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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起望着她萧条的身影,摇头说:人和人当真是不同。
    新郎以为新娘是鬼时,当场吓得失禁,而这位母亲却无比渴望女儿魂魄真的能归来,甚至想从招魂幡上找到一种寄托。
    卧房里响起婴儿的哭声,黄母连忙去哄孩子,出乎意料,女鬼没有跟着过去。
    骸骨狗想到什么说什么:再不见就见不到了。
    女鬼一动不动待在原地,半晌才道:我一直在想,那天早上她推开房门,发现我怎么也叫不醒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近十分钟后,黄母才出来,给他们倒了茶:抱歉,家里最近有些忙。
    林云起不好再多打扰,准备找个借口离开。想到婚宴上感受到的不详预感,多说了句:因果报应,有时候是会来的。
    早前新娘被带走时,似乎很笃定这负心汉活不了多久,联系到新郎眼底的疲态,他的身体怕是出了问题。
    也许是吧。黄母眼角有泪花:麻烦你们专门跑一趟,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
    林云起正要开口拒绝,白辞却应了下来,递过去一张纸巾。
    黄母擦了擦眼泪,不知道是不是纸脏了,她的眼睛有些刺痛。强忍住不适,黄母系上围裙开始忙活,才取下菜板,忽然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关上厨房门。
    四目相对,跟过来的女鬼有些局促。她隐约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最终是黄母先开得口,很温柔地笑了笑:想吃什么?
    女鬼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艰难地硬挤出一句话:我要走了。
    她偏过头,尽量回避去看面前人的视线:还有个投胎的好名额等着我,是个富贵人家晚了,名额被别人抢走了。
    黄母怔了怔,手捏紧又放开,沉默中她转过身,一边切菜一边唠叨着:也别光想着找有钱的,记得要寻个父母双全的家庭,遇人遇事多点警醒。这辈子受过的苦,别再受了
    她说了很多,女鬼记得上一次这么事无巨细时,还是自己刚上大学。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看到了大学时候常走过的绿荫小道,看到了门口的小摊到了最后,她连回忆的力气都不再有,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自己死去的那一天,有人抱着尸体,撕心裂肺地哭叫
    厨房外。
    白辞站起身:走吧。
    林云起:不是要吃饭?
    厨房到现在也没动静,不等白辞回答,他先起身说:我去打声招呼。
    林云起没进去,仅仅隔着推拉门找了个借口,表示有事要先走。
    客厅,骸骨狗从白辞口袋蹦跶出来:这怨念怎么说散就散?我还以为至少会坚持到看前夫死不瞑目。
    白辞:她的执念不仅仅是怨恨。
    险些被鬼娇娘打得魂飞魄散只是失忆的原因之一,更多是源自恐惧,正如女鬼所说,她不敢想象母亲看到尸体时的样子。
    反正我是不理解你们人类。说完骸骨狗严谨纠正:抱歉,是他们人类,忘了你也不是人。
    毫无意外,下一秒,它的骨灰被扬了出去。
    屋子里总有种压抑的气氛,上车后,林云起降下车窗透气:先找个地方吃饭?
    白辞点头。
    老小区也有好处,周围的生活购物很方便,这条街道上小饭馆不少,林云起有些想吃馄饨,问白辞喜不喜欢吃。
    骸骨狗的骨灰还在车窗外飞,闻言无语道:你喜欢,他能不喜欢吗?
    白辞关严车窗,偏过头回答:好,吃馄饨。
    林云起点了鸡肉香菇的,白辞连口味都和他选了一样的。
    现在吃饭的人不多,东西上得很快。林云起额外又加了点醋,舀起一个小馄饨,却没有立刻下嘴。
    他说起案情:黄月满是连环命案的受害者,新娘杀她有犯罪动机,可其他受害者,却是无冤无仇。
    还有新郎的身体,多少有点问题,年轻力壮的,不至于听到鬼就吓得失禁。
    白辞点头:药物杀人的可能性较大。
    骸骨狗重组成功,躲在桌角下,差点被说得信以为真。
    看到林云起开始吃馄饨,白辞等他咽下去后才继续说:之前有过案例,为了掩饰一桩谋杀案,先后杀了好几个人。
    也对,林云起擦了擦嘴,代入这件案子,假设直接动手害死未婚夫和未婚夫的前妻,她会第一时间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这不过是饭间闲谈,事实真相究竟如何,还要等聂言那边的调查。
    吃完饭,各回各家。
    每天在外面躲躲藏藏,一进屋,骸骨狗终于可以露脸说话,音调都拔高几度:现在可以确定,鬼娇娘有同党。
    不过同党这个词好像有点太看得起她了,听女鬼的描述,无论是实力还是话语权,都掌握在另外一人的手上。
    骸骨狗:会不会是无佚?
