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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盘七左看右看,硬是没在林云起身上瞧见什么护身符,想不通对方是如何平安无事挺到现在。
他一头雾水地回到对面单元楼。
太奇怪了。这个叫林云起长了一身邪骨头,但很健康,身上也没有阴气,证明没被脏东西上过身。
以他的状态一个鬼压床都够吃一壶,夜间别想好梦。
然而现实是别说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是个作息规律精神充沛之人。
今天一共来了三个人,上司亲自领队,原本大家兴趣寥寥,觉得为了个普通人太过大动干戈,这下全部来了兴趣。
罗盘七再三强调没在林云起身上感觉到强大护身符的气息后,上司聂言似乎想到什么,微微张了下嘴唇,很快又抿了抿嘴,决定亲自去看看。
扫完最后一层楼,林云起锁好工具,朝另外一栋楼走去,回住处换衣服。
与此同时,聂言和罗盘七刚进单元门。
迎面刮来一阵阴风,飘下来的阴魂没有主动发出任何攻击,反而逃命般俯冲直下,很快消失不见。
追么?
聂言摆了摆手,指了指上一层楼,问:你觉得它在害怕什么?
罗盘七想到一种可能,神情严肃起来。
聂言面色不变,但却放出两只千纸鹤探路,明显较之刚刚多了几分谨慎。
快要到三四楼过渡的楼梯口时,千纸鹤翅膀发生剧烈的抖动,停在一处不愿意前进。随后赶来的聂言和罗盘七停在千纸鹤身后,处于他们的视角,足以看到前方的情景。
402门口,一个穿着宽大斗篷的虚影正盘腿坐在门口,因为帽檐太过宽大,分辨不清男女。
当然,罗盘七也认为没有分辨清楚的必要。
一只鬼,重要的是品种,不是性别。
饿死鬼!当看到膝盖处的破碗时,罗盘七因为太过惊讶,甚至卡壳了一下。
他的面色难看极了。
异物,类型多种多样,譬如人偶寄居、影子攻击等,这些都是人类后来发现的品种。
它们的危险系数大多在可控范围内,与之相对,那些早就存在于古典记载中的邪物无论是力量还是破坏力,都远远超过这些新颖的品种。
像是吊死鬼,替死鬼
其中饿死鬼绝对可以排在最不好对付的前三名。
对于任何一座城市来说,成年的饿死鬼毫无疑问是场灾难。
罗盘七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明白现在叫支援肯定来不及,他甚至做好了随时拼死一搏的准备。
头儿,我拦着它,你先走。
聂言没有回应,依旧看着前方。
饿死鬼一直低着头,盯着手里的碗,所以只是聂言单方面注视着它。片刻后,聂言突然开口:走吧。
罗盘七愣住,走?
下一刻聂言直接转身下楼,罗盘七后知后觉连忙跟着下去,一口气憋到单元门口才长长吁出,回头看了眼,确定饿死鬼没追上来。
狠狠捏了自己一下,确定不是做梦。
从一只饿死鬼眼皮子底下溜走,这件事够吹一辈子!
惊讶过后,罗盘七回想先前逃走的阴魂,得出一个离谱却符合逻辑的推论:饿死鬼非但没有攻击林云起,反而在帮忙赶走其他的孤魂野鬼。
厉鬼保护人类?
不是保护,是等开饭。聂言凉凉道:林云起是被饿死鬼看中的食物,自然不允许其他鬼觊觎。
林云起的体质使得他对于对异物的诱惑相当于妖怪看到唐僧肉,被饿死鬼盯上不足为奇。
罗盘七闻言摸着手上的罗盘戒指喃喃自语:一个普通人,却没有直接沦为饿死鬼的盘中餐,难道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比先前看到饿死鬼还惊讶。
聂言微抬着头,目光似乎穿透云层回溯到几年前的时光。
异物无法伤害一个完全的,彻底的无神论者。
韦教授生前提出的理论似乎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得到了印证。
当天,特殊小组针对如何处理饿死鬼开了一场紧急会议,很快制定出详尽的解决方案。
激烈的讨论消停后,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聂言,毕竟最后的决定权还在组长手里。
聂言:及时扼杀危险的源头很有必要,不过
他一一扫过每张面孔:你们确定要直接对一只王阶异物展开绞杀。
现场一片死寂,好半晌有人找回自己的声音:王阶?
