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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大佬越过他踏入其中,淡淡的声音落下。
不必多管闲事。
这其中究竟有几分是真的担心,有几分是趁机想同颜如玉搭话,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不明缘由的公孙族人凑过来拖起他,你非得去招惹公孙谌?明知道他最近状态不稳,要是惹得他那心魔发疯,我可不想再冻伤经脉了。
公孙族内,也有不少人不喜欢公孙谌。
倒不是为了先前爆发的事情,而是因为公孙谌居然与一个男人结为道侣。虽说修士比凡人更加随意,也偶尔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男人与男人之间,在他们看来毕竟违背伦常。
公孙谌是公孙家的人,更代表着公孙家的颜面!
此前二长老与五长老亲自出动,居然是在那凡人出身的牡华天宗举办大典,而不是在公孙家所置办,这般行为更也引起了小部分人不满,认为公孙家的颜面被踩在脚下。
原本这些言论因为公孙谌的强势和牡华天宗的地位,只是在私底下流传,但是随着牡华天宗的倒台与之后逐步揭露的残酷事情,一时间牡华天宗的声名跌落谷底。
这些言论就再度死而复苏。
只是长老堂管得严格,若有嚼舌根的言论,全都关去思过堂闭关。
那可是十三长老亲自看管的地方。
有这强势的威压,大多数人也不敢再讨论,只做不知。
罪山内,是一片朦胧。
不过在灰雾中,有摇曳的红灯笼漂浮在虚空,指引出一条蜿蜒的道路上山。白大佬轻车熟路地绕过几处阻碍,身影轻巧地落在了罪山上。黑大佬的速度只比他慢了一步,两人一前一后出现的时候,整个罪山第二层都陷入了寂静。
能被关押在第二层,多数是穷凶极恶之辈。
修仙界可不像是人间那般还有个官府衙门制定律法,只有最为淳朴的善恶观。杀了人犯了事撞在一些善恶分明的修士手中,就容易落个囚禁关押、亦或是直接斩杀的下场。原本罪山只是用来关押族内犯错的子弟,久而久之就逐渐连弟子门徒外出时捉住的恶徒也关押其中,逐渐变作今日这般稍显庞大的模样。
地字三十七。
颜如玉看着公孙谌塞给他的木牌,念出了祝尤被关押的地方。
地字三十七,正在第二层的前列。
所有负责罪山的公孙族人,都能靠着这些排序确认对应恶徒的凶恶程度。
譬如这地字,都必须得是入魂修士才能镇压。
当颜如玉再次看到祝尤的时候,他整个人与先前的模样截然不同。当初在敖国时,他虽然也有忧愁担忧,可整个人是意气风发,自有运筹帷幄的底气。可如今看着他头发半黑半白,胡子横生,连衣袍也全然变作肃穆的黑色时,心中忍不住一惊。
祝尤听到动静,慢慢在昏暗的石洞内抬起头。
原来是你们,也是,我们是被公孙家抓住的,见了你们,也不奇怪。
祝尤说话虽然没什么精气神,但是那股淡淡嘲弄的语气,却一下子让颜如玉想到了一个让人紧张的事情,祝尤,敖木怎么样了?
祝尤的眼眸微变,死了。
颜如玉紧紧盯着祝尤的神色,断然否定:这不可能!
如果敖木真的死了,祝尤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态度。
黑大佬慢吞吞地说道:虽然其他人确实被关押在左近的石洞,不过他们不可能窃.听到你们的对话。
祝尤隐晦地咬了咬腮帮子,他看了眼颜如玉,再看了眼站在颜如玉身后的那两人,古怪地偏头,你们是来干嘛?他先前就曾经听说过公孙谌的诡异,再看到有两个公孙谌的时候,倒是不觉得诧异。
颜如玉:一来是担心敖木的安全,二来是为了入梦来。
当然第一个是颜如玉的私心。
祝尤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他很好,只是他顿了顿。
敖国灭国了。
颜如玉的呼吸微窒。
白大佬的嗓音如磨砂般响起,动手的人是谁?是你?