    它在屋子里踱步:金是纯阳之体,一般妖魔鬼怪除非脑子出问题,才会主动招惹。
    阳气太足的人,体内精气没什么增补作用,再者说,金和赵道人都和林云起有关,未免太巧了。
    无意中瞧见白辞在看自己,骸骨狗停下:我尊贵的主人,你在看什么?
    看你什么时候有了脑子。
    白辞先前推算无佚的沉睡地,基本都是与山有关,他也抽空去过其中几处,但毫无所获。
    要么就是卦象出错,要么就是对方已经提前离开。
    骸骨狗一甩尾巴:他这是舞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绝不能放过。
    爪子搭在白辞腿上,狗头又抵在爪子上,骸骨狗:一般邪物偏好带阴气的,这个恰恰相反,无佚究竟是人还是鬼?
    白辞:不要侮辱人。
    骸骨狗一愣。
    白辞:也不要侮辱鬼。
    特殊小组内部的审讯室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今天却是挤满了。
    男宾客的大刀被卸了,依次分开站一边,女童和伴娘站另一边。鬼娇娘不愿意回收纸人,只要她不死,这些纸人最多只是奄奄一息的状态,十分占位置。
    犯人太多,侏儒也被抽掉过来做临时看守。
    他手段狠辣,有些像年轻时候的吴圣舒,鬼娇娘欺软怕硬,在他来后倒是安分了一些。
    鬼娇娘,侏儒玩着打火机,我记得这玩意比南柯梦还罕见。
    别说了。罗盘七快被近期的遭遇刀傻了。
    聂言难得给出一句工作以外的建议:假期还剩下几天,没事去庙里开个光。
    都不是上香,直接真人开光吗?
    侏儒手里的打火机似乎不是寻常的火焰,鬼娇娘面上不显,身子不露痕迹朝椅背靠了靠。
    几乎是跳过了所有问题,侏儒只问了一句话:那个外国人和道士,是谁杀的?
    鬼娇娘反问:你说呢?
    侏儒面色不变,又问:谁辅助你杀的?
    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鬼娇娘过长的红指甲在椅子上划出一道痕迹,足见有了一丝不安。
    她没有回答,而是先做要求:我要见那个负心汉一面。
    半分钟过去,无人响应。
    鬼娇娘抬起头,好奇的视线同时聚焦在她身上,罗盘七代表集体作出灵魂提问:为什么不见林云起?
    谁是林云起?
    罗盘七:就是你在婚礼现场差点出轨的。
    鬼娇娘冷笑:我迷恋他的味道。见了吃不到,也是徒增伤感。
    罗盘七真心说道:你是一股清流。
    近期所有的犯人,被抓后基本都要求见林云起,真见到了,又开始骂爹骂娘喊后悔。
    他看了一眼聂言,后者点了下头。
    罗盘七这边找到许竹天的联系方式,打过去后,那边的声音带有一丝狂热。
    我要见伴郎!只要他在,我愿意见那个疯女人。
    伴郎无疑指得是白辞。
    罗盘七想了想,为了工作打给了白辞,顺便也可以询问一下女鬼那边交待没有。
    白辞也很干脆:可以配合,但我要见林云起。
    罗盘七:你们不是住同一个小区?抬头不见低头见。
    白辞淡声道:找不到借口。
    言简意赅说完,挂断前他提醒一句:记得把事情办漂亮点。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罗盘七请求聂言:我能现在去上香么?
    聂言看了眼鬼娇娘,无视下属的请求:把她带到别的暗点审讯室,通知林云起来补个笔录。
    言下之意,是同意了白辞的荒诞要求。
    电视机柜上空荡荡的,突然没了凤冠,林云起还有些不太适应。捧着碗红豆粥,他边站着喝边琢磨,要不要重新添个艺术品放在这上面。
    这份纠结一直持续到手机震动。
    能和白辞一起来补个笔录吗?罗盘七的声音透露着一丝有气无力。
    公职人员为了人民安全加班加点,作为优秀市民,林云起没有不配合的理由。
    算上早上的婚宴,这已经是林云起和白辞今天第三次分分合合地见面。因为次数太频繁,白辞直接省去了问安的过程。
    同样的纠葛,不同的地点。
    只是这次,新郎和新娘彻底没有爱了。鬼娇娘恨不得脑袋穿出玻璃,来嗅林云起带来的香味。
    天哥,快!帮我闻闻他。
    许竹天痴望白辞:忙着呢。
    林云起看向罗盘七:不是要补笔录?
