受。
    于归洋只觉得仿佛置身顶级体感海底餐厅，有最新鲜的金枪鱼刺身，还有提供上菜服务的帅气男服务生。
    其实他更喜欢服务生小姐姐。
    但帅到酷哥这种程度的，性别已经无所谓了吧。
    唔，要是再有一套豪华餐具就好了，优雅永不过时。
    面对酷哥的招待，于归洋也慷慨地把他准备的海底特产拿了出来。
    虽然跟金枪鱼比起来，那些小东西只能算轻如鸿毛，寒酸得让人不忍直视。
    重在情义。
    尤其是那头海参，平时想吃还吃不到呢，幸好今天运气爆棚逮到一只。
    别客气，吃吃吃。
    池渊自然不会跟小人鱼客气，捕食的本能是刻写在基因里的，他并不挑食。
    他把小人鱼给他的零食吃得干干净净，又吃了一些金枪鱼才吃饱。
    进食告一段落，池渊游到于归洋身边，捧起他的脸观察伤势。
    今天的小人鱼有一点不一样。
    不仅是脸上的伤口即将愈合，还有他腰间盘桓的绿色海草。
    就很可爱。
    于归洋本来正眯着眼接受检查，这顿饭吃得太好了，他有些昏昏欲睡。
    察觉到酷哥看向他的海草腰带，眼皮打架的小人鱼顿时精神了，炫耀地扭了扭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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