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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时候,她最亲近的父母也没有选择站在她这一边,本该在学校好好读书,她却被停学一年,还要接受心理治疗。
林栀心无法想象,那一年,向云是如何挺过来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对人群怀有莫大的恐惧,对‘同性恋’这一小众人群所面临的社会压力有最真实,最切身的感受。”
哪怕有再多的勇气,经过这样的磨难,想必也被消耗殆尽。
“我看了一年的心理医生,只学会了一件事。”
向云吐出一口气,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下,润了润喉。
“就是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
她接着说下去,目光转向窗外,好似在认真回忆过往的细节。
“我学会了做他们的乖女儿,隐藏自己的喜好,按照他们给我安排的人生,按部就班地前行。”
“而我埋藏在这份乖巧下的叛逆在那个年代就已经生了根,当我找到机会逃走的时候,我毫不犹豫,选择了距离家乡最远的城市读书。”
向云又低下头,抚摸着茶杯边缘的棱角,视线沉默又悲伤。
她眼里的悲伤像今日的雨,寒凉又寂静。
“可是兜兜转转,我还是回到了祁州,因为我发现我的反抗毫无意义。”
“我走得再远,也还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生我养我,当他们老去,我必须负担起赡养他们的责任,我身上始终绑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连着他们。”
“他们当初对我的教育给现在的我留下无法磨灭的影响,他们始终认为他们是对的,而我的一切选择,都是错的,我性格中的懦弱、优柔寡断和逆来顺受,全是那时候养成的。”
她一边说,低沉的声音里忽然带起两分颤抖,多年的颓唐濡湿了她的眼眶。
“我不想嫁给男人做个慈母良妻,也不敢再喜欢女人,因为我知道我没有勇气负担外界的非议,就这么得过且过,没什么追求,这辈子一眼能望得到头。”
向云说得越来越吃力,最后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双手掩面,痛哭流涕。
“我也不想……我真的,不甘心。可我,能怎么办啊……”
将这些话说出来,耗尽了她所剩无几的勇气,将她的身体抽空,什么都不剩了。
她不是没有反抗过,日记被曝光,她也曾一时热血,据理力争,但她太弱小,肩膀太稚嫩,什么都不能担负,甚至,就连她偷偷喜欢的人,也没有给她任何安慰。
她说服不了任何人,她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被周围的人冠上“变态”、“同性恋”的标签,半点挣扎的可能都没有。
林栀心坐在桌对面,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很残忍,为什么要逼向云说出这些话。
她的少年时代相比于向云而言,已算是顺风顺水,没什么坎坷了。
而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过得压抑痛苦的向云,不仅没有走上歧路,还保有赤诚的真心与纯净的温柔,实属难得。
向云第一次醉酒闯进她家里,失声痛哭时的场景又浮现在她眼前。
得是内心多么痛苦,隐忍了多少悲伤,才会在失去理智之后,哭得那么难过。
那哭声里压抑的,是对生活的绝望。
林栀心有理由相信,即便向云没有说,在过往的这些年里,她可能一度曾想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却又因为不得不背负的责任,苟活至今。
束缚着她脚步的是她的善良,同样,也是她为人子女的孝心。
不知为何,向云听说父亲住院即将做手术,收拾东西回家时,站在电梯里,颓然垂落的肩膀在这一刻清晰地出现在林栀心的记忆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给予此刻痛哭的向云一点安慰。
除了心酸,还有心痛。
但她还是想道出自己听完向云的故事后心里的最真实的想法,斟酌再三,才开口:
“人这一辈子,最终还是要为自己考虑,别人的建议只能作为参考。向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觉得你很勇敢,真的,如果换成是我,恐怕没办法像你一样坚强。”
人活着,注定不会一帆风顺,每个人都会经受不同程度的苦难,生活本身,就是一件残忍的苦差事。
世界那么大,被苦难困在原地的人有很多,但生活总还有希望,就像每个人都会遭受痛苦一样,幸运可能会迟到,但它终会来临。
如果她的话语能给向云一星半点的力量,她愿意朝向云伸手,就像向云先前很多次帮助她一样,她也想为向云做些什么。
“别人说什么,其实没那么重要。”
林栀心整理着语言,她凝望着向云,见后者捂脸垂头,将额头抵在桌沿上,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下去:
“三姑六婆或者吃瓜群众,这些人与你的生活根本没有直接关系,有些人,自己的生活过得不如意,就见不得别人过得好,过得自由,人心隔肚皮。”
“你不结婚,他们会催你结婚,你结婚了若是幸福倒还好,倘若遇见的不是良人,想离,他们又会说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想着法来劝你将就。”
“就算你婚姻美满,家庭和谐,那背后酸葡萄的也大有人在。”
“社会说是男女平等了,可事实上,哪里有什么公平?嫁到男方家里的女人,事业心强一点就会被说不顾家,在家留着照看老人孩子,不出三五年就熬成黄脸婆,同样会遭人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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