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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十年?何昼月难以置信,方衍,你还有脸面跟我提这五十年?!
方衍举起云岸珠:那你呢,为谁废去了半身修为?又是为谁一反常态对修真界大事那么热心?润元并非神医谷弟子,你与他又有何渊源?!
何昼月眼眶泛红,话几乎是从牙缝里往生外挤:方衍!你就是个混账!
方衍还欲再说,却被一点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唤醒。
何昼月被他掐着的手腕已经充血,变得红白斑斑,可何昼月却没有出声,额角爆出青筋,连唇都咬破了皮,该是很痛,却又强撑着。
一滴汗水滑过何昼月下巴,透过二人身体间狭小的缝隙坠在地上。
方衍如同被人当头浇了盆冷水,后知后觉地将手松开,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就这么护着那人?
何昼月不顾自己,又去抢方衍手中的云岸珠。
这次方衍还了他。
何昼月冷冷道:是。怎么样,方大盟主,还要成亲吗?
方衍轻笑一声,俯身将何昼月唇边殷红亲去:当然要成。我倒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同我抢人。
第16章 权杖
仙盟盟主与清霁仙君即将大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修真界,这二人关系从没藏着掖着,就算是消息不灵通的小门小派都多少有所耳闻,任谁都觉得这事水到渠成,纷纷挖空心思准备起贺辞贺礼,就等到时候能让二人多看上一眼,说不定就能像那何家一样飞上枝头,权利富贵岂不是指日可待?
而当事人之一的何昼月正坐在重峦殿内,看着小厮刚送来的喜服,默默为仙盟的执行力感慨。
方衍说要成亲,那便什么都不必他操心,短短几日内差不多已全部安排妥当。
小厮恭敬道:仙君要不要试试,看看哪里不合适,小的再去叫人改。
何昼月:你先下去吧。
殿内又只剩下他一人。
喜服是按他喜欢的风格做的设计,简单大方又不失华贵,非常能衬他气质,花纹也都是代表他灵力的雷纹,一看就费尽了心。
只是镜子中的他那张脸上的表情不太像要成亲,反倒像要去找谁寻仇。
得再练练。
随着喜服一并送来的还有封请柬,底色大红,镂空烫金,每封都印有仙盟的法印,附着的灵力足够不少人眼馋。
既然最后一层窗户纸已经捅开,他和方衍干脆破罐子破摔达成一致,为了钓出沓神门的幕后黑手,排场怎么大怎么来,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邀请。
至于魔界
请柬会送到魔界,还是会被小魔界拦下,就未可知了。
他将请柬打开,里面一片空白。
何昼月心中了然,他与方衍相处五十年,怎么会读不懂这点小心思。
这一张,是方衍让他送去给他师兄的。
可他和方衍的大婚是一场筹谋算计,怎么能去污师兄的眼,何况现在方衍时刻盯着他,请柬一送出去,方衍必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垣怆。
他手指抚摸着请柬上的纹路,忽地升出一个不合时宜,又分外恶劣的念头。
把请柬送给何汐亭。
然而这个念头之外脑海中停留一瞬就被他抛之脑后。
没必要。
何昼月将喜服褪下放去一边,刚刚叠好,外面就传来了方衍和小厮交谈的声音。
方衍:喜服怎么样?
小厮:清理仙君正试呢。
随后就是敲门声,方衍动作礼貌,腔调中也是即将成亲的喜悦:昼月?
何昼月与方衍商量好,无论人后如何,人前一定要演出恩爱情浓来,至少得诓骗住沓神门。
以及他可能会关注仙盟情况的师兄。
这点对他们来说都不算困难,方衍演技上乘,任谁来都挑不出丁点错,而他向来一张冷脸,更不会有人来找他晦气。
他单手执起托盘,打开殿门将喜服递给小厮:没问题。
又对方衍道:先进来吧。
方衍:喜服可还满意?
满意。想着门外小厮都还没走远,何昼月加了句,你呢?
方衍:也都挺好的。
二人往殿内深处走了几步,确认不会被谁听去,何昼月才再次开口:封罪怎么样?
