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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衿叹了口气,那面具委实不是他的命门,反倒是他的逆鳞。
“王上。”
元衿站在炼狱边缘,拱手朝正前方的卿良见了一礼。
他正负手立于地狱之上,俯瞰下方漫无边际的苦难。
“过来。”
他并未回头,只不紧不慢吐出两字,垂落而下的白发在幽幽暗光中愈显清明。
元衿依言走过去,待行至他身旁时,才堪堪看清前方景象。
只见他们前面已没有路,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巨窟,里头黑色恶灵不断翻滚尖啸,千千万万的凄嚎汇聚一处此起彼伏,最后竟形成一种十分诡异的风沙声,听得人汗毛直立。
而就在不远处,巨窟中一座黑塔耸然而立,阴诡至极,细数之下,不多不少,正好十九层,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每一层塔上都盛开着一朵镂空的、形态奇异的金花,竟与卿良左脸的上印记所差无几!
虽然他脸上的纹路只寥寥几笔,更为精简古雅,但大体上极为相似,几乎可以肯定两者属于同源。
元衿心下亦是惊讶,原来炼狱之中还有这样的秘密,可为何千百年来从未有任何消息流传出去?难道说每一个进了炼狱的人,都再没出来过么?
这个念头光是想想,便格外毛骨悚然,元衿余光扫了下身旁,却只见得到一个覆着面具的削薄轮廓。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良久,卿良终于舍得开口。
元衿微微低头:“十九层炼狱,名不虚传。”
卿良缓缓抚摸着骨箫,偏首看向她:“你倒是淡定。”
元衿亦抬眸望向他,诚实道:“王上见笑,其实我心里怕极了。”
“呵,”卿良冷笑着回过头,复又指向塔上金花:“知道那是何物么。”
“小仙孤陋寡闻,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花朵。”
“美丽?”面具下,卿良眉心极快地动了动。
“当然,”元衿面上不动声色,口中却是妙语连珠:
“此花形似古凤,想来金凰展翅,凤御九天,便是如此了。”
她这话求生欲极强,但也不全然是恭维。
他左脸的纹路真的很像古书中的神凤,一开始还不觉得,现下越回忆越像,寥寥几笔,栩栩如生,配上他那冷白肌肤和雪白华发,着实好看极了。
“果然生了一张巧嘴,”卿良忽而掐住她下颚:“但今日,任你巧舌如簧,也休想完全走出这无间地狱。”
“王上终究还是想杀了我,”元衿默了默,表面还算稳定,然而掌心已经浸出一手的冷汗:
“王上是为炼狱之主,若王上执意要小仙死,小仙今日必无生还之机。”
原本她预料自己还算性命无忧,可此刻这位殿下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竟起了切切实实的杀意。
她不想死,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她的生命应当用在有意义的地方,而不是被人无故抹杀。
她希望自己能好好活下去,但是想活,苦苦求饶是没用的。
“你明白就好,但凡见过本王容貌的人,无不化作炼狱恶灵,本王能留你到今日,是是格外仁慈。”
卿良自然察觉到了她的惧意,漫不经心松开她,言语间染上几分惋惜。
留她到今日,是因为直至前一刻,他才彻底压制住神识里的残魂。
若非如此,他之前也不会一靠近这个女人便心猿意马,难以自持。
如今再无掣肘,他自然没理由继续留下她,一个胆大包天的蝼蚁,只是可惜了这双世间少有的眼睛。
“是你自己下去,还是本王亲自动手。”
“别动她……”神识中的呼喊已经很微弱了,卿良面无表情。
即便她是神座你的心头挚爱又如何,本王最受不得威胁,你以后要寻仇,只管来找本王便是。
天道怕你,我可不怕。
“卿良,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吧,其实你的面具一点也不好看。”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令卿良修眉微蹙:“怎么,死之前逞一逞口舌之快?本王不介意让你多下几层地狱。”
“不,”元衿摇头:
“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戴面具的,凤凰金纹本就是你炼狱之主的天赋,何需加以掩饰,你应当让世间所有人都记住你的真容,实在不必自惭形秽,将如此美丽的容颜掩于鬼面之下……”
她还未说完,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擒住了咽喉,他眸光骇然如刀,直直刺向眼前女子:
“本王需要你来同情?”
本是极为惊险的场面,然而元衿嘴角竟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虽极为浅淡,却仍是被卿良捕捉到了,他眼底闪过一抹猩色,掐着人直直飞向黑塔顶端,悬于无数恶灵之上,而后冷冷看着她,一点一点放手。
整个过程中元衿并未过多挣扎,只在最后他即将松手的那一刹那,骤然环抱住他脖颈,霎时两个人齐齐跌落炼狱深窟!
卿良猝不及防,正欲抽身而去,只见周围渐渐凝聚起一层淡蓝色的透明水幕,阻隔住一哄而上嗜血恶灵。
紧接着一只纤瘦的手覆上他左脸,用尽全力将那暗金面具再次扯了下来!
“你……”卿良目眦欲裂,连周围恶灵都纷纷逃开,退避三舍。
元衿并未理会他的暴怒,接着用包裹着水雾的指尖,沿着他左脸轮廓细细游走:“你看,我从不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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