    罗盘七尴尬解释:补犯人的笔录,你们来了,容易撬开他们的嘴。
    林云起皱眉:可你才是新娘最后爱过的男人。
    爱别提。
    鬼娇娘贪婪地呼吸了几口空气,终于把视线移到了旁边,面对这个差点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如今目中只剩下一片冰冷。
    和我缠绵过的男人,五脏六腑都会逐渐衰竭,你难道没有觉得最近在房事上特别吃力?
    鬼娇娘柳眉一挑:原本你可以成为古尸,和我长相厮守,现在呵!
    她嗤笑一声,目光充满了嘲讽。
    许竹天被说得有一丝不安,强装镇定骂道:疯妇!
    一分四十秒。聂言坐在一边精准计时,提醒鬼娇娘剩下的时间。
    按照原先的约定,这次的见面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
    去检查一下身体吧。鬼娇娘最后给出一句忠告。
    怀着存疑心态,许竹天准备现在就去一趟,临走前都不忘盛情相邀白辞:我们一起去做体检,好么?
    话说的就跟要做婚检一样。
    白辞稍微侧着身子往林云起那边去了一点。
    林云起不禁生出些同情,接触下来,白辞为人并不似外表那样的无情,想来如今高冷的伪装,和这些变态追求者有着直接关系。
    他挡在白辞身前,目光睥睨望着许竹天:滚。
    婚宴上林云起打架的样子,许竹天还历历在目,拳头没人硬,他咬着牙决定先去医院。
    许竹天一离开,林云起问罗盘七:我还需要留下吗?
    罗盘七摇头,连他自己都不想多待:走,我请客吃饭。
    路上,白辞轻声和林云起说着谢谢,顺便发表了一下新娘果然是给新郎下药的见解。
    她这城府太深了。白辞最后给出一句点评。
    林云起深以为然。
    罗盘七走在最前面,突然觉得还不如继续留在审讯室。
    三人去吃了自助餐。
    附近新开了一家自助餐厅,林云起尚未被拉入黑名单。尽管他已经很克制,进食份量依旧大的吓人。
    中午吃得太少了,有些饿。
    罗盘七庆幸没点菜吃。
    林云起也感觉到今天的胃口比往常好,但说不上来为何。
    唯独白辞丝毫不感到意外,清楚这和生死簿提前苏醒有关系。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林云起开车载白辞回小区,两人互道再见。
    亲眼看着林云起家里的那盏灯亮起,白辞原路折返,进入同一个单元门,来到自己新租的302房间。
    骸骨狗趴在门边:事到如今,我依旧为这种变态行为感到震惊。
    白辞放下钥匙:无佚随时可能找上林云起,得看紧点。
    借口。骸骨狗打了个呵欠,头歪了个二百七十度睡觉。
    第50章 有鬼
    主城区即便是夜晚也很繁华, 不乏灯火辉煌的写字楼。
    但同样有霓虹灯无法照到的地方,以新河区下方的砖厂为界限,再往下走,有烂尾楼, 加工厂, 还有因为谈不妥价格一直没办法拆除的小平房。
    一道虚影正穿梭在低矮的建筑中, 他原本要躲进干枯的草堆, 最后关头却又改变主意, 在草堆虚晃一圈留下气息,紧接着跳进又脏又臭的下水沟, 随脏水一起漂流。
    几乎就在虚影跳进去的瞬间, 夜色下多出一人。
    来人身着宽松的练功服,身材对比一般成年男性较为娇小, 袖袍很宽大, 随夜色簌簌抖动。
    他先是看了下草丛,随后走到下水道边, 冲天臭味让他稍微离远了些。
    蝼蚁虽小,逃生的能力却很强大。男人有着一双奇特的眼睛, 纯粹的透亮,却很无神:是我草率了。
    追来了吗?应该没吧, 追来我就再往茅坑飘!下水道里,早就丧失五感的金压根不在意水流的肮脏, 一路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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