聂言:暂不提成功率,这个过程中一旦饿死鬼暴走,后果不堪设想。
会议快要结束时,聂言终于作出部署:继续完善对饿死鬼的围杀计划,争取把损失降到最小,在此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万一期间饿死鬼突然失控怎么办?
那只异物身上煞气不重,说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聂言:我们该庆幸,这是一只对食物有着极高要求的鬼。
给了众人接受的时间后,他继续开口:关于林云起的资料,重新再调查一遍。
已经查过了,林云起,出生于
特殊小组连夜开会时。
一间简陋的房间内,屋内窗帘紧拉,蜡烛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餐桌附近的区域。
林云起独自坐在桌前,望着蛋糕眯了眯眼。
虽然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但走个仪式也好。
唱完生日歌,林云起一口气吹灭蜡烛。
他没有许愿,也从不会在愿景类的事物上找寄托。
蜡烛熄灭的刹那,门口的饿死鬼依旧盯着手里的碗,宽大斗篷里空洞的眼神不变。
二十三岁。
今天是储备粮的生日。
斗篷盖住了那双森冷漂亮的眼珠,饿死鬼有些呆滞地捧着碗,片刻后低头虔诚许愿:希望,食物能在今年开始相信世界上有鬼的存在。
希望,我能早日开饭。
为了这碗饭,他已经等了二十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
饿死鬼:佛系等饭。
第2章 工作
死了一个人,似乎给小区浇上了一层热络的气氛。
第二天一早,林云起在去扫楼的路上,看到两个光着膀子的老大爷聚在一起闲聊。
以往在路上可看不到这幅盛景,邻居间都甚少打招呼。
听说才五十出头,太年轻了,可惜了。
来拉尸体的人说,是活活撑死的。
撑死的?
林云起倒是没觉得这死法有多新奇,他上大学时有个男生连续吃了三大碗面,又喝了杯水,人就再没醒过来。
不过有的人天生能吃,比如他。
别看身子骨瞧着单薄,但力气大,吃的多,丝毫不比一些搞直播的大胃王逊色。
扫完楼,林云起雷打不动地去附近公园散步。
谢谢。
大门口有人正在发传单,不管对方拿不拿,他都会说一声谢。
这人三十出头,腿脚有些不利落,像只先天不足的小猫崽,每一次呼吸胸口的起伏程度都比常人剧烈。
柳老板?瞅着有几分眼熟,林云起叫了一声。
男人直起腰,看到他时,病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没想到能见到熟人,林云起也是有几分惊喜。柳老板在附近开了段时间奶茶店,林云起见他腿脚不方便,帮过几次忙卸货,作为酬谢柳老板当时也经常请他喝奶茶。
后来不知道为何有谣言说他家东西不卫生,奶茶店的客源渐渐减少,最后被迫歇业。
林云起看了眼传单,竟然是一份招工启示。
试吃员?
对,我开了一家自助餐厅,想要做到尽善尽美。
试吃员也有要求,首先味觉和嗅觉必须都相当灵敏,可以轻易辨别食物好坏,存放周期等。
柳老板开出的价格不低,一次体验就愿意支付一千五百元。
柳老板笑了笑,嘴角牵动地很困难,整个人显得更加孱弱:我记得你味觉挺发达的,要不要考虑一下这份工作?
林云起实话实说:我没经验。
没事,你来。我的这家餐厅每次只接待十名客户,而且食材用的很贵,绝对物超所值。
柳老板介绍了很多,神神秘秘地表示每一道都是招牌菜。
看他这么热情,林云起也不好意思拂了对方的心意,答应开业过去。
两人对话的时候,身后隔着一段距离的树下一道黑影短暂地停留,又很快离开。
城市一处隐秘的地方,有一个专门处理异物,但基本不为人所知的机构,此刻罗盘七正吊儿郎当地推开一扇门进入。
不是在出任务?有同事问。
临时有点事,组长呢?
顺着同事指的方向,罗盘七一路走到档案室。
异物档案室禁止提饮品进入。聂言提醒他。
罗盘七站在门口耸了耸肩:鬼就鬼呗,非要给个代号。
异物。
又不能让它们变庄重。
聂言懒得理他:让你盯人,怎么回来了?
