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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 她对王润一直那么温柔。
药汁已凉, 商云裳握住了药碗,眼波涟涟生辉:“我不是说了, 你该吃药了。”
王润当然不会咽下这碗药汤。
因为这碗药是商云裳捧来的,因为商云裳恨自己。他不知道商云裳心里是怎么想的,阿裳心里究竟有多恨?
商云裳嗤笑一声。
强灌是不可能的, 王润没那么容易搞。
这个男人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却很爱惜自己的命。这房中看似没有别的人, 可却有侍卫隐匿于暗处, 像工作人一样保护王润。王润也不在意什么隐私, 因为他没把这些人当人。这些暗卫被特殊方式训练出来, 也早被了自己的人格, 就像是行尸走肉般活着。
商云裳将这碗发凉的药喝下, 咽了这碗药汤。
她自然没什么事, 还好好活着。
商云裳微笑:“你在想什么呢,这药里没有毒的。不过,你一直这么胆小, 怕了也不奇怪。阿润啊,你总是喜欢一些刺激的东西,总是喜欢瞧别人的人性。可轮到你了,你多像一个正常人。”
一个人高高在上的时候,自然也是无法共情。
王润狼狈又愤怒的瞧着她。
商云裳持续输出刀子:“可我不喜欢胆小的男人,所以实在没办法爱你。我喜欢具有有勇气,有魄力男人,可你不是。小时候你那么喜欢我,为什么不堂堂正正说出来?非要我落入尘埃,你才敢伸出手。唉,你不过是个胆小鬼。所以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王润闭上眼,唇瓣轻轻发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商云裳:“你今日乏了,好生歇息吧。”
王润这病却是好不了。
念善会占据禹都之后,声势大增。王家到处投资,偏生没有买上念善会的股。不止如此,念善会还撕破假惺惺小白兔的面皮,露出了狰狞邪恶的面目。
打世家分田地的口号被喊出来,总之双方搞得不可兼容。
商云裳简直是个大预言家,族中很快有人提出迁入南楚,暂避锋芒。
美玉岂可与顽石相碰,既然有个安乐窝似退路,王氏族人也没破釜沉舟之心。这样想的人,居然也不少。
既有锦衣玉食可享,何苦磕个头破血流。
一切种种,竟如商云裳所言,王润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些王氏族人准备迁出这中州之地,准备看着这群泥腿子缔造的国家闹出笑话。大家可以暗中行动,再行挑拨离间,何必去硬碰硬呢?
王润瞧在眼里,也知晓人心不可违。
他若一意孤行,只怕落不得好,更何况王润身子也不行了。
更奇葩的还是商云裳。
她还是留在王家,一如从前,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也许她想要瞧一瞧王润笑话?
那这就不好施展了。
王润脑补了许多商云裳的用意,却再也看不透这个女人心思。
到了这年冬日,王润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自认为明白了商云裳的心。
雪下了一夜,房中火炉温暖,王润却是咳嗽不止,一夜无眠。
清晨阳光落在了王润苍白的面颊之上,他忽而明白自己寿岁已到尽时。
他招来下属,让其在自己死了后,杀了商云裳陪葬。
这个剧本是多么的俗套,多么可笑,可王润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惨然笑了笑,自己是多么的气急败坏,多么庸俗。他自认为是个有逼格的坏蛋,因为他不会将心爱的女人小黑屋。可是现在,他在商云裳面前彻底失败了,却用简单粗暴方式去掠夺。
这就是阿裳想要告诉自己东西吗?
商云裳将他最后的逼格都毁了去了。
现在是他要杀了商云裳,王润却还委屈上。
然后王润眼前越来越花,他眼前浮起了商云裳的背影,那背影又转为商云裳男装时候的样子。可无论什么模样,那道背影却离王润越来越远了。
王润伸手去抓,手指僵在虚空,终究是软软垂落。
王润死了后,王家最后一点儿心气儿也是消散。王家生出一阵动荡,到最后大家达成共识,还是跑了吧。
商云裳呆在曾经的院子里,却没有要跑的意思。
别人瞧在眼里,还品出点儿深情味道。
也是,王润这些年来很是宠爱这个歌姬,竟无意娶妻,可见对商云裳是真爱了。
那么商云裳自然是伤心难过,不愿意理睬世俗的事情。
眼见那朱楼起,眼见那楼塌了。
无论王家此刻怎样一副光景,都似和商云裳没什么关系。
淙淙琴音这样子流淌,冬日的天气干燥冰冷,一枚火箭划破了空气,咚的扎在柱上。
热气这般流淌,映衬着商云裳的眉眼。
王润工于心计,在漫长的岁月里也养出几个莫得思想的工具人。如今王润虽死,倒有人将王润的命令贯彻到底。
这个美丽的歌姬,便是王润的一件殉葬品。
更多的火箭这样子飞来,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长长的光华。园中暗角处早被泼了油脂和烈酒,如今被火一撩,顿时也是熊熊燃烧起来。
也不多时,满园都是红莲般的烈火。那把火烧得极旺盛,王家有人瞧见了,却也懂了什么,各自心照不宣。
王润身子骨弱,他的才华与心机都是掩于黑土之中。既是如此,总要去寻一件说得过去的殉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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