那日剑拔弩张的争执仿佛只是一场虚构的癔症,方衍一脸无奈之色,对他又恢复了惯常的温和:大婚在即,你怎么只想着这些。
何昼月漠然道:为什么成亲你我二人心中清楚,私底下没必要惺惺作态。
假面在方衍脸上凝固,朝何昼月伸到一半的手也停在半空。
方衍:我们两个有必要这么生分吗。
何昼月没有回答。
饶是何昼月性子冷淡,对着方衍的时候话和表情都会更多些。
就像是在雪山的溶洞里放了个指节大的小酒杯,情绪一滴一滴攒了整天,遇见方衍便倾杯相赠。
仅仅是因为他喜欢。
然而他的一片真心却被方衍扔在泥土里践踏。
方衍与何汐亭有什么可歌可泣的爱恨纠缠都是他们两个的事,何必拉他一个外人进来徒做笑话,他又做错了什么?
方衍也没想到何昼月会这么固执。两人间的距离感令他感到不适,他本能的觉得,他和何昼月不该是这样。
有什么东西纠缠成团在他脑海一闪而过,待他去抓时,又化作阴沉沉的黑云压在心头,怎么都看不真切。
他皱眉道:我和何汐亭,不是你想的那样。
何昼月神色淡淡:那是你们的事。
这不愿听不愿说,吵都不愿吵的态度让方衍心头的黑云压得更低,甚至凭白生出些莫名火气。
他们人前恩爱人后话都不说一句的情况已持续了好几天,没想到现在他都主动递台阶,何昼月还是不肯下来,这都要结婚了,往后还有千百年,难道都要这么过下去?
余光触及到桌面上那张空白请柬,方衍硬生生将火气压了回去: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何昼月:我知道。
方衍:难道你想这样一辈子?
何昼月端起矮几上的茶盏饮了一口:待人祸平定之日,我自当退位让贤。
方衍脱口而出:你想等沓神门的事结束之后就和离?
嗯。何昼月一脸理所当然,接着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成亲之前的这段日子,还望方盟主多加照拂,至少戏做得足些。
方衍极力按捺着心口那团窜得越来越猛的火气,想喝口凉茶解解渴,却发现自己进来这么久了,何昼月连杯水都没给他倒!
何昼月见方衍面色有异,还以为对方想反悔。
如今消息已传了出去,如果再胡乱折腾不但钓不出沓神门幕后主使,二人感情不和的事还会传到师兄耳朵里。
他不由问道:怎么了?
谁料方衍不知怎的,忽然一把端过他刚喝一口的那盏茶,凑在自己唇边饮了小半杯。
方衍:如果我说,我不打算和离呢。
何昼月:方衍,你发什么疯?
这几日就别往外乱跑了,既要成亲,少想和离那些有的没的。剩下的半杯茶也一饮而尽后,方衍将茶盏不轻不重地放在矮几上,拂袖而去。
何昼月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被方衍一搅和,又变成了一滩浊水。
他过去也曾想过在万灵花开后的某天与方衍过个明路,虽然自己不太喜欢热闹,但毕竟方衍是仙盟盟主,人多就人多,也算图个喜庆。
到时候说不定师尊、师兄,还有一些关系好的同门都会来替他庆贺。
他会向天地立下誓言,与自己深爱的道侣生死不离,同成大道。
可现在已变成了这般模样,二人成亲本就是权宜之计,等风波过去各自安好便是,什么叫少想和离那些有的没的?
难道方衍还想和他过一辈子不成?
那何汐亭怎么办?
思及何汐亭,何昼月忽然想到自己的隐影还在对方手里,算算时间,也一月有余了。
他指尖掐了个诀,瞬息的功夫,隐影便凝聚在掌心,又化为流光钻进他体内。
从上魔渊中取出来的神器自是认主,不然他也不敢就那么直接把隐影交出去。
日后的事,等日后再说吧,现在重要的是先把成亲应付过去。
仙盟盟主成亲,自然是阵仗怎么大怎么来,好昭告天下方衍对他的重视,以及宣扬仙盟的威仪。
简而言之,迎亲的队伍,要巡游。
自何家北虞老家始,途经九泽,西海,望川山,过南溟十三洲,长生峡,明镜墟,再回仙盟。
整个过程共计一十五天。
按照章程,这个巡游的过程由何家全程相陪,方衍则是在仙盟等待。
他还从未有过被人围观这么久的经历,着实得好好准备一下。
*
如果一切都按照何昼月的计划进行,他会在与方衍成亲时找出沓神门幕后主使,将之大卸八块劈成一地焦炭。
再过上一段日子,他就跟方衍和离,都说时间是冲淡一切的良药,或许再过上千百年,他会将这段往事放下,哪天飞升上界,偶尔再与方衍遇见,自当相逢一笑泯恩仇。
怎奈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在何昼月收回隐影的第二天,他的潜意识率先察觉到什么,令他不由自主地望向天际。
是干净漂亮的蔚蓝,连朵完整的云彩都看不见。
可他却觉得,该落雨了。
当火一般的颜色将蔚蓝吞噬近半时,何汐亭跌跌撞撞闯进了重峦殿。
和何汐亭打交道这么多年,何昼月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位弟弟如此狼狈。
向来整洁素雅的青绿外袍满是褶皱,袖口还被划出几道破损,就连头顶的翠玉冠都往左歪了些,活像刚从一群邪祟包围中跑出来的。
甫一见他,何昼月便在殿中的小厮面前冲他跪了下去:求兄长救命!
