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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摇手心里攥着那条夺回来的手链,局促不安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月光微凉里,铃摇垂着头,柔顺的发尾顺着脸颊垂下来,将她的表情隐没在阴影里,可是依然可以感觉到铃摇的不安与慌张,“对不起,是我没有想清楚,我没有想到这个……对不起。”
“我知道啊,所以我说算了。”五条悟伸手,递到她的面前,“不是要给我戴吗,给我吧。”
五条悟的手摊开在她的面前,借着银白的月色,他的手掌是骨节分明的细长。
这只手曾无数次揉过她的脑袋,有整蛊的时候,也有生气的时候,有时候还有一种让人安心的保护,欺负过自己,也抱过自己。
可是就如第一次见到五条悟的时候那样,他抬起眼眸,比天空还要湛蓝的颜色恍然闯入她的视线,有一种一眼就过去了一万光年的深邃。
很难让人遗忘。
也不想遗忘。
铃摇把攥着手链的手往后缩了缩,声音很小,在只有两个人的寂夜里,很清晰,“我不给。”
五条悟撩起一点笑,“怎么又反悔,你今晚反悔的次数是不是有一点多?”
然后,她看到铃摇迅速转身把那条太阳吊坠的手链扔回了包装纸袋。
又慌慌张张在一堆自己拆过的包装袋里翻找着。
五条悟靠近过去,低头帮她看着,“想换一个?你要找哪一个,我帮你找。”
五条悟一开口,铃摇好像如梦初醒一样,猛然扭头过来看向他。
漆黑的眼睛里亮着执着澄澈的光,许久,她才说:“你最喜欢的是哪一个?”
“我?我随便都可以,你喜欢就行,反正都是买给你的。”五条悟声音平静,说得满不在乎。
“不行。”小姑娘好像反而还着急,伸手过来拽着他的衣袖,一双眼睛定定望着他,着急又肯定地说:“不行,一定要你喜欢。”
“……”五条悟挪开眼,扫了一遍刚刚陪着铃摇拆过的包装盒。其实铃摇拆的时候他看得很随意,大多数都处于一半走神一半敷衍的状态,但他记性好,即使是堪堪看过两眼,也大约有一点印象。
他指了一个,“那个吧。”
铃摇连忙丢开他的袖子,去拆盒子,拆开后里面只有一条,她怔了怔,“可是这个……只有一条啊。”
五条悟又指了另外一个盒子,“那就它吧。”
铃摇又快速去拿那个盒子,打开,这次是一对了。
眉眼顿时展开笑意,她拉过五条悟的手,摊开,放到五条悟的手心,“你先拿着。”
五条悟有点搞不清楚铃摇想做什么,但是下一秒看到铃摇伸手去拆自己手腕上的手链,他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问道:“你不跟你的好朋友戴姐妹手链了?”
铃摇解着扣子,扣子的锁眼很小,需要花点时间才能解下来,她一边解释道:“我明天会跟五月解释,她不会怪我的。”
“我也不会怪你啊。”五条悟说,“我刚刚不是都答应了吗。”
“……”小姑娘埋着头专心拆着手链,停顿了一下,继续费劲地拆锁扣,她说不出具体的为什么,可是她很清楚心底的想法是什么,“……我不要,就算你答应了也不要。”
“……”
月光洒满湖面的夜晚里,风拂过发梢,是温热的温度。
他垂眼看着面前一心要拆掉手链的小姑娘,半晌,低声问道:
“为什么。”
“我不知道……”手链很难拆,也许是因为她心里着急,手脚慌乱,明明戴上去的时候很好戴,拆下来却花了好多时间。
偏偏五条悟又问她这样的问题,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又怕自己说不出理由,五条悟会不相信,于是她再次说了一遍,脆生生的声音说得极其认真,一字一句,“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听到你那样说的时候,我很难过,我无法形容那种难过,好像只有不那样做,难过才会缓解。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我真的不知道。”
在天国号飞船上的时候,她跟威兹曼一起看过很多影视,有电视剧,有影片,有纪录片,有新闻。
威兹曼对她说过,“人类的感情很复杂,痛苦,哀伤,悔恨,喜悦,兴奋,庆幸,还有很多很多,而且有的时候好几种感情会混杂着同时出现,痛苦的同时喜悦,后悔的同时感到庆幸,这并不矛盾。”
“现在听不懂没关系,等你到了地面上,你会有自己的感受。但是,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最重要的是,你要听从自己的心意,道义也好、规则也好、众口纷纷也好,只要你的心情是那样告诉你的,就要相信自己的心情,那是最深刻的、最真实的感受。”
铃摇呆愣愣地看着屏幕上播放着的纪录片。
再看了看威兹曼温柔的笑容,一半不解,一半期待的问:“等我到了地面上,会体会到那些感情吗?”
“会的哦。”
他拍了拍铃摇的肩膀,微笑着说:“相信自己的心情,然后,按照自己的心情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手链终于拆了下来,链条垂落下来,在风中摇晃着。
铃摇松了一口气,把手链收起来,然后去拿五条悟手心里的盒子里的手链。
两条都捏在手指间,她仰着脸,笑得快快乐乐:“悟,你戴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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