祝尤还不明白为何又换了一个人问话,不过到底是公孙谌,他虽然态度一般,但还是回答了,敖国就是敖木的命,我不可能动它。
他闭了闭眼。
你们离开敖国后,我回入梦来,将你的消息禀报给了门内。掌教大喜,果然并未对敖国的事情有什么不满。只是他驳回了我离开入梦来的请求,甚至让我再次带队前往无尽夏,再度劫掠鲛人补充。说起背叛颜如玉的事情,祝尤并没有任何情绪。
颜如玉倒是不以为意,从前在敖国的时候,祝尤就曾以暧.昧不明的话语提起过。那时候颜如玉还不解他对入梦来究竟有什么重要,如今却是猜得大差不差。
祝尤身为掌门首徒,知道的消息只会比寻常人还有多。
他后面应该是认出颜如玉了。
祝尤:可前往无尽夏的路上并不平顺,无尽夏拒绝我们的进入。而且在有魔修试图强行进入的时候,无尽夏的伟力直接将他彻底消融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苦涩干巴。
携带魂石就能平安进入无尽夏,这是无数年间尝试出来的结果。
可为什么这一回分明身上携带着足量的魂石,不得其门而入不说,甚至连无尽夏的伟力也缠绕而来?
多次尝试失败后,祝尤等人避入敖国。
祝尤那时候正和敖木闹别扭,因为他已经洞察了敖木的心思,心中正是恼怒。在敖国落脚的数日,祝尤成日都呆在宫城内,逼着敖木与他面面相对。
只是那样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
一日深夜,祝尤忽闻血腥遮天,惊得直接掠到半空查看,却发现整个皇城都陷入了血海之中,燃烧的焰火舔舐着屋檐宫墙,烧得半边天都是赤红。
祝尤大惊,扑落地去,拦住了一个动手的人。
却发现正是同门。
祝尤仍记得那日同门魔修嬉笑的话语,门主说,大师兄虽然犯了错,可其情可免,又怜悯大师兄为难,所以这项命令并未交给大师兄,而是让我等来代替大师兄弥补罪过的。
屠尽敖国。
颜如玉的脸色有些难看。
入梦来门主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实在是让人厌恶。
祝尤:我救下了敖木,可他那时候已经气急吐血,更因为国运跌落而身体有损,我便将他藏了起来。但因着此事,祝尤不敢有任何泄露,只得在众人面前表露出痛苦难言的模样。
左近那几个,就是参与者?
白大佬的尾音上扬,带着奇怪的意味。
祝尤点了点头。
白大佬露出森然的微笑,正好。
他的脚步轻抬,往左边而去。
他每步过一个石洞,都会有痛苦惨叫传出来。
那撕心裂肺的嘶鸣仿若正在经历世间最可怕的酷刑,不论如何挣扎都脱逃不了。
祝尤冷不丁打了个颤,背后发凉。
颜如玉犹有不解。
敖国,白大佬
等下。
颜如玉微微睁大双眼,敖国。
原著中公孙谌在进入无尽夏前,有一段时间是藏身在敖国的。他暂居的那个地方虽然吵闹狭小,却正是敖国最鲜活的一处角落。虽然包租的婆娘泼辣,隔壁的屠户嗓门贼大,斜对门的小娘子娇滴滴看上了隐居在室的主角,还有几个混子骂骂咧咧地穿行过弄堂,在看到不平事时又忍不住抬起拳头那是极其寻常的画面。
细小到在原书里占据的篇幅,不过是一章里的三分之一。
他在敖国的日子,就这么匆匆被带过。
可当那烧焦的腐烂味传出来的时候,颜如玉蓦然想到,在公孙谌那颗已经冰冷的心脏下,并非全然忘却曾经有过的温度。
只是冰层太过厚实,总会让人误以为那些东西,已经不存在了。
黑大佬抬手按住颜如玉的肩膀,平静地说道:莫要将公孙谌想得太好,只是想这么做罢了。
是吗?
颜如玉别开眼。
他闭了闭眼,在深吸一口气后,才重新看向山洞内不明就里的祝尤,祝尤,将你这次的来意说说看吧。
祝尤奇怪地挑眉。
颜如玉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是其他魔修被抓,或许还算正常。可是这一连数个能进地字一层的魔修落网,总不可能只是个意外吧?
或许祝尤从一开始目的,就是为了进入公孙家!
第74章
祝尤没有开口。
什么事情能够让他闭嘴到这个地步?
连敖木的消息都托盘而出了, 却不愿意告知其他的私情?
颜如玉觉得其中有古怪。
大佬拷问的时候,颜如玉并没有在左近,而是站在第二层的尽头眺望罪山。
罪山整体朦胧, 唯独蜿蜒红灯笼指引着道路。从山脚下越往上,威压就越重, 限制就越严,至于那第一层, 就是最恐怖的存在。
当年
颜如玉敛眉, 当年公孙谌也曾经被关押在此处。
不过这里只是个落脚点,之后主角就是在这里逃出去, 然后开始被公孙族人追杀的。颜如玉望向那些幽黑的山洞, 听到背后熟悉的脚步声。
修士想要出入无声,那非常容易, 只是颜如玉听不到那些响动, 就容易受惊。久之, 公孙谌养成了在他身边就如常人般发出动静,不会有突如其来的异响。
颜如玉:十七哥,他不肯说?
