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洞底，那个用来献祭的餐厅已经被摧毁了，但鱼祈还是找到了阵法的边境，沉默的站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化蛇慢慢爬了过来，隔着透明的阵法边界沉默的看着她。
    终究是鱼祈先开了口。
    所有的千言万语都在化蛇绝望空洞的眼神注视下，都化作了最单薄无力的三个字。
    “对不起。”
    化蛇依旧沉默的看着她。
    怀着愧疚的心自己将那眼神解读出来，像是在问她，明明它没有伤害过她，为什么她要和那些坏人一样，再次将她囚禁起来。
    她问心有愧不敢再直视化蛇的目光，想办法找着话说：“我保证不会再有人吃你，我也会向阎罗王申请让鬼差来照顾你，会定期给你送饭，给你灵气供给，我……”
    人魂，汝可知吾为何从不开口言语。
    再次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鱼祈心头一颤，摇了摇头。
    吾乃凶兽，若开口发声地府必能得知吾之困境，可吾之声也将引来洪灾，此处人族多聚居，若生洪灾则生灵涂炭。
    这番话仿佛在她心口狠狠扎了一刀，心里满是难以置信：“……你被困了几百年不发出声音是为了保护住在这里的人？”
    化蛇缓缓点头。
    吾虽为凶兽，却不以残害生灵为乐，可人为何要伤吾害吾？
    “……因为贪念，人的寿命只有短短数十年，所以我们总想延长生命，他们也许是觉得吃了你的肉就能和你一样长寿了。”这个问题鱼祈回答的很羞愧，她也是人，她的三魂七魄之中也带着人性的贪念。
    化蛇沉默了一会儿才想明白鱼祈的话，极轻的叹息一声。
    凶兽只能带来灾祸，吾之肉无长寿之效。
    “可人的历史中并没有关于你们的介绍，所以他们是在赌，赌你可以让他们长寿。”
    化蛇眼中露出悲悯。
    地府十层冰冷黑暗无一丝光明，吾不愿吾儿生于此般地界，于是便豁出半生修为闯出地府，后来吾去往妖界，可妖皆觊觎吾之内丹，虚弱期吾自是不敌，重伤后便匆匆逃往神界，可神却说吾非神袛而将吾驱赶，随后吾才极其人曾是一天性纯良之族，如此便来了人界。
    鱼祈神色更加暗淡，这么说的话，化蛇逃出地府其实只是想给自己的孩子找个好一些的出生地而已，可周转几界，最终人也没有接纳它。
    化蛇没有再往下说，而是用那被人啃食的残缺不堪的尾巴裹起藏在腹下的化蛇蛋，将它送到结界边缘。
    汝尚有善意，吾儿年幼，也未曾沾染杀孽，汝可愿将它带离人界护它周全？
    鱼祈没想到化蛇会将化蛇蛋交给她，毕竟另一枚化蛇蛋就是被人毁了的。
    “我……你知不知道，现在困住你的阵法就是我启动的，你确定要把你的孩子交给我吗？”
    化蛇没将化蛇蛋收回去。
    吾知晓，汝以一人之力便困住吾，吾才信汝必能护吾儿至平安出世。
    鱼祈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蹲下来朝化蛇蛋伸出手，化蛇尾巴轻轻一扫，那化蛇蛋便滚出了封印
    鱼祈将那枚温暖的蓝色羽毛蛋拿起来，小心翼翼的捧着：“等它出世以后，我该把它送去哪里？”她不知道经历了这么多后，化蛇如今还愿意相信哪一界。
    依依不舍的看着阵法外的孩子。
    吾已无法护它至翱翔之期，待破壳后汝便将它送往神界吧。
    “可你不是说神界当初驱赶了你吗？不是神的话，是没办法在神界生活吧？”
    化蛇有些烦躁的用尾巴拍了一下地面。
    吾乃上古凶兽！若非混沌天神皆已长眠，徒留一群无知先天神，而吾又不愿伤及生灵，不然谁能阻吾入神界！
    鱼祈这才想起来，柳达曾经和她说过，三界正式划分是从出现先天生物开始的，而在此之前的混沌生物则不分界限，全凭它们各自的喜好随意在六界各处居住，化蛇既然是上古凶兽那应该也是混沌生物吧？确实也有资格住在神界。
    只是，既然接手了这个小生命，鱼祈就不得不为它多打算一些：“刚出生的幼崽肯定都很弱小，如果天神欺负它怎么办？你确定要一破壳把它送去神界吗？”
    化蛇打量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人魂，凶兽尚在幼时也无法与汝定下主仆契约，汝勿起不该之心。
    鱼祈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人杀了你的另一个孩子，而我也是人族，我只是希望能帮你照顾好这个孩子，算是……算是为我的族人对你做的那些事的一点点赎罪。”
    化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消失不见，盯着鱼祈看了许久它才再次开口。
    ……若汝真愿为人族所做之事赎罪，那便替吾照顾吾儿至百岁，再将它送至上神界招司圣殿，招司乃吾儿之父。
    交代完，化蛇再深深看了一眼化蛇蛋，随后便隐入黑暗之中。
    鱼祈急忙喊道：“我修改了阵法，它会吸收你体内多余的灵力，灵力越弱阵法的束缚就越弱，等这股无法被控制的灵力被阵法吸食到不会危害人界，我会来接你出去的，……只是这灵力太过强大，我咒阵之术学的不是很深，要等它们消失可能要上千年。”
    化蛇没有因为她的话语而停留，它之所以敢和拼上一切也要为孩子报仇，一方面是因为愤怒，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它的长眠之期就要到了，到了如今，被困在哪儿对它已经没有意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