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23 章
风铃中的刀声 作者:古龙
第 23 章
更让人受不了的是,这个人居然还伸出了一双手人丁丁头后的脊椎骨开始摸起,摸遍了他全身上下每一关节和每一根骨骼。
他的手冷硬干燥而稳定,丁丁骨骼的关节却已软瘫如死卧
这种屈辱有谁能忍受?
丁丁能,为了生存他只有忍受,他早已学会忍受各种屈辱。
可是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却使得他连胸腔都几乎完全爆裂,因为他发现此刻站在他面前,像检验一只死鼠搬捏着他的人心然意是曾经败在他刀下的彭十三豆。
“我姓姜。”这个人说:“我就是刑部派来,办你这趟红差的执刑手。”
丁丁愤怒。
彭十二豆的声音,是他绝对不会听错的,而且死也不会记。这个人为什么要说他自己是姓姜的刽子手?
“丁少侠,我相信你当然已经听出来,刑部的姜执事,就是你刀下的游魂,彭十三豆。”
他的声音淡而冷漠。
“你虽然没有杀我,可是也用不着后悔。”姜断弦淡淡的说:“因为我若死了,还是一洋有别人会来杀你的,你死在我的刀下,至少总比死在别人手里好,我最少也能让你死得愉快一点,而且也死得比较尊荣高贵。”
有很多人认为死就是死,不管怎么死都是一样的、
丁丁不是这种人。
他一直认为死有很多种,一直希望自己能死得比较庄严。
现在他确信自己是必定可以达到这个愿望的了,同时他当然也知道他已必死无疑。
在他眼前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仿佛听见死之神正在用一种充满了残酷暴虐的声音,在唱着几乎像是顽童般的儿歌。
“班沙克,班沙克,去年死一个,今年死一个,若问何时才”死光,为何不同韦好客?”第一章 死之尊严
他告诉他们:“我不是君子,我只不过是个杀人的人,可是我只杀人,我绝不让任何一个人像禽兽般死在我的刀下。”
(一)
白铜盆里升着很旺的火,特制的长桌上,摆着十一种酒,颜色由浓至淡,酒昧也不相同,所以至少要有十一种以上下酒物来配合,才能使酒的香醇发挥到极致,盛酒的容器当然也是完全不同的。
此刻慕容秋水正在用一种南海乌鱼的子,配青蒜,喝绍兴的女儿红。
先抹一层洋河高粱,在小火上烤透了的乌鱼子,颜色也和花雕一样,是琉琅色的。
慕容秋水叹了口气,懒懒的说:“这实在是绝配!”
他在享受,韦好客在看。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想问我,我为什么不杀伴伴?”慕容秋水说:“我现在不妨告诉称,我不杀她因为她配我也和乌鱼子配女儿红一样,也是绝配。”
韦好客看着他,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其实我也知道你心里什么感觉,有时候你一定很恨我,因为我能享受乌鱼子,享受女儿红,享受像伴伴那样的女人。而你却只有穿着你那一身花七十五两银子做来的衣裳,站在旁边看着。
慕容秋水又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实在很想杀了你,因为我实在生怕你有一天会杀了我。”
韦好客居然也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既不是杀人的人,也不是刽子手。”
“你当然不是。”慕容秋水微笑:“据我所知,刽子手不但吃荤,而且喝酒。”
这句话他是故意说明的,因为他已经听见了姜断弦的脚步声。
“慕容公子,这次你又说对了。”姜断弦在户外说:“我不但吃荤喝酒,而且还吃过沾血的馒头。”
直等到姜断弦连尽三杯以后,慕容秋水才问他:“听说用刚出笼的馒头沾新血吃下去,是治童子瘩的偏方。”
“不错。”
“你有童子瘩?”
“我没有。”姜断弦说:“我只不过想尝尝这种馒头。”
他淡淡的说:“想吃那种馒头的人,并不一定都有重子瘩,就好像杀人的人并不一定想杀人一样。”
慕容秋水大笑,举杯,饮尽:“你这句话说得实在好极了。”
姜断弦也举杯饮尽,却没有笑。
“慕容公子,我不是你这样的贵介公子,我甚至也不是个君子,我只不过是你们杀人的工具而已。”他说:“你们要我杀丁宁,只不过你们认为我最适于杀他,而且认为我杀了他之后最无后思。”
姜断弦接着说:“你们当然也知道,我本来就很想让他础在我的刀下。”
韦好客沉默。
慕容秋水却一向不是个沉默的人,而且喜欢笑,笑起来就像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
“我们当然知道。”慕容独特的笑容又出现:“我们知道的事通常都比别人多一点。”
“那么我相信你们一定也知道,我只不过是个杀人的人。”
姜执事用一种非常职业化的声音说:“而且我只杀人。”
这句话很可能是大多数人都听不懂的,所以他一定要解释。
“我从不杀不是人的人,也不杀不像人的人。”姜断弦说:“所以你们要我杀一个人,就一定要让那个人有人的样子,我绝不让任何一个人像禽兽一样死在我的刀下。”
他又连尽三杯:“如果你们把那个人像一条猪一样拖出来,如果那个人像一滩泥一样烂在地上,那么你们最好就自己去杀他吧。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你们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出手的。”
“我想我大概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慕容秋水说:“你是不是想要我把一个四肢已经完全软瘫的残废变成一个健康的人?然后再让你杀了他。”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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