黑大佬淡淡地说道:是个硬骨头。
颜如玉:他的话多少有问题, 如果敖木活着的话, 他不可能会将敖木当做引子,却藏起另外的事情。
黑大佬:如玉就这般相信这个魔修对于情爱的态度?
颜如玉若有所思:若说相信就过于严重了,可书中一笔带过的内容,往往才是最难以掩饰的真实。我想不通他反水将这一干魔修都拖进公孙家的原因。
要说祝尤憎恶入梦来, 可能性也不大。
毕竟敖木还活着。
敖木勉强束缚了他的善恶, 却并非彻底改变他这个人。祝尤本就是魔修出身, 那般土壤日积月累地塑造下, 他顶多就是情爱上偏执点, 本质上还是个坏胚子。
这实在是
我,咳咳只与,颜如玉说话
一声极小的惨叫传进颜如玉的耳朵,让他回过头去。
白大佬对罪山的熟悉程度没谁了,该收该放比谁都门清。方才祝尤的挣扎半点都听不到,却独独泄出这句话。
颜如玉往回走,重新走到三十七的时候,祝尤整个人宛如死狗。
比先前还要狼狈上百倍。
如果不是公孙谌留他一命,现在祝尤只会更加痛苦。只是从祝尤的外表来看,他并没有受伤,只是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了许多,看着白大佬的眼神异常恐惧。
仿佛恶鬼。
你是觉得我方才说的话,都是耳旁风吗?
白大佬漫不经心地说道。
祝尤肉眼可见抖了一抖,却还是趴在地上摇头,没有,用的,如果不只对他说,是,无法说出来的就算你们对我搜魂,也不可能看到,相关的消息
黑大佬看了祝尤一眼,抬手轻飘飘在石门边上按了一下。原本只有一层的石门骤然落下又一层,只能勉强看到祝尤的脸,但彼此的距离被间隔得更开。
当黑白大佬真的离开的时候,颜如玉饶有趣味地问道:你方才那话的意思是什么?如果不是公孙谌明了了祝尤的话,他们是不可能会有退让。
白大佬一招灭了他的可能性更大。
想必祝尤说的是真的。
不过绕是如此,颜如玉还是怀疑公孙谌憋着坏,因为这么利索离开真不是他们的风格,总觉得还是别有用意。
祝尤正费劲从地上爬起来,闻言颤抖着说道:天地,誓约,我立下的是天地誓约,就算我想说,也说不出口的。
他抬手盖住了眼睛,浑身乏力。
你想问什么?
他靠在山壁上,无力地说道。
颜如玉席地而坐,有些好笑地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结果却还要我们软硬皆施,你方才直接说清楚不就完了?也不至于将自己祸害成这般。
祝尤偏头看他,我原以为你会是个心软的人。
颜如玉正在将鬓发上的白花捋下来,闻言笑了笑,我可是伪善之辈。
心有不忍,却做不知。
这不是伪善是什么?
颜如玉的价值观很朴素,除了大面上的事情,他并不想过多去干涉公孙谌的做法。
祝尤沉默了半晌,慢慢地说道:前些日子入梦来,有了一场暴动。
颜如玉敛眉,这件事情他比谁都要清楚。
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宝物差点失控,为了安抚它冷静下来,入梦来不得不消耗了许多的灵髓。附属魔门为了填上空缺被大量拍出来,我也是其中之一。只是我们的任务与旁人不同,是为了替门主物色炉鼎。
颜如玉:你在敖国的事情后,在入梦来的地位一落千丈啊。
不然这种事情,怎么会交由祝尤来做。
不过颜如玉微蹙眉,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祝尤阴鸷地勾了勾唇,你错了,对门主来说,炉鼎很重要。你多少清楚入梦来是个什么性质的魔门,就该知道剥夺灵根的手段,在入梦来是常有的事情。如何剥夺,如何窃取,如何淬炼,如何相融愚钝的修仙界啊,这么多年宝藏在身,却从未想过利用。
然后呢?
颜如玉干巴巴打断了祝尤的话。
他不想听到关于这玩意的任何吹捧。
祝尤:入梦来内,阶等越高的魔修,每经过一次大境界的跳跃,都会得到一次淬炼洗涤的机会。经过淬炼,相同的灵髓纳入体内,会让灵根越来越精纯。而身为门主,那位能得到享用的自然更多只是再如何淬炼,有些杂质终究无法尽数剥夺,这时候便需要炉鼎将这些杂质消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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