何昼月那点不安愈演愈烈,何汐亭找他向来就没什么好事,当即便想赶人出去。
何汐亭见他动作,连忙道:若兄长不帮我,我便要死无葬身之地!
何昼月:你把元清大殿烧了?
何汐亭:我我拿了妖王的权杖,不小心被妖王发现,要捉我去妖界受天罚雷刑。
第17章 泡影
妖王的权杖乃是妖界至宝,是妖王权力的象征,放人间何汐亭这是把皇帝的玉玺跟兵符一块儿偷了。
何昼月一时不知该夸何汐亭富有冒险精神还是该为这件事本身的严重性吃惊。
但东西是何汐亭偷的,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何昼月:你应该去找方衍,我救不了你。
何汐亭哀戚道:封罪的妖王之位不稳,权杖丢失一事已传了出去,他需要惩戒我立威,不然难以服众,此次就算是盟主出手也无济于事。
何昼月:你既然知道后果为什么还要去偷?
因为我等不起!何汐亭,上次结丹失败,就算有盟主和封罪帮我,再要结丹也得是百年之后,我的寿命未必撑的到那时候。
何昼月:偌大的仙盟,怎会无法撑你过百年?
何汐亭:可一百年这么长,中间可以发生太多变故
何昼月厉声道:那你便去偷吗?!
泪水从何汐亭眼角接连滑落在地上,砸出一片片水渍,那张本来就生的极好的脸上满是凄凉苦楚,一派我见犹怜。
何汐亭:兄长,我知道错了,你就救我这一次,日后我必不会再来扰你清净。
何昼月却分毫不为所动:方衍都帮不了你,我就更没办法了。
何汐亭:只有兄长你可以!我们长得这么像,稍微乔装一下别人就看不出来,那六十四道天罚雷刑我受之必死,兄长你修为出窍,只需要修养几日便无大碍。
何昼月几乎要被何汐亭气笑。
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自己犯了错兜不住,想让他这个没情分的兄长去代替领罚?
何昼月:你不如现在去给自己找块墓地实在些。
如果今日是垣怆的师兄弟姐妹不小心犯了什么错,修为不够以至有危险,他必定二话不说以身替之,何汐亭就算了,他还没那么博爱,当不成救苦救难的菩萨。
他正要赶人,就听一道较为年长的声音将他叫住。
何昼月!你怎么跟你弟弟说话的!何肆匆匆赶来,搀扶着何汐亭从地上站起。
好歹是是自己的父亲,何昼月克制的没有顶嘴。
然而他有所收敛,何肆却是不肯:汐亭还未结丹,受天罚雷刑必死无疑,现在不是追究过往恩怨的时候,你就一点手足之情都不讲吗?
何昼月:是我让他去偷的吗?
何肆:若不是你给他隐影,他哪有胆子去偷?若不是你招呼也不打直接收回隐影,他又怎么会被发现?!
山上山下小几百年的岁月,何昼月从未听过这等理直气壮的埋怨,对无耻二字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若他知道何汐亭拿隐影是去偷妖王的权杖,他怎么肯借出去?
何肆偏心何汐亭不假,可同为何家骨血,怎么能偏心到这种地步?
何昼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何肆,哑声问道:何汐亭是你的儿子,我便不是了吗?天罚雷刑他受不得,我便受得了吗?这百年来,我哪里对不起何家?
何肆眼神有一瞬的躲闪,在目光触及到何汐亭后又坚定起来。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只要你替汐亭渡过此劫,日后何家不会少了你的那份。何肆好言劝道,昼月,汐亭是你的亲弟弟,难道你忍心看他去死吗?
何昼月心底对亲情最后一丝念想倏地断掉。
百年前师尊劝他,他的执念可能只是一场泡影,可他一意孤行回了何家。
是他不该抱有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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