罗盘七不再开玩笑,正色道:我盯梢林云起的时候,有一个人给我感觉很奇怪。
聂言放下档案,听他说话。
干他们这行的,第六感也是能力之一,罗盘七不会无的放矢。
罗盘七给他看了一张偷拍的照片:林云起叫他柳老板,可据我观察,这个柳老板肩头一团火都没有。
聂言神情有了一丝动容:没火的人?
罗盘七颔首:人死了,火才会灭,这人岂不成了行尸走肉?
他当时本能反应柳老板异物,但迄今为止,特殊小组对付的异物极少有肉身,特殊的如人偶只能说是异物操纵的载体,但类似柳老板这种,闻所未闻。
罗盘七自言自语般说出了心中所想,聂言打断他:闻所未闻?未必吧。
罗盘七不解。
生死簿。聂言冷冷吐出三个字。
罗盘七嘴唇动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特殊小组的成立时间可以追溯到大半个世纪以前,目的是清理异物保护普通人。除此之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全力寻找生死簿母簿的下落。
罗盘七是近年才开始处理高等异物事件,有些事情了解的不是很清楚:生死簿真的存在吗?
聂言: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但总部已经确定了生死簿的存在,我们只需要找到然后进行销毁。
这种传说中能断人生死的东西,无论由谁来保管,都是隐患。
毁了生死簿,人类岂不是能得到
聂言摆手:毁了照样生老病死。
其中似乎有很深的内情,他不愿意多谈:去跟着林云起,通过他去接近这位柳老板,看能不能找到更有用的东西。
林云起可不知道弱柳扶风一般的柳老板,已经被特殊小组的人盯上。
从公园溜达回来,小区的窄道被一辆豪车堵路。
车牌号全是八,林云起对这辆车有印象,是最近死去那名住户的弟弟,当时对方在出租屋设灵堂,还曾叫他滚远点扫扫楼。
是个脾气不大好的人。
男人正好从楼上搬东西下来,瞧着是在整理带走遗物。
嫌手上的东西太重,看到林云起招了下手:我记得你是保洁吧,过来搭把手。
林云起和有钱人打过交道,归类两种,特别礼貌的,颐指气使的。
面前人属于后者。
眼看林云起不搭理自己,他立时脸一沉,快步走过来开口似乎就要骂人:你
林云起面无表情等着他撒泼。
你是人间四月天。
说着手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全部摔在地上。
男人骤然间心驰荡漾,满眼迷醉地咽了咽口水,就像是失了魂一般。
林云起被这猝不及防的转折搞得有些惊讶,稍顷,好像明白了什么,转头顺着男人看的地方望去。
身后有人正经过一片桃树下。
林云起不知该怎么形容,就像头顶艳艳的桃花都被这人的气场感染,从直观的美景变成令人陶醉的桃花酒。
不过对方的气场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也如酒般清甜绵软中混合着一丝辛辣。
白辞。
同住一个小区,林云起对他印象极深。
这种印象不是来自于气质或者好皮相,而是隔三差五便有人疯狂地向他告白,而这些人最后要么疯了,要么人没了。
面前这位死者的弟弟,很明显也有要成为惨烈追求者之一的趋势。
林云起轻轻啧了一声,实在是想不通就算是一见钟情,也不至于疯魔到这种程度。
他是谁?男人喃喃问。
和你哥哥一样,小区里的一名普通住户。
男人看了林云起一眼:不,他绝不普通,闻到了吗?吹来的风里夹杂着他的气息,我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甜的空气。
先前一个五大三粗没礼貌的暴发户,转眼间进化成富有柔情的爱情诗人,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林云起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这种大场面,从前他还怀疑过白辞会不会是什么变态杀人魔,后来发现他更像是被骚扰的那一个。
男人踩着地上哥哥的遗物走了过去,伸手就想要抓白辞的胳膊,可惜只捞到了一把空气。
白辞不知何时早已与他擦肩而过。
路过林云起身边时,白辞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下说:早上好。
林云起负责清扫的楼里也有白辞居住的一栋,两人几乎每天都能打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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